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十九年,他最早翻譯了倉央嘉措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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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十九年,他最早翻譯了倉央嘉措情歌

民國十九年,他最早翻譯了倉央嘉措情歌

倉央嘉措,現在漢語世界廣為傳播,但是誰率先從藏語翻譯了倉央嘉措,卻鮮為人知。

泰戈爾訪華,穿越歷史的煙塵依然為人津津樂道,但誰是當年最讓泰戈爾欣喜的翻譯,已無人提及。

這兩樁事的背後,站著同一個人——中國藏學奠基人于道泉。

更有意思的是,于道泉走進藏學的大門,泰戈爾是引路人。

有的人,是註定屬於傳奇的。

民國十九年,他最早翻譯了倉央嘉措情歌

給泰戈爾做完翻譯,放棄公費留美。赴法國學藏文,上課兩週後,教授對他說:“我真的教不了你”。

“於先生走上藏學之路,轉折點是泰戈爾訪華,那年他24歲。據他的三妹、陳雲夫人于若木回憶,于道泉和泰戈爾的合影一直掛在山東臨淄葛家莊祖父居室的牆上。”

1924年,于道泉獲公費留美資格。此年恰逢泰戈爾訪華,于道泉因英文能力出眾,被推選擔任其濟南訪問的臨時翻譯。

當泰戈爾行至濟南佛經流通處,于道泉以自己的一點佛學知識,介紹了佛教在中國的傳播歷史。此舉讓泰戈爾大為驚異:“你是我來中國見到的第一位對印度文化有興趣的人。”當時,泰戈爾正忙於在印度創辦國際大學,並寄望於當時的中國政府選派留學生。於是,他建議于道泉同去北京,然後準備赴印留學。于道泉也已為這位印度學者折服,便欣然應允,並決定放棄公費赴美的機會。

此舉使得於道泉父親勃然大怒,但依然未能動搖他的意志。他跟隨泰戈爾來到北京,只是不料最終未能成行,因為泰戈爾的學術交流計劃,未能與當時的北洋政府達成共識。

泰戈爾離京前,把時任北京大學梵文教授的鋼和泰男爵介紹給於道泉,並對他說:“這位從立陶宛來的爵士可以教你梵文、藏文,可以滿足你探索生命秘密的要求。”

跟隨鋼和泰學梵文、藏文期間,于道泉就住在他家。在鋼和泰的梵文課上,于道泉負責把鋼和泰的英文當場譯成現代漢語,並因此每月獲得10元工錢———只是這筆錢又被他如數交給鋼和泰的廚房大師傅,用作餐費。在當時給妹妹的信中,于道泉曾寫道:“我現在每餐用梵文就著窩頭吃,恐怕全世界沒有第二人了吧!”鋼和泰評價說,于道泉三個月學習的進步比別的人一年還快。

1934年,于道泉被公派法國留學,到巴黎大學攻讀藏文。上課兩週後,他師從的教授對於道泉說:“我真的教不了你藏文,你的水平比我高,我有許多問題要向你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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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道泉在巴黎大學文學院的學生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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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為了學習西藏文和蒙古文,乾脆搬進了雍和宮,同蒙藏喇嘛住在一起,因此得綽號‘於喇嘛’”

“有人曾統計過,于道泉會13種語言,其中包括藏、蒙、滿族語言及英、法、德、西班牙、土耳其、世界語等語言。他沒專門學過俄語,但跟前蘇聯學者有過俄語書信來往,還曾說,翻開俄語詞典,連翻幾頁居然無一字不識——可能是他掌握語言方便了。”

早在1922年就讀於齊魯大學期間,于道泉就利用業餘時間學習世界語,不到一年即掌握——當時山東就他會這門語言,他還把許地山的散文詩《空山靈雨》譯成世界語,從此二人結識。

于道泉無疑是有語言天分的。但天分,有時候需要呆萌來成全。“據說那時於先生的上衣、褲子上到處縫的是口袋,用來裝單詞本、字典、筆記本等,隨時隨地都可學習。”

