日寇在華北用刺刀和機槍也沒得逞的「奴化試驗」

翻抗戰史,總能看到漢奸的身影,囂張而又卑怯,可謂“國難當頭,漢奸如麻”。但是,他們只是歷史的垃圾。屹立於歷史中的,是孟子所言的“大丈夫”:“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

什麼叫“威武不能屈”?75年前,日寇帶著漢奸,用刺刀和機槍在河北任丘、高陽兩縣(緊挨著今天的雄安新區)進行了一次“奴化試驗”,試圖製造更多的漢奸。

日寇忘記了:中國人是有骨氣的。

“在高陽,恆尾帶領日偽軍突然包圍了李果莊,讓群眾跪在大街上,背‘反共誓約’,背不過就用刺刀逼著扒房簷,誰掉下來就殺誰。李果莊群眾齊亭章等四人從房簷上掉下來,恆尾狂叫:‘大日本皇軍到中國是來幹什麼的?就是來殺人的!’說完把洋刀往冷水桶裡一泡,隨手把四個人的頭砍下來。他還把鼻子湊到帶血的刀上聞一聞,兇相畢露。

“(在東留果莊),日寇要活埋高大管,高林站出來攔擋,恆尾問:‘該埋不該埋?’高林憤怒地回答:‘中國人沒有罪,不該埋!’恆尾指使偽軍又把高林埋了。他猙獰地說:‘誰要抗日,不老老實實按六條做皇軍的新國民,就殺誰!’

“敵人在良村開‘反共誓約’會,讓群眾背六條,孟進背過後,敵中隊長小松狂叫:‘他是八路軍的密探!’當場把孟進活埋了。恆尾說:‘你們村駐八路軍,為什麼不報告?’一連問了三聲沒人答言。恆尾暴怒要殺人,群眾郭年站起來說:‘我們村沒有駐八路軍。’恆尾問:‘你敢保證?’郭年答:‘我敢保證!’恆尾揚刀就砍下了郭年的頭,說:‘我叫你拿命來保!’隨後,以到會人少和背不過六條為由,又砍了兩個人,埋了三個人……”

上述文字,出自《呂正操回憶錄》,這是呂正操將軍對日寇1943年8月下旬華北地區推行“新國民運動”的回憶。他時任冀中軍區司令員兼八路軍第三縱隊司令員,奮戰在冀中抗日根據地。

史載,日寇的“新國民運動”,以所謂“建設華北,完成大東亞戰爭,剿滅共匪,肅清思想,確保農業生產,改善生活,安定民生”為目標,由日本華北方面軍司令部直接領導,抽調特務團三十分隊的五十名特務骨幹分子,在華北方面軍情報主任山崎和助平恆尾率領下,組成了“示範隊”,強力推行“新國民運動”。計劃從1943年8月開始,至1944年3月,用7個月時間,分為運動準備、強力推行、擴大戰果、總結檢查四個階段。高陽、任丘兩縣被日寇當成“新國民運動”的示範區。

《呂正操回憶錄》中所說的六條“反共誓約”,是日寇炮製的:“一、皇軍及中國軍警到達村落時,村民決不逃避;二、皇軍和中國軍警問話時決無虛偽之陳述;三、今後絕對拒絕八路軍及其軍政機關所要求的一切破壞行為;四、絕對迅速提供所得的確實情報;五、嚴守本誓約,決不違犯;六、以上各條如有違犯,任何處罰情願甘受其苦。”

日寇此舉,意在通過殘酷殺戮,逼迫中國人忠於“皇軍”,變成甘當亡國奴的“新國民”。

吳慶彤,1943年在冀中軍區第九軍分區司令部當譯電員,住在高陽縣的南馬村,當時軍分區司令部曾幾次向晉察冀軍區報告日寇推行“新國民運動”情況,由他翻譯成密碼電報發出去。他後來在一篇題為《太陽旗下的劊子手——侵華日軍炮製的“新國民運動”真相》的回憶文章中寫道:

“日寇要求每個人都要背熟這個‘誓約’,發誓效忠‘皇軍’,甘當‘反共’的新國民,並要求立即照辦,檢舉共產黨、八路軍及抗日分子。凡是背不過的、不檢舉的和表示不滿的,就不是‘東亞解放的新國民’,就要立即處罰。”

“新國民運動”的始作俑者,是汪精衛。

1940年,汪偽政權在南京成立後,汪精衛一直在揣摩日本主子的心思。自“七七事變”後,抗日戰爭已持續近4年,日寇曾叫囂的“三個月滅亡中國”儼然已成夢囈,“速亡論”破產,日本人開始另有想法。日酋今井武夫就表示:“為了解決中國事變,單純憑藉武力是難以達到目的了,因此考慮到絕不可缺少掌握中國民心和取得民眾的協助。”

作為傀儡,汪精衛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主子滿意。他認真琢磨“民心”二字,謀劃如何讓更多中國人像他一樣當漢奸,為日本人服務。1941年底,太平洋戰爭爆發,日本人需要一個穩定的“大後方”,源源不斷為其提供戰爭資源,汪精衛心領神會,推出了親日奴化的“新國民運動”,目的就是泯滅中華民族抗戰意識和民族意識。

