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股市記憶:曾經的股市第一莊,從發跡到失敗

今天我們來聊聊莊家呂梁。

這是一個90年代標誌化的一個人。

45歲的呂梁經歷頗豐,早年寫過小說、劇本,還幹過新聞記者,最早報道過股份制改造,近不惑之年才步入“投資生涯”,曾以“K先生”的名義在媒體談論股市。這位文人氣質頗濃的人物不僅親手導演了“中科系”從大牛股到大崩盤的股市世紀悲劇,又成為頭號從幕後跳到前臺“自曝內幕”的超級莊家。可以說,文人性情幫助他迅速成長為超級強莊,也導致了他“中科之戰”的慘敗。

1996年一個叫做朱煥良的人在股市上賺了不少錢,他產生了邪念,想在股市上坐莊,坑一把散戶。於是他看中了深圳一隻股票叫做康達爾,這不過是個養雞場,但朱大戶同志雖然很土豪,但坐莊搞金融確實菜的很,他不斷地吃進股票,囤積了數千萬股,最後掐指一算,竟然拿到了康達爾9成的流通股。朱大戶之前的錢全都扔進去了,而且還借來了一小半高利貸。正當他想擼起袖子大幹一場的時候天要亡他,竟然香港爆發了禽流感,哎呦我去,康達爾暴跌,跌了一半。朱大戶投進去了2個億,已經被捆綁的動彈不得,他自己還逗逼呢,說除了那些雞,他是全深圳最不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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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這哥們想到了一個人,這就是K先生,當時報紙上最牛逼的股評家。也就是我們今天的主人公呂梁。那會他還是個單純的碼字的。記者出身,曾經採訪了一大堆股民,描述了當時深圳搶購認股證的事件。然後自己也在股市裡賺錢,據說一開始賺了上百萬,但在炒期貨的過程中賠了上千萬,可見水平也並不高。但他寫東西的水平應該挺高,他的文字被很多人認同,在媒體圈很有名氣。他索性下海給自己起了個筆名K先生,一邊寫股評要名聲,一邊呢借名聲指導別人炒股票。其實那時候已經是幹起了黑嘴的勾當。

當時朱大戶跟呂梁一塊聊天,呂梁說他要學巴菲特,建立一傢俬募基金。而沒文化的朱大戶,願意入夥,但他希望先把他的康達爾救出來。於是他們簽了協議,呂梁負責組織資金,接下朱大戶手中50%的康達爾的流通股。朱大戶配合鎖倉。給了呂梁一個期權,無論股價漲成什麼樣,股票的協議轉讓價都是13元。戰略合作目標5年。於是2個人,一個被套牢2個億而另一個欠外債1000萬,就這麼達成了合作。隨後,227.9萬股康達爾轉移到了呂梁控制的賬戶上。然後他用這筆股票去融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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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梁的助手小丁,丁福根,是一個交易員更是一個超級操盤手,他接到了呂梁的指令,拿著錢去找了呂梁的債主繼續融資,這個債主挺有意思,被呂梁坑走了上千萬,但竟然還是他的粉絲,對呂梁的股市哲學深信不疑。於是他又拿來1000萬,並號稱要大力協助這個計劃。於是三方約定,呂梁的K先生工作室,出資方,和證券營業部,以股票做質押,營業部擔保,資金方在營業部運作,為營業部提供交易量的業績。這看似是一個三方多贏的局面。

當時的中介費是15%,高的離譜。但也正是在這個高息的誘惑下才特別順利。營業部介紹來了不少資金方,呂梁用這些錢去買朱大戶手裡的股票,然後把股票再抵押融資。如此循環往復,3個月前後簽下100多份協議,融資3.98億,呂梁先後買下1300萬股,並轉託管了1700萬股,完成了控盤的3000萬股,也就是50%的既定建倉目標。為了規避監管,他們動用了1500個個人賬戶,把部隊化整為零,這樣就不用披露了。而這其中營業部也沒起好作用,很多都是營業部以190元一個的價格賣給呂梁他們的。

