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黛青的瓦菲

黛青的瓦菲

故鄉,黛青的瓦菲

一次次巴望著故鄉,越過水泥的森林,誰還惦記著你的名字。九嵕山上白色的雲朵一次次把思念趕進遠方的藍天。黛青的瓦菲一次次挾著幾縷炊煙,嫋嫋婷婷,讓人萬分的牽絆。在異鄉的夜晚,月亮猶如一把雪亮的鐮刀在黑夜裡收割著被漂白的鄉愁。

嶄新的城市是規劃整齊劃一的現代單元式樓房,沒有故鄉瓦房的屋簷,更沒有鱗次分明的瓦縫。即使風清月白,哪有瓦菲的影子。燈紅酒綠,寂寞紅塵,車水馬龍的小城只有無盡的喧囂與枯燥。

那會唱歌的瓦房在遠方呼喚著我,母親熟稔召喚聲和老牛哞哞的叫聲還在故鄉的山坡流動,在瓦楞上停歇的鳥雀是我的牽掛麼?

山坡上,紫色的苜蓿花掀開世俗生活的場景。父親一圈一圈搖著一把已經被蟲蛀蝕的千瘡百孔的轆轆,母親拉著千層底布鞋,隨手一瓢一瓢向著腳下的一畦菜潑去……

月光正好,槐樹成片。我們一杆子十來歲的孩子在村子裡藏貓貓,一會兒藏進了東家,一會兒溜出了西家,一會兒上了洋槐林,一會兒下了窨子溝下的夾破頭(音讀作:薩),整個村子被我們抬起來了。誰也不管胳膊腿上佈滿了蚊子叮咬的包和酸棗樹劃破的皮。遠遠地,看著瓦屋頂閃著光亮。我們提心吊膽,順著牆根悄悄的往跟前搉,生怕打破或毀掉這眼前的一片美好。老屋的瓦菲上一隻野狐在月光下一片金黃。它伏著身子,看著剛從外邊野回來的我,我一個尖銳的口哨,那隻野狐驚慌失措,慌忙逃遁於月光溶溶下。我常常唸叨而三十年不曾再見。這是留在心頭最初的一片無法抹掉的疼痛。歲月彌久,如瓦菲一樣濃厚滄桑。

故鄉,黛青的瓦菲

我一邊和家裡的小狗嬉耍,一邊有些莫名的失落。爽快的笑聲稀落後,瓦菲上掛起了淡綠的螢火蟲燈。月色朦朧,遙遠的山坡上,誰在傾聽泔河那些悠遠的傳說?泔河大壩的號子聲隔著時空而來,白花花的浪花淘洗著一代人艱辛和苦樂。祖父袖著手,貓著腰,甩著膀子,在山坡用鐮刀割著一叢叢長勢正好的野蒿。祖父是在為過冬攢柴,那是故鄉燒炕的好東西。儘管潮溼時可以薰得你眼淚長淌,但那是光陰背後的一種久遠的甜蜜和溫暖。蒿草從裡常常竄出吐著猩紅的長信子的蛇,我卻一點也不怕,常常用一支棍子把它猛挑起來,直接扔過牆頭。我好多次,由於力氣不足,把蛇扔到了屋簷上,我看見那月光下的青蛇一次次回頭,它越過毛茸茸的瓦菲,把身體藏進黛青發黑的瓦縫。瓦菲上停留著先人們的魂靈,誰家活著做多了壞事,黑色的殃,無聲無息,詭秘地逡巡於老家的屋簷和瓦菲上。即使一聲狗吠把我從故鄉叫醒。我也常常脊背上冒出冰涼的寒氣。少不更事的我,為什麼要對一條蛇耿耿於懷呢?蛇在故鄉是靈寵神物,俗名“小白龍”。儘管我從小到大打死的蛇不再二十條下,但蛇從沒有咬過我。蛇不恨我,我是蛇的至交麼?小時候聽《白蛇傳》的故事,聽得入迷,常常以為自己是那多情的書生許仙。後來上了初中,迷上了一部叫《新白娘子傳奇》的臺灣電視劇,終於在悽美的神話傳說裡圓了一回古典的青澀之夢。

時隔多年,我常常在半夜裡醒來,看著城市的月光,卻發現這無邊的夜晚那麼陌生和遙遠。那蛇還在麼?那蛇是我自己麼?我不過也是一條越過故鄉黛青的瓦菲,從鄉村鑽入城市的蛇。在蛋黃的月光下,試圖一次次聆聽聽一曲《千年等一回》,無奈窗外蟬聲漸起,順手掐掉一條絲瓜上的把兒,吟出“一與故人別,再見新蟬聲”的句子。忽而發現時間已經是凌晨四點多了,也到了立秋的時節。我不能弄出什麼聲響,我的孩子正如一條小蛇一樣蜷伏在我懷裡,呼吸勻稱而平緩,做著一個香甜的清夢。

故鄉,黛青的瓦菲

“月色今宵最明,庭閒夜久天清。”月光,是我丈量思念的唯一的繩索。一條蛇,也化作繩子,柔柔地縛住我的前世今生。是啊,青山九鎖不易到,苦鍊金丹送晚秋。那業已枯死的瓦菲,會有我生命最初的原音麼?鄉音曾渺渺,蛇舞亦清夢。你會不會爬上我暗夜的窗欞?窗外,鋪設天然氣管道的挖掘機整夜的肆虐和嚎叫,我真想逃離這所小城。我們當年曾也一窩蜂地逃離故鄉,留下了空寂的老屋和一群群老弱病殘,我們到底是否看見過老屋簷前屋後的瓦菲,想起了什麼?你若是青苔,我必是瓦菲,今夜我們必將在故鄉紮根、安營。

故鄉,黛青的瓦菲

作者簡介:嘯鶴,原名楊輝峰,陝西禮泉人。陝西散文學會會員。文字散見於報刊雜誌。著有散文集《我的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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