1941年12月27日,汪偽政府在南京召開了“大東亞解放大會”,宣佈要全面開展“新國民運動”,為日本人搖旗吶喊並表忠心:通過開展“新國民運動”,予以日本“建設新東亞應有之協力”。汪精衛本人親自擬定了《新國民運動綱要》,在1942年元旦正式公開發表,汪精衛聲稱:“現在四年有餘的中日事變,已一轉而為保衛東亞的大戰爭,在這新關頭,沒有新精神,怎樣能擔負這新責任,完成這新使命?”他意猶未盡,又寫了一篇《新國民運動與精神總動員》:“全國同胞,對於這一次大東亞戰爭,要認定是東亞生死關頭,也即是中國生死關頭”,“現在的戰爭是總力戰,所謂總力,一切心力物力都包括在內。”“在大東亞戰爭中,日本自己發出了無限的力量,同時也盼望中國發出力量。必須這樣,能支持長期戰爭,才能在長期戰爭中確保勝利。日本是要中國協力的……”

漢奸不可怕,就怕漢奸有文化。

那個曾經寫下“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的英武少俠,此時傲骨傲氣俱失,自己不僅甘心當奴僕,還試圖製造一種理論,讓所有中國人都當日本人的忠實奴僕!

時至今日,還有人試圖為汪精衛“翻案”,甚至贊其有人格——一個替外虜敲骨吸髓的漢奸,一個幫助異族對中華民族不僅試圖“亡國”而且謀劃“滅種”的漢奸,又哪能提得起“人格”二字?

可恥的是,汪精衛不僅在自己所能控制的狹小區域內推廣“新國民運動”,還跑到華北他一直試圖染指的其他漢奸盤踞的勢力範圍,鼓吹“新國民運動”,試圖實現“華北的中央化”。當時華北的漢奸組織是“新民會”,不睬汪精衛,在經過複雜的博弈後,加上日方的調和(日軍華北方面最高司令長官岡村寧次高度認可“新國民運動”),南北漢奸合流,汪精衛被“擁戴”為新民會“名譽會長”,北方“特派王揖唐、周作人為新國民運動促進委員會委員”,新民會還宣佈:1943年為“開展新國民運動年”。

 三

華北群眾,尤其是被當作“新國民運動”“示範區”的高陽、任丘兩縣老百姓,以極其悲壯的方式,拒絕當“順民”。

日寇和漢奸在鄉村一路殺戮一路推行“反共誓約”會,遭到抵抗,便想了個毒招,誘逼16歲至45歲的男性青壯年到城裡參加“反共誓約大會”,藉口是“去去就回來,哪個村不去,就是八路村,房子要燒光,人要殺盡”。由於我抗日軍政機關採取了一些對應措施,組織人員勸阻,廣大群眾才沒有上當,但仍有2.25萬人(其中任丘1.5萬人,高陽7500人)被誘逼進城。一進城,便被扣押,苦難降臨。

敵人把集會變成刑場,試圖恐嚇老百姓與八路軍“切割”,當“順民”。《太陽旗下的劊子手——侵華日軍炮製的“新國民運動”真相》一文中寫道:

“10月18日,任丘的‘反共誓約’大會會場設在城東南角的廣場上。會場四周架著機槍,裡邊挖了很多埋人坑。荷槍實彈的日偽軍把會場圍了個水洩不通。山崎說,我們這是‘淘水捉魚’。你們‘老百姓是水,八路軍是魚’,來了就別想回去。並宣佈了‘三不準’、‘十槍斃’:(一)見了皇軍不準逃跑。(二)皇軍問話不準說不知道。(三)皇軍要東西不準不給。交頭接耳槍斃、說話槍斃、流動槍斃、解手槍斃、吃東西槍斃、吸菸槍斃、咳嗽槍斃、吐痰槍斃、抬頭槍斃、逃跑槍斃。會場一片恐怖。

“漢奸們耀武揚威,吶喊著叫大家背反共誓約六條。山崎拔出指揮刀,大聲逼問:‘誰是共產黨,八路軍?誰給八路軍藏槍?誰和共產黨八路軍通氣?’會場鴉雀無聲。山崎暴跳如雷,令漢奸李弼臣、張介福拉人到臺前逼問。第一個被拉上臺的是任丘縣麻家塢村村民王虎,他面對敵人憤怒地大聲說:‘六條不會,八路軍我不知道!’敵人立即把他推到坑裡活埋。埋後又刨出來再次逼問,王虎依然堅定回答:‘不知道!’敵人把他打得皮開肉綻,不省人事。接著又拷打了幾個人,敵人用盡種種殘酷手段,沒有得到一點信息。後來又把群眾關押在聖人殿、城隍廟和汽車站3個大院裡,一個村、一個村地拷打訊問。3天中,有150多人被毒刑拷打,近百人傷殘。被關押的鄉親們,面對敵人的酷刑、屠殺,紛紛起來反抗。任丘縣有130人從敵人的監視下向外衝,鬼子開槍射擊,有30多人當場犧牲,近百人逃跑成功。在大家向外衝時,東關的陳卜高喊著‘中國人誓死不當亡國奴!’撲上去奪了一鬼子手裡的槍,被另外幾個鬼子開槍打死……”