接著,呂梁還組織了很多公司,分頭去收購康達爾第一大股東所持有的的國有股,最後成為第一大股東,董事會佔多數席位。並把董事長換成了自己的提線木偶。但此時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很可能被騙了。朱大戶把它給坑了,康達爾的養雞業務根本就已經癱瘓了,而不是像他所說的那麼好。康達爾已經是一家被別人掏空了的爛公司。每年的財務報表都是虛構的。官司纏身光假賬就4個億。但此時他除了把這個騙局繼續下去,自己已經無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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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康達爾這家垃圾公司的股權結構是這樣的,近6000萬股都在呂梁手裡,外面只有1000多萬股。所以拉抬股價很簡單,但問題是該如何脫手這麼大的持倉量。於是98年12月起,他們就在股市上畫圖了,遙控各個營業部買進賣出,製造股票交易的假象。他們經常同時打通兩家營業部的電話,同時指揮比如多少錢,多少股,然後兩家營業部一個出錢一個拿股票,就在這個價位上成交。雖然股價穩步攀升,但沒有股民參與,根本就是自娛自樂。

到了99年3月,呂梁開始發揮黑嘴的功能,在證券市場週刊上他連續發表文章,直接推薦合金股份、湘火炬和康達爾,昨天我們講了,前兩隻股票是德隆系控盤的,而康達爾是他自己控盤的,所以三隻莊股,當然會很聽話的不斷上漲,這也為呂梁圈粉無數。不過一開始並不順利,因為整個股市很熊,讓更多的股民對於股市提不起興趣。但很快519行情來了,中國股市噴薄而發。呂梁看對了方向,並且推薦對了股票,一下名聲大振。而此時他的工作室肆無忌憚的拉昇康達爾,短短几個月就製造了翻倍行情,7月份眼看股價就奔40而去。然後就是呂梁接著寫文章,接著吹康達爾,什麼將涉及優質農業,生物醫藥,網絡信息通信等多個領域,康達爾前景廣闊很可能成為中國的伯克希爾哈撒韋,也就是巴菲特的那家公司。當然,也許只有他自己清楚,這家爛公司早就已經是個垃圾中的病死雞,連養雞場都快乾不下去了。

為了進一步的包裝康達爾,創造高科技的效應以迎合519行情,對於科技股的炒作,呂梁特意把康達爾改名為中科創業。一聽這名字簡直就是高大上,不用研究基本面就有購買的衝動。用中字會給股民以誘導,好像這是一家國企或者重點的國家級企業,而科這個字,跟他找的那個董事長有關,這個傀儡是科技部下面一家小企業研發中心的副主任,以後方便他拿科技部吹牛說事。此時呂梁的慾望也膨脹了,他決定不滿足於單一的公司投資,而是希望組團,組件中科系。2000年開始他頻頻出手,通過受讓法人股和直接購買的方式,成為中西藥業和歲寶熱電等企業的大股東

有人問了,呂梁的錢從哪來呢?其實這就應了那句話,人怕出名豬怕壯,第一呂梁此時出名了,第二他的中科創業一戰封神,所以那些其他的公司已經看著眼饞,很多都是主動往大師身上貼的。而營業部此時再個他找投資人,底氣則更硬氣了。一時間送錢來的人都得在門口排隊。錢少於1000萬的,人家都不愛搭理你。

有錢又控股,剩下的事情就簡單多了。可勁吹牛逼就行了。2000年7月,中西藥業宣佈與中科創業成立全資公司,著手研究癌症治療儀,那意思很快癌症就不是個事了。後來又宣佈建立電子商務網,估計就是按照阿里巴巴的路子來的。反正就是各種胡逼吹。重大利好消息釋放,再加上本就是大牛市,股價自然扶搖直上,股票根本不用拉抬,有時候壓都壓不住。

後來操盤手丁福根交代,他們中科創業翻倍後,把股票質押去買進萊鋼股份,馬鋼,歲寶熱電,將這些股票拉昇,然後吸引散戶再賣掉賺錢,用以償還融資利息。相當於住房貸款一樣,他希望在別的股票上賺錢,然後把中科創業的錢還上,最後就把中科創業據為己有了。而中證報也很配合,中科創業26個月被評為投資風險最小的股票。證券週刊更是把他評委了長期持有的大牛股。呂梁聲名大振,於是整天奔波於各種演講之中。他的嘴說道哪隻股票,哪隻股票就要上漲。而此時的丁福根也是兵器譜排名第一位的操盤手了,他可以輕鬆的控制股票停留在某個位置上,可以精確到一分錢。

