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書,從第一封到底一封

情書,從第一封到底一封


當一位浪漫情懷理想主義的男人遇到了一位活潑靈動現實主義的女人,會摩擦出什麼樣的火花呢?


情書
沈從文
一個白日帶走了一點青春,
日子雖不能毀壞我印象裡你所給我的光明,
卻慢慢的使我不同了。
一個女子在詩人的詩中,
永遠不會老去,
但詩人他自己卻老去了。
我想到這些,
我十分猶豫了。
生命是太脆薄的一種東西,
並不比一株花更經得住年月風雨,
用對自然傾心的眼,
反觀人生。
使我不能不覺得熱情的可珍,
而看重人與人湊巧的藤葛。
在同一人事上,
第二次的湊巧是不會有的。
我生平只看過一回滿月。
我也安慰自己過,

我說:
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
看過許多次數的雲,
喝過許多種類的酒,
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想必這首詩大家並不陌生,沈從文對張兆和的愛情是上千封情書構造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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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從文於1902年出生於湘西,家境不大好,14歲就當兵去了。

1922年,20歲的沈從文脫下軍裝,來到北平,成為了“北漂”;他渴望上大學,報考燕京大學國文班,卻未被錄取,只能在北京大學旁聽。

窮困潦倒的他並沒有放棄自己的理想沒有放棄對文學的愛。終於在1924年開始在文學刊物發表作品。

發表了一些有特色、有深度的小說之後,沈從文在文壇名聲鵲起。

1928年,26歲的沈從文到了上海,和丁玲等一起籌辦《紅黑》雜誌和出版社。


有了名氣之後,沈從文就不必過得那麼窘迫了。1929年,他被胡適聘任為吳淞中國公學的老師,主講大學一年級的文學課。


沒有接受正規培訓的沈從文,第一次上課時,他的湘西土話很多人聽不懂,前排的學生聽得不知所云。


他的聲音又小,後排的學生又聽不清。一小時的講義,十多分鐘就講完了。


然後,他窘迫地望著大家,再也無話可說,只好拿起一支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了一行字:“今天第一次登臺,人很多,我害怕了。”


臺下的學生中就有他的張兆和。這一年張兆和18歲,是名門閨秀,是公認的校花,人稱“黑牡丹”,追求者眾多。對這個土裡土氣的老師,她當然是看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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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都不秀氣”的兆和是如何打動沈從文的呢?據他們的兒子沈龍朱回憶說,一次沈從文看見張兆和在操場上邊走邊吹口琴,走到操場盡頭,張兆和瀟灑地將頭髮一甩,轉身又回走,仍是邊走邊吹著口琴,動作利索,神采飛揚,讓人心動。

當時張兆和追求者眾多,不少男生給她寫情書,她把這些情書編為“青蛙1號”、“青蛙2號”、“青蛙3號”……看完就放在抽屜裡,始終保持沉默。收到老師沈從文的信,她愣住了,看完後還是沒有回。二姐張允和見了取笑說,這大約只能排為“癩蛤蟆13號”。單相思最怕這種像是有一線生機伸手又觸摸不到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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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從文和張兆和


沈從文每日都寫情書給張兆和,甚至說要自殺,無奈之下張兆和拿著沈從文的全部情書去找校長鬍適先生告狀,當面就說:“老師老對我這樣子。”

胡適先生答:“他非常頑固地愛你。”

張兆和馬上回了一句:“我很頑固地不愛他。”

胡適先生則表示:“我也是安徽人,我跟你爸爸說,做個媒。”

張兆和連忙說:“不要去講,這個老師好像不應該這樣。


胡適曾給沈從文寫信說:“這個女子不能瞭解你,更不能瞭解你的愛,你錯用情了。你千萬要堅強,不要讓一個小女子誇口說她曾碎了沈從文的心。此人太年輕,生活經驗太少……故能拒人自喜。”

一語成讖。這個女子是不懂他,待懂得時他已不再。

在1931年的一封信中,沈從文說盡管很多人都願意做君王的奴隸,而他只願意做張兆和一人的奴隸


“莫生我的氣,許我在夢裡,用嘴吻你的腳,我的自卑處,是覺得如一個奴隸蹲到地下用嘴接近你的腳,也近於十分褻瀆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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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城


張兆和最終接受了沈從文,大概是因為他的信寫的太好了,當然也少不了家人的推波助瀾。

兩人婚後多年,沈從文說“你愛我,與其說愛我的人,還不如說是愛我寫信”。

對於沈從文而言,與其說他愛的是張兆和,不如說他愛的是自己想象出來的三三,三三也成了他一系列作品中的原型,《邊城》中的翠翠,《長河》中的夭夭,《三三》裡的三三,這些作品中都有一個皮膚黑黑,活潑俏麗的女孩,只是張兆和比這些人物更加務實,也少了一些熱情。

