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小組長選舉會議在村口的地坪上舉行，家家戶戶都來了人，可過了一個鐘都沒人做聲。一個個埋著頭生怕哪個點到自己，大家一起起鬨，成了這個費力不討好的村官。
村民小組長是鄉村最末一級的官，一年有一百來塊的報酬，主要是負責召集村民開開會，修修水溝，做做水壩什麼的。看似簡單，卻非常的容易得罪人。比如說每年一兩次召集人修水溝吧，有人不去怎麼辦，你給水吧，下次喊人去，沒人去了，不給吧，不得水的人和你鬧。再比如，群眾有個糾紛，要你去調解，既費口舌，又費時間，搞不好還得罪人。許多做過的人都說，有這功夫，哪裡掙不到這一百塊錢？
看著一個不做聲，主持會議的村主任說：“一個不做聲，你們還要不要小組長？”蛇無頭不行，鳥無翅不飛，沒有村民小組還真不行。比如說一年修幾次溝喊召集，再比如結婚建房子寫個申請誰簽名誰蓋章，要不然上級落實政策誰召集開會？
又是一陣沉默，村主任正想開口，不知誰來了一句：“我們選黑子。”很多人跟著響應：“對！選黑子。”
黑子的真名叫劉彤，聽著像個女孩子，卻是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話不多辦事紮實。此時正躺在一株樹下，村主任叫一聲黑子：“村民選你做小組長，有什麼想法你說？”身邊的趕忙人推醒他，黑子坐起來，揉揉眼睛，又有一個人說：“同意黑子做小組長的舉手？”像是找到了替罪羊，一隻隻手搶著舉了起來，只有老王少數幾個沒舉手，看看大多數舉了手，他們幾個才舉起手，算是全票通過。
黑子猛地站起來，眾人以為他要跑，忙把他提住，黑子說：“提我幹什麼，我去要樣東西就來。”提他的人鬆了手，不知他要幹什麼？黑子“咚咚”跑走了，大家正疑惑時，他不知從哪扛來一塊黑板，手上還拿著毛筆和一瓶白漆，黑板掛在他睡的那棵樹幹上。提筆就在黑板上寫了“村規民約”四個大字，人們是議論紛紛，村主任豎起大拇指，黑子一口氣寫了十多條村規民約，朝大夥說：“大家還選我嗎？還選就上來簽名，否則另選他人。”
還真有人上來了，一個兩個三個……最後連老王幾個後舉手的人也簽了名。村主任帶頭鼓了掌，黑子笑著說：“大家都簽了名，黑板白字，以後大家都像孫猴子有個緊箍咒，到時候別怪黑子唸咒語啵！”
大家都笑了，以為黑子在說笑話。
過了幾天，種完第二季水稻，一年秋季修溝開始了，一早黑子挨家挨戶叫修溝。老王耍狡猾，沒去修溝。吃了中午老王抬頭一看，紅日高照，萬里晴空，想起剛剛種下的晚稻曬在烈日下會死，就戴著草帽去了田垌。
好大一溝水，渾濁的水面漂浮著不少草葉和柴枝，老王看看自己的田，很多地方都乾裂了，苗也枯萎了。想也不想，開口就放水進田，溝水流進田裡，水到的地方，禾苗一下舒展枝葉，像個餵了奶的孩子。“喂！不來修溝的人，不準要水啵！”一個聲音打斷了老王，他抬起頭，見是黑子，他才不管這些呢，村裡最有權威的老前輩他都不怕，還會怕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很多人圍了過來，老王心裡說水是自然來的，又不是誰用抽水機抽來的，就和圍觀的人鬧：“你們管得著嗎？”黑子也不說什麼，“咚咚”跑回村，扛來了村規民約，對老王說：“王叔，上面有你的簽名吧，讀第五條？”老王搔著頭，有人替他讀道：“第五條，敲鑼叫修溝，或做其他公益事不來者，第一次，等人家享受夠了再要，連著三次不來的，取消享受資格。”
老王臉有點灰，說：“我就不信，全組個個都來了？”小組村民都來了，都站在田埂上，手上不是拿著鋤頭就是鐮刀，只有老王手上空空如也。老王啞口無言，乖乖的把自己的田水堵起來。此後再也沒有人不聽黑子的話了，村規民約馬上在這個村的十多個自然屯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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