這個組合看起來完美無缺,但是致命的地方有兩點。

第一,呂梁是個知識份子出身,對股市有情懷,他的夢想不是一波波的收割股民來賺錢,而是想效仿巴菲特持有眾多公司的股權,然後整合手中的各公司資源,推動基本面和業績的真實改善來完成他建立中國版“伯克希爾.哈撒韋”的宏大夢想。

所以康達爾股價不斷被推高之後,他沒有獲利瞭解讓股價跌下去之後再收集籌碼割韭菜的老莊家打法,而是去不斷的買入歲寶熱電等公司的股票,逐步構建自己的“中科系”。

這種辦法和構想非常的書生意氣,呂梁甚至對自己的朋友表示過,我不打算賺散戶的錢,我要帶著散戶一起賺錢,我要做A股市場裡第一個“善莊”。

所以呂梁給自己選擇了一個最難的劇本,他拉高股價之後,要不斷的拋出利好穩住股民的拋售意願,爭分奪秒的拿下更多公司的股權來搭建他的“金融大廈”。

第二,朱煥良是農民出身,改革開放時期的典型暴發戶,他和身為知識分子的呂梁對市場理解完全不一樣,他找到呂梁的目的就是要賺錢。他手裡的股票在呂梁的運作之下,上漲了10倍還多。以他持有的股票數量,根本沒辦法像散戶一樣逢高短期出貨。所以他多次催促呂梁幫他把股票變現。否則他就砸盤拋售出逃。

中國股市記憶:曾經的股市第一莊,從發跡到失敗

呂梁答應了他的條件,並且四處奔走籌錢,準備直接盤下朱煥良手裡的全部股票。但是就在這個過程中,朱煥良提前背叛,高位大筆減持,導致籌碼鬆動,股民開始跟風拋售。等呂梁拿著籌集到的錢回來的時候,丁福根已經控制不住盤面局勢了。把錢換成了現金,用小快艇給運出了國境線。(當時是2000年,你可以想象一下2000年上億現金是什麼概念)。

這種農民的做法徹底激怒了呂梁和其他的機構。但最後事實證明,朱大戶是多麼的牛逼和機智,它成為了呂梁案中唯一一個贏家。早早的逃亡了美國,在國內掀起血雨腥風的同時,朱大戶正在美國數錢。

但是這個時候,呂梁手裡的股票都已經高價質押出去換取現金了。在資金歸集的過程中,引發了內部老鼠倉出逃,一下讓股票炸了鍋,中科創業在2000年底開始崩盤,連續9個跌停板,50億的市值蒸發掉了。而其他的中科系股票也是一路腰斬。

而且這個過程,全國券商系統的多家營業部有參與不合法和不合規的為呂梁提供融資,所以股票一崩塌之後,呂梁的質押線就爆掉了,所有人都逼著呂梁賣股還錢。而籌碼鬆動,股民恐慌,沒有實質利好出現,股價再拉不上去。呂梁的所以努力就灰飛煙滅了。

於是呂梁被以操縱股價和製造虛假利好被控制,然後全國券商系統和信託系統人心惶惶,都害怕事情徹底曝光之後波及自身,這個時候,呂梁在警方限制居住的情況下,神秘失蹤,再沒出現在公眾的視野之中,“中科創”事件就這麼詭異結束了。丁福根和“中科創”旗下的一批骨幹被追究刑事責任為最後的完結。

券商系統和信託系統的不合理不合規融資也沒有進一步追查。

唯一留給後人就是這麼一段神奇的故事,以及呂梁結婚那天,丁福根送給呂梁的驚喜大禮。

當天中科創股價漲停在72.88,諧音妻兒發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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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那個神一樣存在的中科創業,又把名字改回了康達爾,只不過在前面加了一個ST虧損的帽子。

這就是一代神莊呂梁的故事,而除了呂梁之外,當時市場上還有各種大牛操盤手29人,現在看落魄的8人,逃亡的7人,入獄的5人,轉行和賠光的3人,1人被市場禁入,1人失蹤,剩下一個趙笑雲也是逃亡海外。在資本市場上只要敢動歪腦筋,最後結局通常都會很悲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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