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滿月酒是在市區一家五星級酒店辦的。
沒請什麼人,不過殷夢帶著單明朗從北京飛過來了。
就一個包廂,湊了一桌。
單明朗來之前是很掙扎的,小舅的一雙兒女,他是一定要親自看看的,可是……小舅媽的父母,卻是讓他心有餘悸。
每每想起那時候蘇爸爸和蘇媽媽闖進殷家,丟下兩句話帶著蘇小萌就走的那架勢,他是既覺得後怕又打心底裡覺得帥氣。
好在……
“小殷的外甥?長得可真俊啊,不過有點眼熟……哈哈哈,不要拘謹,多吃點啊!”
蘇爸爸不記得他了!
“恩,大叔,我不客氣的。”
單明朗聲音清亮,長相濃眉大眼,陽光俊俏,是很招人喜歡的類型。
蘇媽媽自然沒有蘇爸爸那麼傻不愣登,時間一久,竟連欺負自個兒閨女的人的長相都給忘了!
小萌什麼都可以像他,就怕“好了傷疤忘了疼”這點像他。
“誰允許你不客氣了?”
蘇小萌一聽單明朗這麼說,當即就瞪了過去,兇狠道。
單明朗忙討好道,
“小舅媽,你還記仇呢?”
蘇小萌冷著張臉,伸手往嬰兒床裡的倆娃一指,
“可愛麼?”
“……恩,當然了!”
“差點死你手上了。”
“……”
單明朗縱是皮厚,這會兒也有點難受了……
起身默默的走到嬰兒床邊,看著床裡面幾乎一模一樣的倆娃……
越看心裡越是感慨……
可愛,真可愛!這倆長得和小圓球似得……
然後……差點死他手上了,想著他便是一個哆嗦。
單明朗後來能坐下來安穩吃飯,還是殷夢在旁邊勸了老半天。
蘇小萌倒也不是非要抓著這麼個事不肯放,只是聽到單明朗的事情,難免回想起那時候的境遇。
可你要她真的怎樣報復單明朗,至少現在,她沒這想法。
尤其……她心裡明白,單明朗可能真的不壞,只是一個因為不懂事而犯了錯的大男孩。
他只是希望殷時修能有一個更好,更配得上他的妻子……
只是讓蘇小萌沒想到的是,吃完飯後,單明朗從自己的雙肩包裡拿了個包裝好的禮品盒遞給蘇小萌,
“小舅媽,我哥去部隊了,上禮拜我和他通電話商量後,決定把這個送給弟弟妹妹。”
單明朗說著,臉紅紅的。
蘇小萌瞥了眼這禮盒,拆開后里面是個首飾盒,再打開,裡面躺著兩對很是精緻的銀鐲子……
“這個……不貴,但這是我和我哥出生的時候,外公外婆送我們的。”
“……”
蘇小萌愣了一下,抬頭看向單明朗。
“小舅媽,我現在還沒掙錢,拿家裡的錢給弟弟妹妹買禮物,覺得也沒什麼意思,所以……”
單明朗其實特緊張,本身銀鐲子就不是什麼貴重的禮物,小舅有什麼是買不起的?
有點怕小舅媽會嫌棄……
但又迫切的想要表達自己的歉意和內心對弟弟妹妹的美好祝願。
“你和你哥的?”
“……恩。”
單明朗點頭。
“你外公外婆給你們的?”
蘇小萌又問。
單明朗遲疑了一下,繼續點了下頭。
蘇小萌眉頭一揚,
“你知道我和你外公外婆關係不好吧?”
“……”
單明朗心裡“咯噔”一下……
蘇小萌見他面色一僵,冷漠的表情陡然一轉,衝他笑眯了眼,
“但是這兩對鐲子好可愛,我好喜歡。”
“……”
“謝謝,小外甥!”
