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傻妹」

來源:樂亭故鄉人網站(www.guxiangren.com)

題圖來自網絡,為配圖,和本文無關

我的“傻妹”

我孃家是個大家族,爺爺那輩哥兄弟多,所以我們堂兄弟姐妹就成群了。掐指一算有十八九個,傻妹是姐妹群裡其中一個。

傻妹今年45歲,是個半聾啞人。遇到啥事都用手比劃,每次都做出比較生動形象的手勢,讓我們一看都明白是啥意思。因為傻妹不會說話,所以我們都稱她:傻丫頭。

傻丫頭其實一點兒也不傻,比我們這些智商正常的孩子們都心靈手巧。她看見別人做啥,在一旁看一會兒就學會了,這一點我們沒有一個敢說不服氣兒的。

傻妹10歲才上學,是旁聽生。她學習很刻苦,有時候聽不清老師講的內容,寫作業時,就照著小夥伴們的作業,工工整整地抄在本子上,按時交給老師,老師見她學習這麼認真,明知道不是她自己做的,為了鼓勵她,就給畫一朵小紅花,再加個100分。叔見傻丫頭學習勁頭這麼足,就把她帶到承德市大醫院做了檢查,醫生說:傻丫頭年齡小,還正處在生長髮育期,配帶個耳機,就能聽到聲音,今後隨著年齡增長,發音器官長期受外界影響,孩子將來能說整句的話。醫生囑咐回家要多教她說話。自從有了這個小小的助聽器,奇蹟真的出現了,傻妹和我們說話時不用打手勢了,能和大家簡單的語言交流。上課時老師講的內容百分之八十都能聽懂。有時還能用中文不像中文,外語不像外語的語氣朗讀課文。每次聽到傻妹用這種聲音讀書,姐妹們又心酸又驚喜!沒想到,多年沒開口說過一句話的傻丫頭,竟然會開口說話嘍!這可是我們家族裡一件天大的喜事!於是我們和她一起寫作業,一有空就教她念課文,一遍又一遍示範讀給她聽。傻妹學的很認真,也一遍又一遍跟著讀,有時候晚上躺在被窩裡還讀呢!

傻妹還是六年級畢業呢!記得她六年級那年,六一兒童節還參加了學校體操隊表演,參賽的有16個代表隊,她們這個隊還得了全鄉第一名。聽她老師說:傻妹的形體表演,比那些智力正常的同學都標準。比賽結束後,總校領導得知隊伍裡有位半聾啞隊員,非常吃驚,朝傻妹直伸大拇指,誇她真棒!

可惜傻妹小學畢業就輟學在家了,中學課程緊,叔怕她學習壓力大,就沒讓她繼續讀書,我們姐妹都替她感到惋惜,後來在村裡廠子做起了零工。

傻妹21歲就出嫁了,妹夫比她大10歲。山區有這個說法:找個大女婿,知疼知熱的,傻妹有缺陷,找個這樣人將來不會受氣。妹夫小時候得過小兒麻痺症,腿腳落下了殘疾,兩個人都不健全,是一個藤上的苦瓜,將來懂得珍惜彼此情緣。妹夫幹不了重體力活兒,和傻妹成親時有照像的手藝,一年四季,走街串巷的也不少掙錢,能保證小兩口一日三餐溫飽,到年底兒還有存款。

妹夫家哥兄弟六個,他排行老四,哥兄弟有的是吃商品糧的職工。

傻妹婚後日子過得,並不像家人想象的那麼完美。傻妹照樣在孃家附近廠子打小工,一直幹到生孩子前幾天才在家休息,孩子出生後,她就在家做了全職媽媽。家裡多了一張嘴,開支多了很多。好景不長,妹夫照像生意也走了下坡路,出去一天也遇不到一兩個客戶,不久就失業了。由於他身體不健康,幹不了重體力活兒計。只能乾點輕巧零活兒,勉強維持一家三口吃喝,一年下來,攢不下錢,過著緊緊巴巴的日子。

