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索拉:重回中國音樂傳統

張英

劉索拉從三歲開始學音樂。先是學風琴、鋼琴、京劇,然後聽黑木唱片,聽母親蒐羅來的各類音樂。

母親喜歡音樂,所以給女兒取名“so la”(索拉)。除了自己給劉索拉上課外,還請音樂學院的老師給劉索拉上課。西方的古典音樂、鋼琴曲,中國的傳統戲曲、民歌小調,什麼都教,什麼都讓劉索拉學。

劉索拉的青春年代,正是文革時期,精神生活貧乏,音樂讓生活變得有趣。“我會彈風琴,拉手風琴,找到很多譜子,和好朋友一起整天彈吉他、唱歌,在封閉的環境裡,接觸了西方的文化。

文革結束,高考恢復後,“現場彈了一首鋼琴曲,寫一個鋼琴曲”,劉索拉進了中央音樂學院作曲系。因為多年不招生,恢復高考,考的學生特別多,同學們歲數相差也很大,“整天在一塊玩”。

1987年,作為傑出青年的劉索拉應美國新聞總署邀請赴美訪問,回國一年後,她去了英國闖蕩,後來又轉赴美國學習藍調和爵士樂,出版了《藍調在東方》、《中國拼貼》等作品,重新回望中國民族音樂傳統,探索出繼承自中國傳統音樂元素卻獨具特色的前衛新音樂,確立了她在世界音樂界裡的存在。

1997年,她在紐約建立了“劉索拉與朋友們”樂隊,混合了民樂、搖滾爵士樂及新音樂的風格,成立自己的音樂製作公司,讓中國傳統音樂以一種新形象進入世界音樂界。在回國後,劉索拉在798藝術區開設了自己的工作室,把重心放在新民樂創作上,在西方與東方之間遊走,尋找自己的藝術道路。

劉索拉:重回中國音樂傳統

張英:你能夠描述下你的音樂嗎?很多人聽不懂你的音樂。

劉索拉:我的音樂其實特好懂,因為民俗的因素特多,就算聽不懂也會覺得特別好玩,特別刺激。現代有些音樂是哲理性的,我的音樂是用振動頻率去感染你,而不是用哲理去教導,你不需要很理性地去分析這是什麼哲理,完全是去感覺到振動頻率,感覺到你是在自然裡,感覺到更多的空氣、更多的純生理上的刺激。不要坐在那裡去想這是什麼哲理,那就累死了;也不要想著聽完還能跟著唱,那也累死了。

張英:你是一個先鋒音樂家嗎?

劉索拉:有的人把我的音樂叫“新音樂”,相比“先鋒音樂”來說,我覺得“新音樂”更好,因為它可能比較寬,比較平靜一點。為什麼叫“新音樂”呢?因為我一直在音樂上解決一些事情,解決音樂上的一些想法,它不是簡單的既有模式。我的音樂是越來越新了。我一個紐約的朋友打電話給我說:“索拉,10年前你在紐約做的音樂,今天紐約人開始做這樣的音樂,你知道嗎?”因為我離開了美國,所以我不知道。這是我的一個個性,我是永遠往前找新的聲音。

張英:現在的發展重心就放在國內了?

劉索拉: 2002年,我正式開始在國內做樂隊,以前混著玩,有中國人有外國人。2005年,我的樂隊變成民樂隊了,徹底的中國樂隊,也經常在國外演出,做藝術節、音樂節。

劉索拉:重回中國音樂傳統

張英:藍調、布魯斯到中國戲曲、民樂,這幾種音樂,誰對你影響最大?

劉索拉:大家說布魯斯多,是因為我的《藍調在東方》,曾經有段時間,我特別迷藍調,跟戀愛一樣,但我現在做的音樂已經跟它特遠了,就像我的一段結束的戀情。

我在學音樂的時候,比如說學布魯斯的時候,不一定一模一樣學布魯斯的音階,那你就是在模仿,我學的是布魯斯的精神,它根底下是一個什麼東西,我學的是這個。比方學爵士音樂也是,我不學standard jazz,就是那個基礎爵士,我學爵士的精神怎麼來的、怎麼開始的這些東西,到了今天有了free jazz以後它的精神是什麼,不是把他那個東西直接拿來用。現代音樂也是這樣,比如說學生學勳伯格12音階,就非要把那12音的體系做得特完整,一個音都不能少,但是勳伯格的精神是什麼,不見得他們想過。

就像看書似的,我不愛說什麼書來看就對我影響特大,因為我每個階段看一本新書對我影響都特大。我這人是一個海綿似的,特別容易吸收。不同的音樂對我都有影響。比如中國民樂,我知道:噢,還有這麼唱歌的。比如說布魯斯:啊,還有這樣說故事的。爵士的時候:啊,還有這麼自由的。這些不同的音樂對我都有特別大的影響,一步一步走過來的。包括我現在聽年輕音樂家楊靖演奏,我覺得:琵琶可以彈成這樣啊,對我來說,也是非常新奇的經驗。

我現在經常做中國音樂,很多看到中國音樂的歷史,研究中國音樂的音律之類的,等我回美國,我再跟爵士音樂家搭檔tamina合作,他就發現我唱布魯斯比任何時候都好,他說:哎呀,太好了!因為我從布魯斯裡出來了,我放鬆了,反而這東西就得到了。

劉索拉:重回中國音樂傳統

張英:你在音樂上,現在處於什麼階段?

劉索拉:我現在的階段是自由階段,今年開始進入,做音樂特別任性和自由,《自在魂》是第一個作品。這個歌劇是用歐洲古典樂器和歐洲的聲樂家,有故事,就是我母親死了以後她的靈魂和我的對話。用了很多有中國的神秘主義的聲音,但是用的是西洋樂器,聲音的呈現是很多方的,很是我的音樂的風格。

上一個階段是神秘主義,挺長時間的,終於結束了。

張英:你“看音樂”的本事是怎麼練習來的?

劉索拉: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看著一個東西我就能出聲,看著任何一個東西,我就聽見聲音了。可能因為我對音樂的各種形式太熟了,我做的音樂的種類太多了,積累的信息太多了,然後我又特別喜歡視覺藝術,特別感興趣建築和室內設計,特感興趣花紋之類的,所以我會盯著那個東西,然後聲音就出來了,我就突然找到了它們之間的一種聯繫,包括你穿的衣服,這個顏色,我都能聽到聲音,止不住的。因為每個東西背後,它都有一個美學,它就有相同美學的一個音樂,反應出這聲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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