“……”
單明朗眨了眨眼,而後便見蘇小萌把銀鐲子戴在了雙雙和煌煌的腳上。
他不知道……蘇小萌這是不是接受了他的道歉的意思。
但是看到他和哥哥一起戴過的鐲子,此刻戴在了弟弟妹妹的腳上……心裡很是激動。
滿月酒結束後,殷夢和單明朗去了酒店住。
殷時修開車載著小萌和孩子回家。
小萌一個人抱不了兩個,煌煌便上了蘇爸爸的車。
一路上,蘇小萌都很安靜,而這種安靜,並不是殷時修所習慣的。
“怎麼了?累了?”
“沒啊。”
蘇小萌輕輕撫著雙雙腳上的那銀鐲子,上頭刻著龍鳳圖紋,相當生動精緻。
滿月酒……也結束了。
“那怎麼這麼沒精神?”
車子停在紅綠燈路口,趁著等紅燈的空蕩,殷時修伸手摸了摸蘇小萌的額頭……
蘇小萌別開頭,
“我沒生病,趕緊回家吧,可能是有點累了。”
她這麼說,殷時修便沒再問,回了家,蘇爸爸和蘇媽媽還沒有回來。
兩人打了個電話給蘇小萌,說他們在逛商場,要晚點回來。
蘇小萌抱著雙雙進了屋,八月末的天,正是熱的時候,殷時修到家便拿了衣服進了浴室。
浴室的水聲漸響。
蘇小萌看著懷裡的女兒,即便到了現在,還是很恍惚。
她怎麼就有了一雙兒女了呢?
雙雙的眼睛賊大,一雙眼睛彷彿就佔了半張臉似的,眼睛盯著她,轉啊轉的,彷彿在說話……
“我們之所以假結婚,是不是純粹因為我懷孕的事情在學校鬧開,而您要幫我妥善處理?”
“……是。”
“懷孕期間,殷時修要善待蘇小萌,要溫柔,要耐心,不能欺負蘇小萌。”
“……”
“如果殷時修違反條款,必須給蘇小萌高達一千萬的賠償金!”
“那你呢?”
“什麼?”
“如果你違反了條約,你有什麼可以賠給我?”
浴室的門拉開,殷時修裸著上身就出來了,一邊擦著頭髮一邊問道,
“不去洗一下?”
蘇小萌看著他,唇抿了抿,神情顯得特別平靜……
殷時修眸子微微眯了一下,擦頭髮的手也頓了一下。
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小女人的不對勁。
蘇小萌靠在床上,雙雙的嬰兒床在床內側,此刻雙雙已經睡了。
閨女好像特別嗜睡,而且是吃飽了就睡,睡醒了那一定是餓的。
殷時修看了下雙雙,這才繞到另一邊,往床邊一坐,床墊微微陷了下來。
他看著她,
“你到底怎麼了?”
“……”
蘇小萌看著他,深吸口氣,該來的總是要來。
即便自個兒絞盡了腦汁在那想著怎麼逃避,怎麼讓契約無效,怎麼能讓自己掌握主動權……
可把那契約的每一條都研究透了,蘇小萌,她好像無論怎麼做,都沒有主動權。
那麼……與其惴惴不安的等著殷時修開口,還不如自己瀟灑點。
殷時修眉頭蹙著,
“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還是——”
他沒問完,只見蘇小萌默默的從枕頭底下把那份殷時修找了許久都沒能找到的契約拿出來。
看到那張契約的時候,殷時修心沉到了底,而怒氣卻在蹭蹭的往上躥。
她這時候把這玩意兒拿出來是想幹嘛?
如果她敢說出那幾個字,殷時修絕對要她好看!
他心裡這麼想著,然後便見蘇小萌小嘴微張,淡淡問道,
“叔……我們是不是該離了?”
“……”
殷時修臉色幾乎是瞬間冷了下來,那不動神色,就這麼看著你的樣子,相當具有威懾力。
蘇小萌看著他,緩緩道,
“契約到期了……”
她……真敢講……
竟真敢提離婚!
