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 俠 解 讀：第53期
文 章 主 題：胡斐的抉擇
涉 及 人 物：胡斐、苗人鳳、苗若蘭等
配 圖 選 自：電視劇《雪山飛狐》
胡斐，是《飛狐外傳》和《雪山飛狐》兩部小說的主人公。《飛狐外傳》可以看成是《雪山飛狐》的前傳，而胡斐在這兩部小說中，其結局都是十分悲苦的。他出生沒多久，父親胡一刀就因為中了奸人的毒計，繼而死在了苗人鳳的劍下，胡斐的母親也隨胡一刀而去。從小失去雙親的胡斐，由平四叔一手帶大。
在《飛狐外傳》中，程靈素深愛胡斐，而胡斐對程靈素則只有兄妹之情，程靈素更是為救胡斐而死，這成了胡斐一生都揮之不去的傷痛。跟胡斐兩情相悅的袁紫衣，卻偏偏是個尼姑，而且早已發誓此生不會出嫁。所以，她跟胡斐的愛情也只能是無疾而終。胡斐最終孤獨一人。
到了《雪山飛狐》中，胡斐的結局則更是悽慘，他跟自己的殺父仇人苗人鳳的女兒苗若蘭相親相愛，但他們最終也不能在一起。金庸在小說的結尾處，留下了一個大大的懸念，至於應該以怎麼的結尾收場，全憑讀者的主觀意願。我們不妨來看看結尾是怎樣的：
苗人鳳這一招“提撩劍白鶴舒翅”只出得半招，全身已被胡斐樹刀罩住。他此時再無疑心，知道眼前此人必與胡一刀有極深的淵源，嘆道：“報應，報應！”閉目待死。胡斐舉起樹刀，一招就能將他劈下巖去，但想起曾答應過苗若蘭，決不能傷她父親。
然而若不劈他，容他將一招“提撩劍白鶴舒翅”使全了，自己非死不可，難道為了相饒對方，竟白白送了自己性命麼？霎時之間，他心中轉過了千百個念頭：這人曾害死自己父母，教自己一生孤苦，可是他豪氣干雲，是個大大的英雄豪傑，又是自己意中人的生父，按理這一刀不該劈將下去；但若不劈，自己絕無活命之望，自己甫當壯年，豈肯便死？倘若殺了他，回頭怎能有臉去見苗若蘭？要是終生避開她不再相見，這一生活在世上，心中痛苦，生不如死。
胡斐萬分為難，實不知這一刀該當劈是不劈。
他不願傷了對方，卻又不願賠上自己性命。
他若不是俠烈重意之士，這一刀自然劈了下去，更無躊躇。
但一個人再慷慨豪邁，卻也不能輕易把自己性命送了。
苗若蘭站在雪地之中，月光之下，望著那嬰兒的小衣小鞋，心中柔情萬種，不禁痴了。胡斐到底能不能平安歸來和她相會，他這一刀到底劈下去還是不劈？
我們看到，小說的結尾，胡斐面臨兩種抉擇：一是劈；二是不劈。而這兩種抉擇，也對應兩種不同的結局：倘若胡斐一刀劈下去，那胡斐就成了自己心愛的女人苗若蘭的殺父仇人，那他們的愛情也將煙消雲散；倘若胡斐不劈，那他自己就會被苗人鳳殺死，性命沒了，又談何愛情。因此，無論胡斐劈不劈，於胡斐、苗人鳳、苗若蘭三人而言，都將是一種痛苦，尤其是苗若蘭，她的痛苦是最大的。胡斐死，苗若蘭將會失去摯愛的情郎；苗人鳳死，苗若蘭則會失去親愛的父親。
不得不說，金庸設計的這一處懸念，實在太絕了！胡斐的那一刀到底劈不劈，全憑讀者自行構想。我們暫且不去討論胡斐會不會劈，假設我們把自己帶入那個情境中，你能做出抉擇嗎？你又會如何抉擇呢？任誰面臨這樣的抉擇，都會萬分為難，因為那不是兒戲，那是父仇與愛情的抉擇，更是生與死的抉擇。
金庸曾在一次採訪中，談到過這個問題，他說有很多讀者都希望他能寫一個肯定的結局，胡斐是劈還是不劈，倒是給個交待。但金庸這次並沒有成全讀者，一來，既然劈或不劈都會有人痛苦，幹嘛非要去較真呢；二來，留下這一處大懸念，能讓讀者多一些想象的空間，這也是一種趣味；三來，胡斐的那一刀劈或不劈，於胡斐是一種抉擇，於金庸自己以及每一位讀者，都是一種抉擇，想必金庸自己也無法抉擇。
胡斐的那一刀劈或不劈，如果只是為了要一個答案，誰都能脫口而出，你說劈，我說不劈，一兩個字而已。但於胡斐而言，他無法抉擇，恰恰因為他是一個真正的大俠。大俠可以捨生忘死，但不代表他可以完全不顧自己的性命，這是胡斐作為一個大俠真正矛盾的地方。如果胡斐不是大俠，沒有那麼高尚的人格，那麼他那一刀早就劈下去了，不會有任何遲疑。
或許，這一處懸念，反而是最美好的，無論胡斐劈或不劈，都會有人悲痛一生，倒不如，讓這種悲痛永遠都不發生。而讀者完全可以憑著自己的個性，憑著自己的價值觀，憑著自己對人性和這個世界的看法，做出自己的抉擇。那麼，如果你是胡斐，你又會如何抉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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