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老磨》

家鄉——《老磨》

(圖文:駱美英)我的老家在安徽的泗縣山頭鎮,江蘇省的睢寧縣交界。那裡盛產小麥、玉米、大豆、紅薯等農作物。

四十年前的家鄉, 非常窮困,為了節省糧食,總是捨不得吃麵食,幾乎家家都以石磨磨出的糧食烙出的煎餅為主食。

石磨,就是經過精心雕琢的,面積、厚度相同的兩塊圓形石板的重疊。石磨的內面雕刻著密密麻麻的規律條紋,以便在石磨轉動的時候能把糧食磨碎。就是這樣兩片重疊的圓形石板垂直坐落在一個支起的石墩上。石墩也是厚厚的,重重的,穩穩的,能夠承受住上面的石磨。石墩上面放著一個能盛著糧食糊子的大大的圓圓的石盤子。石盤子有一個出口,能夠讓石磨磨出的糧食糊子從石盤裡流到下面的盆裡。不過,上面的一片石板上要雕出一個圓圓的洞。

在推磨時,上面的石板上要放著一盆糧食水。所謂的糧食水,無非就是小麥、玉米或者切碎的紅薯和水混合一起。推磨的時候,就要用勺子不停地舀著磨上盆裡的糧食水從洞口往下倒,等糧食磨成了糊子,再舀一勺糧食水往洞裡倒,如此反覆,直到糧食水全部磨成糊子。如果需要粗糙的糊子,就舀勤一些;如果需要精細的糊子,就多磨一會。而後,磨好的糊子再烙成煎餅。如果遇到收成不好的,就只能磨純紅薯的或紅薯和玉米的雜糧;如果遇到收成好一些的,也會做純小麥的煎餅,偶爾也會用石磨磨豆漿和麵粉。 記憶中,小時候,我家先是用自家的一頭小驢推磨,後來家中遭遇莫名的火災,唯一的一頭驢被活活燒死了。而後,只好母親帶領我們姐弟六人輪流推磨。二百多斤的石磨,每次只能三人推。推起來真是費勁啊!我們從早上天矇矇亮一直推到中午才能完成一週的任務。往往,推磨的任務完成了,而我們卻因飢腸轆轆和勞累過度而變得沒有一絲的氣力。往往,一週時間過去了,而我們的胳膊腿還沒有完全恢復力氣,又要繼續下一次艱難的推磨。我清楚記得,每次只要母親喊我們推磨,都是街東街西扯破了嗓子,像是“抓壯丁”一般,東邊揪到一個“小三”,西邊抓住了“小六”。而躲推磨的姐弟們往往會挨母親一頓臭罵或狠揍。

母親每次推磨後,就坐在廚房的鏊子前開始烙煎餅了。廚房的空地上支著一張黑黑的鐵製的鏊子。鏊子很低,三條腿著地約10釐米高,像極了趴在地上的黑烏龜。等鏊子燒熱後,母親先在鏊面滿滿地塗上一層油,然後,舀出一勺磨好的糊子,一手用竹坯子在鏊面上由外到內打著圓圈攤著煎餅,一手在鏊底不停地傳著草。等一張張亮黃噴香的煎餅烙好,母親就要迅速把煎餅挑在旁邊的鍋拍子上。等煎餅全部烙好,母親還要把煎餅一張一張地摺疊成整齊的方形。

母親烙出的煎餅是遠近聞名的好吃,亮黃亮黃的,薄薄的,脆脆的,香香的,甜甜的。母親一坐下來就是連續幾小時不離崗。從中午一直烙到晚上天黑透,才能夠烙完。那是全家一週的主食。

永遠不會忘記的是母親在烙煎餅時候的劇烈咳嗽,以及淚留滿面的痛苦的表情,最不能忘懷的卻是母親烙完煎餅後紅腫數日的雙眼,以及母親用來擦汗水和淚水的黑黑的毛巾。因為烙煎餅的濃煙不經過煙囪。

濃濃的黑煙和火苗燻烤著母親幾個小時。我們進去吃煎餅也是竄進去就趕緊跑出來,否則準會流淚。現在細想起來,那真是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和折磨。

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隨著包產到戶政策的實行,家鄉的面貌也渙然一新。改革開放四十年來,黨的政策也越來越重視民生,以民為本了。近幾年,政府對家鄉實行了精準扶貧、教育扶貧、健康扶貧等等,家鄉立志要摘掉貧困的帽子。

目前的家鄉,一座座高樓聳入天際,一條條“村村通”,“白加黑”,寬敞明淨,平坦順暢。衛生室,男女老少免費體檢;健身場,矯健的身姿舞出新時代的神韻;休閒娛樂的文化廣場,遊人如織。明媚的日子裡,到處飄灑著歡歌笑語;蔚藍的天空,一朵朵白雲在快樂起舞……

當石磨漸漸從家鄉消失的時候,我對故鄉石磨的懷念卻更強裂了。昔日,貧窮落後的家鄉已成為酸澀的記憶,甜甜脆脆的煎餅濃香味,也離我越來越遠,替代煎餅的是那噴香的“白白胖胖的”饅頭、“水發麵”、“鍋貼饃”以及各種各樣的油餅,取代笨重的燒草的鐵鍋和鏊子的是那精緻美觀的電飯煲、電磁爐、煤氣灶和微波爐了,替代煙囪的是那通電的抽菸機……

家鄉——《老磨》

儘管如此,我依然是那樣強烈地思念故鄉的石磨,因為故鄉的石磨是母親從小磨鍊我們堅強意志的最好的工具和最真實的歷史見證。感慨萬千,淚流滿面,我不自覺地寫下了一首《老磨》:

蹲在角落裡的石磨,多像一位滄桑的老人。

歲月磨平了臉上的皺紋,

卻磨滅不了對生活的希翼。

日子磨瘦了老磨的年輪,

卻豐滿了孩子的羽翼。

看著孩子茁壯成長,

目送他們離開家鄉。

親見土房變樓房,

目睹改革開放的好時光。

重孫進城上了學,

孫子在城裡買了房。

老磨常常喃喃私語,

老磨經常偷偷歡笑。

雖孤獨了老身,

只要子孫平安健康。

雖風燭殘年,

只要國富民強。

家鄉——《老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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