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醬牛肉(請用冠縣話讀一遍)

中越分界線的北侖河是條淺河,最深處也剛沒過膝蓋。我站在岸邊,想:“在這偷渡去越南,也太簡單了。”

半夜,我和楊東興從酒吧出來,一輛輛破舊麵包車呼嘯而過,據說裡面裝的是走私貨,比如牛肉。

很多從國外進口的冷凍牛肉裝在貨輪裡,在黑色的海面上等待“不知何時才能等來”的上岸。2015年3月10日,據中國新聞網報道,廣西東興集中銷燬走私凍品500噸,現場惡臭撲鼻。

楊東興看著那些麵包車,說:“還是少吃便宜的進口牛肉吧。”

那麼問題來了,東興人的最大特點是什麼?

告訴外地的朋友少吃便宜的進口牛肉。

於是我就很少吃進口牛肉,因為貴的咱也吃不起。

武松比咱有錢,就著牛肉喝了三碗大酒後還是要走景陽岡,稀裡糊塗,把老虎大蟲赤拳打死,成了英雄。

那英雄武松的最大特點是什麼?

是沒吃進口牛肉。

一塊醬牛肉(請用冠縣話讀一遍)

那些在很久以前就失去生命力的僵硬進口牛肉,它們雖然做成的醬牛肉,但筷子一叨(音),就碎成了粒兒,露了餡兒。一粒又一粒散在盤子裡,叨(音)都叨(音)不起來,就更不要說吃了,不吃牛肉,怎麼喝的下去酒,不喝酒,怎麼打虎,不打虎,怎麼成英雄?

景陽岡位於魯西地區,這個地方有種牛,叫魯西黃牛。現宰的魯西黃牛,肉上還有血,鮮紅柔軟帶著些油膩。一整塊[kuài]丟進老湯裡,熬上幾個鐘頭,撈出來,非得等上幾小時,於光影變化之間,讓時光把這牛肉晾涼了,一切自然,才能是一塊[kuài]美好的冠縣醬牛肉。那些進口貨咋子比啊。

作為一塊醬牛肉,也得體面也。吃起來才會體面,才沒辜負這些年,愛的熱烈。

一塊醬牛肉(請用冠縣話讀一遍)

冠縣城裡,老熟食店裡有品質上乘的醬牛肉。並不便宜,不捨得經常吃,嘴饞的不行了,盤算著布搭(音)裡邊的錢,想想還是散(音)啦。

下了班啦,滿眼的熟食店光提醒著我們醬牛肉好吃。還是沒忍住,心一橫,必須得能(音)上一塊[kuài],不然這日子沒法過啦。

“這塊兒?”老闆問。

“小了點兒,不過癮也。能(音)塊[kuài]大的。”

還非得是大塊[kuài],不然不解饞,這就是傳說中的隱形富豪。對於吃貨來說,每個人都是隱形富豪,如果不能吃,生活還會有什麼樂子。

買好醬牛肉的隱形富豪提留子(音)塑料袋,掛在車把上,一大塊醬牛肉隨著車子來回搖擺,一起回家。

到了家,擱老(音)案板上,一手拿刀,一手按肉,手起刀落,一大片一大片的醬牛肉落在案板上,脈絡清晰,肥瘦得當,一邊切一邊咽口水,光想捏起來一片往嘴裡邊放。

雖然幾近剋制,但在不經意間,還是捏老(音)一片,扔進嘴裡,醬香之氣立刻充滿口腔,迫不及待咬下一口,肉質當然是細膩的,不柴不硬,更不會塞牙,這才是鮮牛肉做成的醬牛肉該有的體面。於這醬色的肉絲縫隙之間,還有肥一點的肉,晶瑩剔透附和著肉絲兒,於並不刻意的撕咬之間,油膩的香氣釋放出來,衝進牙縫深處,迴盪在空蕩的口腔裡,隨著吞嚥,融進身體裡。

此外,更過癮的是咬牛筋,醬牛肉的牛筋不粗也不多,夾雜混合於肉絲兒、肥牛肉之間,它們晶瑩堅韌,為這一場撕咬增添些難度。這也正是有趣之處,誰會喜歡一場毫無難度的挑戰呢?把牛筋咬下來,它是滑膩的、是柔韌的、是通透的,是美味的,是值得的。

一邊咬著牛肉,一邊切著牛肉,一邊切著牛肉,又一邊捏起一片兒放進嘴裡。一塊[kuài]牛肉,在捏、切、吃之間被我們享受著,裝進盤子時,一小半已經進了胃口,還是用刀斂起來,放進盤子裡,端上桌。

小碗,鋪滿蒜末的油醋汁兒,於黯淡中泛著油光,擱老(音)牛肉邊兒上,叨(音)起來一片牛肉往蒜汁兒裡蘸,片兒大,滴答子(音)汁兒,來回晃悠著往下落。非得仰著臉兒把嘴湊上去,一整片兒地掉進嘴裡,醋酸、油香、蒜辣,伴著肥瘦相間地醬牛肉,富饒地味道交織在一起,上下牙也來回碰撞,腮幫子也鼓了起來,只為啥?只為吞下這一片兒無與倫比的醬牛肉。

5月了,天兒也熱起來啦,冰箱裡拿瓶啤酒,涼實兒(音)的,咕咚咕咚的灌進嘴裡,一口小酒,一口醬牛肉,哎呀,我說咋子能曾(音)爽啊。美好的生活不過如此,我特別知足。

一塊[kuài]醬牛肉,冠縣本地的、鮮的魯西黃牛肉做成的,變成片兒,蘸著蒜汁兒,放進嘴裡,堅韌有嚼頭,吃起來也很體面,才沒辜負這些年,愛的熱烈。

我愛吃你

利落乾脆

再見

下一頓就見

文|許臨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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