在齊魯大學唸書時,于道泉就有了個綽號,叫“小字典”——當時他已能圓滿地解答同學請教的絕大部分問題。

季羨林曾在小文《平凡而偉大的學者——于道泉》中寫道,于道泉“曾經為了學習西藏文和蒙古文,乾脆搬進了雍和宮,同蒙藏喇嘛住在一起,因此得綽號‘於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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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道泉與弟子王堯教授等在一起

今天,中國國家圖書館特藏部三分之二以上的民族文字古籍,都是當年“於喇嘛”和彭色丹喇嘛、李啟德先生這三人採集而來的。

于道泉學生王堯告訴筆者,今天,中國國家圖書館特藏部三分之二以上的民族文字古籍,都是當年“於喇嘛”和彭色丹喇嘛、李啟德先生這三人採集而來的。

莫高窟藏經洞中有七千卷左右的古藏文文書,絕大多數都被竊運海外,分別收藏在巴黎的法國國家圖書館和倫敦的印度事務部圖書館。

于道泉上世紀30年代初就致力於藏學研究,在巴黎大學師從巴考教授,研討古藏文,希望自己能對探索敦煌古藏文文書作出貢獻。

上世紀30年代初,他就負責當時的國立北平圖書館(現國家圖書館)善本部,收集滿、蒙、藏以及其他兄弟民族文字的文獻。1949年回國之後直至去世,于道泉都兼著善本部的工作,被稱為國家圖書館“不拿工資的館員”。

民國十九年,他最早翻譯了倉央嘉措情歌

于道泉1949年回國後,由衷地要求自己做“新人”,為體現按勞分配,就給做家務的夫人發工資;領導強調:“我們也有兩隻手,不在城裡吃閒飯”,他就託人買了只羊,讓老太太沿著紫竹院公園外的河邊放。這點呆萌,在學術之外,有更多意趣。

于道泉在巴黎學習期間,聽說西紅柿有營養,就天天只吃西紅柿,一天吃掉五六斤之多,結果瀉了肚。

在倫敦時,適逢陳寅恪在那裡治眼疾。為了給寅恪先生解悶,他天天到醫院裡去給陳先生讀書、讀報——給陳寅恪讀的書中,居然有《資本論》。

于道泉1949年回國後,努力學習新政策,由衷地要求自己做一個“新社會帶頭守法的公民”:見夫人每天忙於家中家務,就“新事新辦,你按勞取酬,我也不剝削你,兩全其美”,每月按時給夫人“發家務工資”。

領導強調“我們也有兩隻手,不在城裡吃閒飯”,于道泉覺得在理,就託人買了一隻奶山羊,讓老太太沿著學校西側高粱河、紫竹院公園外的河邊放羊;唯恐下雨,又給老太太添置塑料雨衣,還給羊配了塊塑料雨布;為了不讓老太太放羊寂寞,又給買臺收音機,讓她邊放羊邊聽廣播學習。“那會兒,人們常常可以在下雨天看到一位老太太,身著溜光溜光色彩豔麗的雨衣,斜挎收音機,一手牽蓋著雨布的奶羊,在河邊溜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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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傅斯年致於道泉二弟於道源手札

回國後,單位曾分給於道泉一把皮面椅子,他見有人分的是布面的,就來了句:“這屁股也有區別啊”

“呆萌”于道泉,絕非對人情世故缺乏體察之人。

于道泉老吃用熱水瓶泡米煮熟的飯,“據蕭乾先生回憶,於先生在英國就經常這麼幹”;只是,他回國後,再也沒穿過西裝。

直到八十歲,于道泉還騎一輛“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自行車去國家圖書館,從不張口問學校要車;妹夫陳雲、妹妹于若木到他家拜訪,于道泉不讓他們坐公家的車來。

北京十九中傳達室有過一位老工人,于道泉曾“委託學生向他學習接骨術”,每月支付“學費”40元錢——老工人身患癌症,卻家庭窘迫。在他家,長期有三位工作人員(打字、抄寫和雜物),每人每月40元。“他的錢絕大多數都花在買書、搞科學試驗和付所請助手的勞務費上。同樣的書,他一買就是十幾二十本,這樣方便送人。”