這丫頭的心到底是用什麼做的?
怎麼能讓人覺得無比溫暖可人的同時,讓人這麼失落絕望?
怎麼能在人滿心歡喜之際,心腸卻又變得如此冷硬?
“到期了……所以,離婚?”
他眸子又眯了一下,這是一種暗示,也是一種提醒……
但更像一種威脅。
最後一個機會,如果她敢點頭,如果她敢——
“契約上……是這麼寫的,你簽了字的……”
殷時修突地站了起來,高大的身軀變成厚重的陰影就這麼籠罩了下來!
蘇小萌抬眼,對上他陰森可怖的表情……
“幹,幹嘛這樣瞪我?”
蘇小萌一時間不是很能理解……
果然被她搶了主動權,他不高興了是麼?
殷時修見她這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簡直是怒火中燒!
他以為這麼長的時間,她應該看到通透,什麼契約,什麼限期,那都是假的……
他以為他做了這麼多,她不會再拿出這張所謂的契約出來!
然而……
她還是拿了出來,還是提出了“離婚”。
殷時修深吸口氣,一把奪過她手裡的那張A4紙,二話不說就撕了個粉碎。
紙片碎裂的聲音像布帛裂開一般。
蘇小萌怔怔的看著一張紙化成了雪花般的碎片,落了一地。
一臉懵逼的看著殷時修……
他眯著危險的眸子,嘴角輕扯,臉上的表情邪的很,看的蘇小萌覺得有點陌生。
他哼了聲,
“哦,忘了和你說,殷家有家規,生了孩子的媳婦兒不能出戶。”
“……”
蘇小萌一愣,生了孩子的媳婦兒不能出戶是個什麼鬼?殷家的家規又是個什麼鬼?
“什,什麼意思啊?”
她問。
殷時修伏下腰,捏著她的小下巴,神情竟有點冷漠,
“意思就是我沒打算和你離婚,這契約從一開始,在我跟前就是無效的。”
“……”
“之所以籤這個契約,不過是為了把你騙到手。離婚?你想都別想,萌萌。”
其實契約被撕碎的剎那,蘇小萌的心裡是劃過一陣欣喜……
那種讓她心口發癢的竊喜,那麼清楚分明。
以至於她險些就朝他伸手,想求個抱抱……
然後無法掩住喜悅的告訴他,“叔,撕的好!等這麼多天,就等著你撕呢!”
誰知……她還沒來得及表達出自己的心情。
殷時修的話就像一盆冷水淋頭澆下。
我沒打算和你離婚,這契約從一開始,在我跟前就是無效的……
之所以籤這個契約,不過是為了把你騙到手。離婚?你想都別想……
她……這是被耍了?
這一瞬間,她覺得眼前的男人陌生的很可怕,這段時間的相處,她以為她很瞭解他了。
蘇小萌圓目怒瞪,
“臭老男人!我要告你!”
殷時修唇角輕勾,難得一笑,
“你公公在法院有不少熟人,要不要給你引薦一下?”
“……”
兩人就這麼互相看著,一個憤怒,一個冷漠。
這一瞬,兩人都看不透對方或憤怒或冷漠外表下的難過。
殷時修這輩子沒為誰做過這麼多,這樣掏心掏肺的對一個人,不計後果,不計代價,不過是想得到這個人的心。
可蘇小萌把這張協議從枕頭底下拿出來,要他履行協議的時候,一剎那,他如置身冰窖。
他幾乎都以為他的目的達到了,幾乎都以為他想得到的已經得到了!
幾乎以為……她早就和自己一樣,把這張協議燒成了灰燼。
原來,是他想多了。
向來習慣把一切都掌控在手心的殷時修,終於在蘇小萌的身上感受到,失控是什麼滋味。
壓抑的讓人想摧毀一切。
而此刻的蘇小萌呢?