結婚後,其實並沒有從單相思中解脫出來。婚後的生活瑣事也讓兩人的矛盾日益增加。曾經生活優越的她,開始為柴米油鹽操心,她不喜歡他打腫臉充胖子,本是不富裕還要借錢給朋友,還要花錢買古玩。她也不喜歡看沈從文的小說。一次次打擊他的積極性,而不知他的文中都有她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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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沈從文、張兆和與長子沈龍朱,旁邊為沈從文的九妹嶽萌


在這時出現了一位美麗的女性高青子,高青子是沈從文的粉絲,她刻意按照沈從文小說裡的任務形象打扮自己,沈從文自然心領神會。因為理解因為心靈上的相知,一段長達八年的婚外戀便拉開帷幕。

但是心裡最柔軟的地方始終住著張兆和,他最渴望的大概是張兆和能夠懂自己的心。而實際上,張兆和甚至還不如二姐張允和理解沈從文。


張允和在《從第一封信到底一封信》裡提到:“1969年,沈從文下放前夕,站在亂糟糟的房間裡,“他從鼓鼓囊囊的口袋中掏出一封皺頭皺腦的信,又像哭又像笑對我說:‘這是三姐給我的第一封信。’他把信舉起來,面色十分羞澀而溫柔——接著就吸溜吸溜地哭起來,快七十歲的老頭兒哭得像個小孩子又傷心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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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中的沈從文和張兆和


進入新時代後,彈性更大的張兆和很快便接受了新的改變,而沈從文是頑固的理想主義,停滯不前,拒絕改變。

那段黑暗的時光沈從文孤立無援,被學生貼大字報,甚至被髮配去掃女廁所,一度抑鬱住進醫院,讓沈從文難過的不只是翻天覆地的變化,更是連家人都不理解自己。

張兆和與他兩個兒子都無法理解,沈從文為何這樣的固執。不被理解的沈從文選擇潛心創作,自己住在一個小屋,離家不遠,卻相隔兩地。

在這間小屋中,孤獨的沈從文一直沒有放棄給三三寫信,他的三三、小媽媽、小聖母,他的烏金墨玉之寶。

不管她愛不愛看,能不能理解,他只顧寫,他說:“小媽媽,你不用來信,我可有可無,凡事都這樣,因為明白生命不過如此,一切和我都已遊離。”這樣的言語讓人不忍卒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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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從文去世後,張兆和致力於整理出版他的遺作。在1995年出版的《從文家書》後記裡,她說:“從文同我相處,這一生,究竟是幸福還是不幸?得不到回答。我不理解他,不完全理解他。後來逐漸有了些理解,但是,真正懂得他的為人,懂得他一生承受的重壓,是在整理編選他遺稿的現在。過去不知道的,現在知道了;過去不明白的,現在明白了。她說“我後悔從沒告訴他,我愛他,也如他愛我這麼多”!


情書,從第一封到底一封

晚年的沈從文和張兆和


現在再來看看他寫的信中的句子:

三三,乖一點,放心,我一切好!我一個人在船上,看什麼總想到你。


我原以為我是個受得了寂寞的人。現在方明白我們自從在一起後,我就變成一個不能同你離開的人了。三三,想起你,我就忍受不了目前的一切。我想打東西,罵粗話,讓冷氣吹凍自己全身。我明白我同你離開越遠反而越相近。但不成,我得同你在一起,這心才能安靜,事也才能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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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從文深情的望著自己的女神


三三,我這時還是想起許多次得罪你的地方,我的眼睛是溼的,模糊了。我先前對你說過:“你生了我的氣時,我便特別知道我如何愛你。”我眼睛溼溼地想著你一切的過去!我回來時,我不會使你生氣面壁了。我在船上學會了反省,認清楚了自己種種的錯處。只有你,方那麼懂我並且原諒我。


我就這樣一面看水一面想你。我快樂,我想應同你一起快樂;我悶,就想你在我必可以不悶;我同船老闆吃飯,我盼望你也在一角吃飯。我至少還得在船上過七個日子,還不把下行的日子計算在內。你說,這七個日子我怎麼辦?我不能寫文章就寫信。這隻手既然離開了你,也只有這麼來折磨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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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沈從文和張兆和


這些情書看的讓人心疼。沈從文卑微到骨子裡又倔犟到血液裡的愛,也許能與愛的人相守一輩子,便已是最大的幸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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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哭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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