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米 陽 光
民一庭 高琴
年假的最後兩天，得空回家看望父母親，冬日的陽光明亮溫暖，一想到歸家的那條如今鋪上柏油的小路我的心也跟著氳潤起來。
以前讀書的時候總是我在外面，母親在家裡，母親總笑著說我心底涼薄的厲害，鮮少往家裡打電話，即使是寒暑假回家也是什麼都不做，只由著妹妹和母親忙裡忙外，儼然大小姐一個。畢業回到家鄉，習慣卻改不過來，許多的時間都在單位學習，家就像個港灣，累了才想到停靠。
遠遠地就看見母親站在門口迎接，像小時候無數次那樣。她拽了拽身上綠色的毛衣，有陽光投射在她閃閃發亮的身上，這個動作竟使我淚盈於睫。我記起無數次她把疊的平整的衣服裝進我的書包，還有燙好的辣肉醬和醃酸菜。那會兒條件確實艱苦，母親卻把生性孤僻的我寵得小公主似的，優越感使我在同學中間得了個“驕傲的孔雀”的名聲，為這我還偷偷掉過幾次眼淚呢。我說你怎麼瘦這麼多，我們家老太君也有吃力的時候啊。母親一邊寒暄著說剛好減肥了一邊就開始切菜。刀切在案板上的噠噠噠聲把我帶回了扎著羊角辮光著腳跑在家門前那條土路上的時光，那時候心無旁騖，夢想是當一名人民警察。
閒暇的時候常常想最初的夢想丟到哪裡去了，為一件中意的衣服，為一樣喜歡的物件，耗了許多的時間精力去經營。忘記小時候穿著磨通了底的棉鞋上學的日子，忘記爺爺關於掌上明珠未來期盼的目光，忘記那一隻鋼筆的得來不易，忘記自己曾深深許願，願將來能夠有足夠的力量孝敬父母撫養妹妹，忘記那秋日下午照我趴在水泥臺子上小小肩頭的，一米陽光。那些天未亮就出發的日子，那些懷揣夢想執著堅韌的日子，那些我丟在時光深處的碎片。
土豆和著辣椒粉的香味喚醒了我麻木已久的味蕾，黃米飯的綿軟使我胃口大開，一大碗下肚額上竟冒出密密的汗。母親嗔罵，都說一個女兒一粒米，你可倒好，餓死鬼似的。呵呵，感到無比的滿足與快樂。鄉下的空氣清新凜冽，我的心繃得緊緊地，感到哪怕是一秒鐘這樣寶貴的時間我也不想浪費掉。陽光從屋簷上鋪灑在我身上，這伴著我兒時回憶的一米陽光，它是我永遠的守護與期盼，無論我身在哪裡，從事何種職業，我都要從這裡汲取能量，從生命最初開始的地方。
再給我長一些的照耀吧，把最深最真的自己帶回來，就帶回童年的我，讓她坐在我身邊，然後抱緊她，把足夠多的安穩與堅強帶給她，好讓她能夠像我一樣不再為得到一本新書長夜難眠。啊，這一米陽光啊，和著母親來回走動的身影，竟使我，使我不能再挪動一分。
身上穿著工作裝，上衣上彆著院徽，看一眼，再看一眼，心裡是溫柔的驕傲。住的地方離單位不遠，家卻沒回過幾次，總說是工作忙沒時間。母親叫我進去嗑瓜籽，其實是想和我說說話，說的都是家長裡短，心卻滿滿的很充實。不是喜歡閒聊的人，坐在家裡的矮木凳上，清楚地感到自己對家是這麼依戀。想到自己在單位裡那小小的一米辦公桌，一名法官的責任感和使命感裡注入了多少身邊人平常煙火的溫暖。
起身的時候母親把一大包剝過的杏仁塞進我手裡，囑咐說要注意身體，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要愛惜自己。我看到她皸裂的雙手，想起這雙手曾經為我梳起整齊的麻花辮，為我翻新一床溫暖的被子，為我擠好牙膏倒好熱水，為我把一件一件衣服在將幹未乾的時候捋平燙展。更加覺得我今天之所以是我，我之所有，我之將來，都得歸於我天使般的母親。
我的母親，用她的勤勞堅韌教會我自力更生的意義，用她的樸實寬容教會我奉獻犧牲的價值，我的啟蒙老師，我人生的啟明星，用從土地上生出的果實養育出這一個不怕挫折、敢於創新的我。走吧，為這無私的愛的傳遞，我要埋下一粒矢志的種子，掌握屬於自己的天地，把這一米陽光的溫暖帶給更多的人，把愛和感恩深埋在心，堅定不渝、永不言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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