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嫁到賈府,一共帶了四個陪嫁丫鬟,然而最後剩下的只有平兒一個。四個陪嫁丫鬟去了三個,賈璉原本的兩個通房也被鳳姐找理由趕走,可見鳳姐醋勁之大,另一方面也說明平兒處事的周全。連寶玉曾感嘆“賈璉夫婦二人,賈璉之俗,鳳姐之威,他竟能周全妥貼。”
如果說在丫鬟裡平兒的周全是出了名的,那在姑娘裡,寶釵的周全同樣是頂尖的。不同的是,平兒的周全讓讀者稱讚,寶釵的周全卻爭議頗多。為什麼同樣是周全圓潤,寶釵的周全卻受人爭議?三個例子說明一切:
例一:
寶玉不喜寶釵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寶釵經常勸寶玉和往來賈府的官宦交往。而經常往來賈府的除了賈政的門客,就是賈雨村(假語存)、傅勢(附勢)之流,其中屬賈雨村往來最頻繁。寶玉就曾抱怨賈雨村來就來了,還回回都要見他,說明寶玉也是見的煩了。
而一向平和的平兒對賈雨村卻是咬牙痛罵,
“都是那賈雨村什麼風村,半路途中那裡來的餓不死的野雜種!認了不到十年,生了多少事出來!”平兒對賈雨村的痛恨,固然有賈璉的因素在裡面,但是更多的是她早就對賈雨村生出的厭惡。“認了不到十年,生了多少事出來!”可見,十年裡賈雨村沒少作惡。而平兒知道賈雨村這“多少事”,寶釵真的絲毫不知?知道又如何,這不影響寶釵勸寶玉接觸賈雨村。
例二:
寶釵、寶琴、黛玉、探春因迎春的奶孃聚賭被賈母懲罰,四人怕迎春心裡不自在,特意來安慰迎春。然而她們剛來就遇到讓人火起的一幕:迎春的乳母不僅聚賭,更是偷迎春的攢珠累金鳳拿出去典當。這攢珠累金鳳是賈府姑娘們中秋集體佩戴的首飾,而迎春的乳母敢拿這件首飾出去典當,可見膽子不小,這種事平時沒少幹。
接下來乳母之媳玉柱兒媳婦又拿贖金鳳一事,半要挾迎春為奶孃求情。迎春的乳母是賈母親自罰的,迎春自然不會去觸這個黴頭。玉柱兒媳婦惱羞成怒,指責迎春太拿架子、不留情面,又賴說迎春平日裡都靠她們賙濟,白填了迎春三十多兩銀子。不顧體面,就在迎春的臥室裡大吵大鬧。
遇到這種情景,別說是多年的姐妹,就算是路人都看不過眼吧。奴大欺主,用在這裡再合適不過。探春仗義執言,說不曾聽過誰家主子是靠奴才養著的,更使眼色讓侍書找來平兒,黛玉、寶琴譏諷玉柱兒媳婦,黛玉也勸迎春“虎狼屯於階陛,尚談因果”。
而寶釵在做什麼?寶釵在陪迎春看《感應篇》故事,在黛玉、寶琴譏諷玉柱兒媳婦時暗示她們不要多說。寶釵的舉動自然是擔心黛玉、寶琴得罪了玉柱兒媳婦,同時也給玉柱兒媳婦留幾分顏面。可寶釵倒是給玉柱兒媳婦留顏面了,玉柱兒媳婦卻是絲毫不給迎春留顏面。
對下寬厚是好事,可沒見過被奴才欺壓到頭上還繼續寬厚的。如玉柱兒媳婦這種人,若不教訓,只會越加過分。她們敢欺壓迎春到如此地步,也是迎春自己放縱的。迎春是二木頭,可是作為姐妹如何看的下去?
寶釵對迎春一事毫無反應,她是真的贊同迎春的這種不作為嗎?絕對不是。如果寶釵真的贊同迎春的不作為,之前也不會認為迎春是“有氣的死人”了。但是她雖然不認可迎春的懦弱不作為,卻不影響她在迎春備受下人欺侮的時候和她一起做木頭人。
例三:
探春管家,婆子欺她面嫩,處處不配合。平兒並沒在探春面前說什麼,然而,一出門就直斥婆子藐視欺負探春,直言“你們素日那眼裡沒人、心術利害”。平兒在鳳姐面前,會勸鳳姐平日寬和些,少得罪一些人,同時也會在下人面前替鳳姐抱屈:“二奶奶要是略差一點兒的,早叫你們這些奶奶們治倒了。饒這麼著,得一點空兒,還要難他一難,好幾次沒落了你們的口聲。”
從以上三個例子可見,同樣是處事圓潤,平兒不失鋒芒,寶釵卻不見稜角。平兒敢於為鳳姐責罵婆子,寶釵卻不肯為迎春說一句話。可以猜測,如果真遇到朋友需要幫忙,而她們的立場又有些為難的時候,平兒會在自己能力內見機幫忙,寶釵卻只會說些大道理,口頭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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