此時,傻妹的公婆也上了年紀,生活上也幫不上傻妹一家三口。讓人痛恨的是,傻妹婆婆故意找茬欺負她,看她有缺陷,和那幾個精明能幹的兒媳婦比,有天壤之別,咋看咋不順眼。傻妹婆婆為了討好其她兒媳婦,故意趁她不在家時,無緣無故的作假現場,把哪個媳婦的東西弄壞,說是傻媳婦做的,哪家丟東西也說是傻媳婦做的,讓傻妹當替罪羊。傻妹雖然有點傻,但是也能把受冤枉的事兒,表達的比較完整。她婆婆是個多事的人,好事都是自己的功勞,壞事都是傻媳婦做的孽。有好幾次,傻妹在婆家受了委屈,氣的跑回孃家來訴苦。孃家人也多次找她婆婆理論,她鐵嘴鋼牙一口咬定,是傻媳婦的錯,即使嘴上說了以後不在欺負了,背地裡,還經常有小動作。

十幾年後,傻妹公婆都體弱多病了,她公公得了重病臥床不起,傻妹看婆婆年紀大了,行動不便,經常幫婆婆一起照顧公公,洗洗涮涮,做飯,啥活都搶著幹,傻妹當時在鎮裡瓦廠車間乾重體力活兒,倒瓦坯子,大家都知道這是又髒又累的辛苦活計。有的男人都幹不了這活兒,夏天傻妹臉被太陽曬得黑黑的,像個外國人,胳膊上肉皮,一大塊兒一大塊兒的掉。不管咋累每天下班後,都去給婆婆幫會兒忙。傻妹的善良感動婆家人,從此再也沒人欺負她了。

傻妹公公去世一年後,她婆婆也得了半身不遂,癱在了炕上。兄弟姐妹們知道傻妹心地善良,性格好,伺候老人有耐心,於是就讓她照顧老人,一個月哥幾個給付給她2000元保姆費。傻妹對待婆婆像照顧小孩一樣細心,和老人吃住在一起。每天把婆婆屋裡外打掃的乾乾淨淨,就連水缸都擦的發亮光,即使夏天走進老人屋裡,也看不見一個蒼蠅,也聞不到異味。聽妹夫說:每天夜裡傻妹都起來幾次老人,怕她出意外。早上天剛亮,傻妹就起來給老人做飯吃,飯前又是梳頭洗臉的忙一大陣子,讓人見了心疼。婆婆一日三餐都是她喂,吃飯前她先替嘗一嘗,不熱了,再讓婆婆吃。飯後半小時準時給老人服藥,吃藥的水也是自己先嚐嘗,藥片大了,她都是掰成小塊再讓服下。在傻妹精心照顧下,老太太二年後笑著離開了人世。老人過世那天只有傻妹哭的最傷心,傻妹說:婆婆臨終最後一頓藥是別人喂的,她幹別的事去著,沒把藥掰開,懷疑婆婆是被藥噎死的,她要是在家說啥也死不了,傻妹見到人就重複這句話,為了這事她經常去墳地哭給婆婆,覺得自己對不起婆婆。為這事傻妹傷心了好多年。

傻妹送走了婆婆,又重新回到瓦廠打小工,每月2600元工資,這時兒子已經上高中了。妹夫年齡也大了,只能乾點輕體力活兒,一年也幹不了三兩個月。傻妹知道孩子上學花費大,一件新衣服也不敢買,每年深秋,山坡地都得刨一邊,有錢人家都僱小工,傻妹就一個人抗著鎬頭去山上幹活。

如今兒子考上大學了,為了兒子在學校能吃飽飯,傻妹幾個月都不買肉吃,只有孩子放假在家才捨得吃。一個殘疾女人,就是這樣靠自己單薄的肩膀,扛起了這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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