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以前，據說是唐玄宗時，河邊的棗溝村裡，住著一戶姓姚的門第人家，這家有人中舉後被委派到秦地的汾州任司馬，他的院落人稱姚司馬宅。
兒子做官，父親便是老員外，當然也就用不看幹什麼活了。因此，老太爺便支預了甘尺釣竿，有興致時，就坐在溪邊垂釣，有時嘴裡還禁不住哼幾句《渭水河》裡姜子牙的戲文：“老夫今日把魚釣，願者上鉤自逍遙。”倒也往往能釣一些三二兩重的小魚歸來，親自動手烹製，再倒上二兩老白乾汾酒，與兩個小孫女一併解饞。魚兒雖小，但肉質鮮嫩，味道可口，這種悠然自得的天倫之樂，也只有生活在峪道河畔的人才能享受到。
兩個小孫女，一個十二歲，一個十歲，生得聰明伶俐，十分可愛。這天午飯後，她們趁爺爺午休睡覺，姐妹倆一嘀咕，就把爺爺的釣魚竿扛上到了河邊。
仲夏之日，雖說驕陽當空，但峪道河谷裡卻一點也不熱，沿河谷刮來的山風，帶著水的清爽涼氣，再加上岸邊綠樹成蔭，若是在樹下的草灘中睡個午覺，那也是一樁舒坦事。小姐妹倆學著爺爺的樣子，在河邊樹蔭下的淤泥裡，挖了幾條紫紅色的蚯蚓，勾在釣魚鉤上垂到水草之中。
吊呀吊，等呀等，將漁竿往起提了好幾次，回回都是蚯蚓沒了，魚兒卻不見上鉤。妹妹有點耐不住性子了，對姐姐說：“咱們回家吧，不然咱媽一會兒就在街門上吼喊哩。”
“不用回哩，咱們再釣上一會兒吧。我就不信爺爺能釣住，咱們就釣不住，敢不是一樣的漁竿，一樣的做法？”話間，姐姐又把漁竿垂到了水中，懷旱傘在岸邊的那塊圓圓的石頭上，一手託看腮幫子，真還像個釣魚的把式。
妹妹也不再管漁竿上的事了，她一屁股坐在草灘裡，不情願的等著，恰好有一隻蝴蝶飛來，她站起來攆蝴蝶去了。
此時，河邊的姐姐見水面上的魚漂往下沉，便費力地往起一挑，漁竿頓時彎了下來，她趕緊又變了法兒往岸上拖，嘴裡驚喜地叫著：“釣住啦！釣住啦！”妹妹立即往這裡跑，幫看姐姐往岸上拖著，但見水花撲撲亂濺，轉眼間，水花停了，草灘上有一條尺把長的大魚在掙扎看活蹦亂跳，還發出一種“咯畦咯哇”的像嬰兒般的哭聲。
姐妹倆逮又不敢逮，看又看不清，姐姐死命拉著漁竿，生怕大魚將漁竿蹦看拖到水中，妹妹一路小跑看、叫喊著，回家報信去了。好在她家離溪邊很近，很快，她爺爺和母親急匆匆地趕了來。老爺子眼疾手快，用網兜將大魚“噌”地套住，未及細看，一手提看網兜，一手拎著釣魚竿，叫兒媳把受了點驚嚇的孩子，一手一個拉上回了家。
待老爺子把魚兒往院中的大魚缸裡一倒，俯身細看時，心裡直犯嘀咕：“咦，這是條什麼魚？說它像魚？卻無鱗，還有四足；說它像蚌，卻頭大而有鰓。還有尾鰭。”面對這個不倫不類，非魚非鱔非蚌非蟾的怪物，老爺子心中蒙上一層陰影，生怕招來十麼不測，便想立即放回河溪。可兩個小孫女哭喊著不許弄走，兒媳婦見孩子們哭得不行，就對老爺子說：“爹，這條魚怪不怪那沒啥，反正咱不吃它、不傷害它就是了，先在魚缸裡養著，勤喂上些吃食，等孩子們看得不稀罕了，再放它也不遲。”
老爺子不置可否，眉頭上不由打了個結。幾天後，姚司馬突然回到家來，隨行的還有一位官員。姚司馬告知家人，他此番是到幷州出差，在汾州城內結識了幷州通判吳大人，正好同路，順便回家看看，明日即啟程，待辦完公事後再回家小住。
午飯後，一家人在廳堂裡小坐，老爺子便把兩個小孫女垂釣的事向兒子和客人講述了一番，末了，他們還一起到院中的大魚缸前欣賞了那條怪魚。
吳通判俯身凝視了一陣後，面帶喜色道：“看來小弟今日口福不淺，這條怪魚叫鯢，又稱娃娃魚、山椒魚，只有在清澈的山溪中才能生存，它或水或岸，能遊能爬，因聲如兒啼而得名。此物極其難得，似這等二三斤重的軀體，沒有三五年難以長成。據說，這種魚味道極佳，食之可以延年益壽，腎氣永固，白髮變烏，禿頂生毛。我大前年在河東節度使宅中，曾見有人將從黃河中打撈出的此物進奉，倒是比這條要大一些，當即給了五十兩銀子。妙哉妙哉，我等今日一不拿它去送上司討好，二不拿它到市上去賣高價，只求得今晚上解解口饞，補補身子，嚐嚐稀罕，也不枉在世上活了一回。”
姚司馬聽後也頗為高興，相約晚上烹魚下酒，一醉方休。老爺子聽了吳通判的一通高論後，心中更加不安起來。他想，娃娃魚素有耳聞，此物生來不凡，必有道行。俗話說樹老成精。把稀世生靈烹作下酒菜，豈不是天大的罪過？於是他趁客人與兒子半後晌到外面遊山賞水之際，悄悄地把那條怪魚放了生。
晚飯時，桌上自然是籠罩著一團不偷快的氣氛。那吳通判以為是老爺子把佳物藏了起來，直到第二天走時，還東張西望地兩眼搜索不已。臨出門時恬笑著對老爺子說：“姚老員外若真是將那條娃娃魚放了生，倒也罷了，若是要食用，切切不可多受用，務須悠著點吃，不然，怕是不出三個月，便要叫你兒子給你續絃了。”
老爺子面對客人的玩笑，正色而言道：“吳大人休要有什麼不放心，那條怪魚的確是老夫放了生，食此靈怪之物於心何忍？”
數日後，鄰人家不慎失火，濃煙滾滾，火勢蔓延，眼看火苗就上了姚家的屋頂，姚家老小趕緊往外逃命。
此時，峪道河谷裡突然扭來一個大旋風，只見這股旋風直通通擎天柱地，沿河溪移動了一段後，帶著嗚嗚的吼叫聲，直衝姚宅而來，頃刻間，大雨謗沱，煙消火滅，房前屋後雨水流淌。原來，這旋風中卷看一股河水，除將火災撲滅外，還將整個村子淋得像下了一場暴雨。
村人議論紛紛，驚詫不已，唯有姚老太爺坐在宅外的一塊石頭上，面對完好無損的宅院默然無語，因為只有他心裡最清楚這是怎麼回事，然而又是一件不可洩露玄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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