原本腦子就簡單,一根筋連著兩條路,她幾乎是毫不猶豫的一頭鑽進死衚衕裡。
回想著和殷時修相識以來,發生的種種,原來是這男人下的一個套!
陷阱是一個接著一個,每個陷阱邊兒都放著一根胡蘿蔔,她啃了根胡蘿蔔,就掉進了個坑!
那接下來還有多少陷阱?
這男人從一開始就在算計她……算計的目的是什麼?
他到底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
蘇小萌懵了。
殷時修此刻與她咫尺相對,露出的表情十足一個大反派!
她都不知道,原來殷時修壞起了這麼讓人毛骨悚然,以至於她這個樂天派完全無法往好的,積極的方向去想。
好在殷時修此刻心裡氣的還只是蘇小萌的沒心肺,要是她此刻的想法會像字幕一樣在她額頭上滾過……
殷時修不掐死她,也是自己吐血而亡。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動靜,蘇爸爸和蘇媽媽適時的回來了。
敲門聲響起,
“小殷啊,萌萌,睡了沒啊?”
殷時修抿了下唇,“還沒……”
“我們帶了夜宵回來,要不要吃哦?”
蘇爸爸手裡拎著用冰袋打包的雪花冰,滿面笑容,知道女兒喜歡吃這個。
殷時修看著蘇小萌,天知道他吸了怎樣厚重的一口氣,才讓自己內心在最短時間內平復下來。
“出去吃吧。”
他說完便拉開衣櫃,拿了件T恤套在了頭上。
蘇小萌下床,穿上拖鞋,幾乎是溜出了房間,那動作就跟逃似的。
殷時修即便想不在意,但離不開她的餘光卻把這些動作收進眼裡,額邊青筋凸凸的跳。
蘇小萌坐到沙發上,蘇媽媽正在給煌煌換尿布。
雖然打包盒裡夾著冰袋,冰還是化了點。
“你少吃點啊,吃幾口解解饞就行,別貪。要不是你爸爸死活在攤子跟前拖著不肯走……”
蘇媽媽說一半,又止住了,實在不想提。
蘇小萌看向蘇爸爸,衝他齜牙笑,
“謝謝老爸。”
蘇媽媽白了她一眼。
坐月子期間切忌生冷,雖說小萌這月子坐的差不多了,但不吃是最好。
不過現在天氣比較炎熱就是了。
“沒事,我放嘴裡,捂熱了再吞!”
說著,蘇小萌挖了一大勺冰放嘴裡,甜滋滋的捂著。
蘇媽媽真受不了她這德行,要是以後雙雙和煌煌像她……
吃冰固然開心,可蘇小萌的開心也只是在表面上,不想讓爸媽擔心,其實心裡裝滿了酸水……
“煌寶寶睡了麼?”
蘇爸爸愛戀的湊過來,看著仰躺在沙發上,四肢無意識的懸著,閉著眼睛露出濃密長睫毛的煌煌,笑的都睜不開眼。
“我外孫長得真好捏!”
“噓,小聲點兒。”
蘇媽媽提醒道。
蘇小萌看了眼煌煌,有點出神……
如果說這才一個月大的孩子有什麼性格之類的,可能太決斷。
但蘇小萌隱約感覺的出來,煌煌更像殷時修。
同樣是滿月酒,同樣是被單明朗和殷夢逗著,抱著,雙雙就是越鬧越興奮,人越多越激動的類型。
而煌煌……這張小臉,雖說眨巴著相似的大眼,但就透著一股“生人勿進”的意味。
人都在的時候,沒什麼精神,但人都散了,雙雙鬧騰累了,他精神頭來了,尤其是蘇爸爸和蘇媽媽把他一抱,哪裡還有半點冷漠的影子?
吃完甜品,蘇媽媽把煌煌給她,
“不早了,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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