史載,日寇見武力無效,就殘忍地斷糧斷水七天七夜。被關押的老百姓開始吃地上的野草、樹葉、樹皮、衣服裡的棉絮,喝草帽接的雨水,甚至自己的黃尿……但仍然沒人說出八路軍的武器彈藥、糧食、文件藏在什麼地方。因為飢渴,被關押在兩個縣城的群眾,死亡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日寇決定從兩縣挑出3500多名年輕人送進“感化院”,其他老弱病殘陸續放了出來。

吳慶彤回憶說:“我親眼看到我的房東劉維漢被誘逼進城參加‘大會’,十幾天後被敵人放回來,已被折磨得好像換了一個人,一位身體結實的壯年人,衰弱得走路都晃晃悠悠。他失聲痛哭訴說在敵人那裡受苦受難的情景,至今深深地刺痛著我的心,使我永生難忘……”

一場“新國民運動”,讓任丘高陽兩縣平添多少新墳?

被脅迫去“感化院”的人,沒有一個人被“感化”,後來在我軍民的幫助下,全部逃了出來,大部分人參加了八路軍。

復仇!復仇!

華北平原上,中國軍民用復仇的火焰,堅決粉碎了敵人罪惡的“新國民運動”。在高陽,在任丘,武裝抵抗無處不在。

《保定抗日戰爭實錄》一書記錄了日本“屠夫”小久保的覆滅。小久保在任丘縣血債累累,他曾包圍八方村召開“反共誓約”會,令日偽軍用刺刀逼著群眾背“反共誓約”,不論背過背不過,小久保都親自從人群中往外拉人,逼問村裡有無八路軍。接連問了十五人,都回答:“不知道!”小久保一怒之下,把十五個群眾都活埋了。隨後又拉出十三個人,連問都沒有問,就用洋刀和刺刀全部殺害。1944年1月24日,中國農曆除夕,小久保率40多名日軍和部分偽軍,抬著一挺重機槍去苟各莊檢查“反共誓約”,遭到八路軍一個連和任丘游擊隊的伏擊。

《太陽旗下的劊子手——侵華日軍炮製的“新國民運動”真相》也記載了一個細節:1943年12月5日下午,當日偽軍從高陽縣五尺村搞“突擊示範”回城,經過西良澱時,被八路軍伏擊,全殲了日軍一個加強小隊,兩個中隊的偽軍繳械投降,“部隊在打掃戰場時,一位老大娘急忙拉著幾個戰士到她家裡去,打開大櫃,從裡面抓出一個鬼子來。原來這個鬼子被打得亂竄,逃到老大娘家,用手比劃著想躲起來,大娘急中生智,把他鎖進了大櫃裡……”

經八路軍與地方武裝連續作戰,消滅了高陽、任丘縣日軍“突擊示範隊”主力和大批偽軍,日軍的“突擊示範隊”到處捱打,不敢外出檢查。山崎和恆尾狼狽逃回北平,“新國民運動”徹底破產。

再說說偽軍的下場。新中國成立後任北京軍區空軍副司令員、當年奮戰在冀中平原的劉光裕在《艱苦戰鬥的歲月》一文中回憶說,八路軍在戰鬥中外翼驅散偽軍,內線專門打擊日軍,幾次戰鬥中,“讓過偽軍專門打日本鬼子,以致戰鬥中傷亡日軍多,偽軍少,甚至無偽亡,致使高陽日軍不相信偽軍,偽軍不願意隨鬼子出動,使敵偽內部出現矛盾,為我爭取偽軍創造了條件……有不少偽軍通過聯絡員捎口信說:我是中國人,決不真心給鬼子幹。” 對於鐵桿漢奸,是殺無赦。《艱苦戰鬥的歲月》中寫道,一個叫“小白子”的漢奸作惡多端,群眾恨之入骨,八路軍設下埋伏將其打死在村邊後,群眾甚至燒香磕頭慶賀。還有一個鐵桿漢奸周萬銀,經常在酒醉之後說:“我是死人還是活人?”感到自己末日的到來。

今天讀華北敵後抗戰歷史,尤其堪稱悲壯史詩的冀中平原抗戰,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恐嚇,甚至殺戮,能夠讓中國人屈服嗎?

答案是否定的,侵略者的暴行,反而讓中國人意識到:抗日,是中國的生死之戰。

1943年10月18日,任丘縣城“反共誓約”大會上,一個叫李小牛的村民,被敵人用刺刀從前胸穿透後背,仍然挺立,呼喊:“鄉親們,這就是當亡國奴的下場!誰能出去,要報仇,打日本!”

歷史悠悠,英雄英名,永垂不朽,而像汪精衛這樣的漢奸,早已被挫骨揚灰。

時間的評判,最為真實,中國人敬重有骨氣的中國人。聞一多先生曾在民族危難時刻,揮筆寫就《中國人的骨氣》,他大聲疾呼:

“身為中國人,就要像箇中國人!”(關山遠)來源:新華每日電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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