在如何讓受助者不覺尷尬上,于道泉“挖空心思”。

王堯教授稱,于道泉是1992年4月12日在北京辭世的,直至終老,他的腦子都好使。

“回國時,他從國外帶回了養蘑菇的先進技術;他最早提議,西藏日照時間長,要利用好那裡的太陽能;九十歲的人,報上公佈的數字還可隨時記憶;拉封丹、培根的作品能將原文背得一字不漏。”

讓學生難忘的是,回國後,單位曾分給於道泉一把皮面椅子,他見有人分的是布面的,就來了句:“這屁股也有區別啊。”

于道泉1949年回國後一直沒有要求恢復組織關係。于道泉信仰什麼,來得比較乾淨,從不拿自己這點相信,去和世道做什麼交易。

王堯教授是于道泉的第一批學生,在他身邊工作過幾十年。“下放時,我和於先生、吳文藻、謝冰心等人都在湖北潛江。”但好長一段時間,王教授不知道自己的老師曾是共產黨員,因為于道泉1949年從國外回來後一直沒有要求恢復組織關係。

據王堯教授介紹,“早在上世紀20年代,於先生作為共產黨組織成員領導過蕭乾在中學裡開展的共青團運動。從於先生保留的十幾封蕭乾親筆信看,他倆關係非常親密”;二戰結束時,于道泉也曾把趙樹理的小說《李有才板話》和《李家莊變遷》譯成法文,向西方介紹解放區的新文藝、新生活和新人新事。

上世紀二三十年代,身為中共地下黨員,于道泉先生做了不少事,但他從來不提。

箇中緣由,于道泉自己是這麼解釋的:“三十年代就去了海外,一去十五六年。在整個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期間,國內人民浴血奮戰。如今,革命勝利了,自己再要求恢復組織關係,再做一名老齡黨員,難道去摘千百萬烈士用鮮血凝成的果實,享受黨的榮譽慚愧啊。”

也許,這是于道泉不再恢復黨組織關係的全部緣由。但對於真相,後人只可揣測,至多靠近,卻難以完全抵達。

民國十九年,他最早翻譯了倉央嘉措情歌

于道泉1937年致傅斯年書手跡

民國十九年,他最早翻譯了倉央嘉措情歌

按今天這世道,于道泉先生,真不是個聰明人,若撇開一批接一批獻身藏學事業的學生,和“于道泉”仨字相關的“成果”,其他少得可憐。

在季羨林先生戲稱“於喇嘛”期間寫就的《第六代達賴喇嘛倉央嘉措情歌》(1931年),算得上于道泉著述中的“重頭戲”。不懂藏文,單看於先生翻譯過來的中、英文,便可深味藏語之美:

“彼女不是母親生的,是桃樹上長的罷。

(伊)對一人的愛情,比桃花凋謝得還快呢。

“Is the girl not born from a mother,

And was produced on a peach tree.

(Her)love towards a man withers up,

Even quicker than those peach flowers.”

這些詩行,使人覺得“藏學”和今天的自己如此親近。於老的另一句譯文———“寶貝在手裡的時候,不拿它當寶貝看”提醒了我。“他在世時,別人就不大知道他,以後知道他的人恐怕越來越少”。

以上所寫,已是約十年前筆者尋訪所得。彼時距離1992年先生以九旬高齡謝世,已過去了十餘年。當時除了修習梵文的季羨林等學人,寫過寥寥數筆追憶文字,“于道泉”這三個字,對公眾幾為盲區。

尋訪老先生,“心有慼慼”。一提於老,其學生便用了“狷介”二字。《孟子·萬章》有言:“非其義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

只能祈求老先生原諒了,原諒晚輩未經允許,就冒昧地用拙笨文字書寫他———依然借用於老譯介的詩吧:

“秘密也無用了,足跡已印在了雪上。”

“There is no use to keep it secret (now).

Footprints have been lefton the snow.”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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