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卻有基於普遍人性的夫妻親情

●本文摘自:

食貨《金瓶梅》——晚明市井生活 侯會 著

西門慶: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卻有基於普遍人性的夫妻親情


莫非是鱷魚的眼淚?

替西門慶說兩句話

評論家對西門慶的蓋棺之論,是奸商、市儈、淫棍、惡霸、貪官、惡吏之集合體,幾乎沒人反對這個結論。然而沉潛到小說的描寫之中,挨近那個活生生的形象去觀察、體味、剖析,再參以市井讀者的閱讀期待、小說作者的創作心理,我們不難看出,人們對西門慶的“定評”,並非完全平允。

作為一個古代小說人物畫廊中特立獨行、無可比擬的人物,人們最看不慣的,是他的貪淫好色。他不但家中有一妻五妾,而且跟宅中所有稍有姿色的丫鬟、僕婦都有不正當關係。他還在外面長期包占妓女,又隨時在家中招妓宣淫。此外,凡是他看上眼的女人,不管是朋友的妻子、夥計的渾家,還是官宦人家的太太,他都無所顧忌、百計勾搭。他的慾望之強,幾乎成為病態;與女人交媾,不分時間、地點、對象……書中每每出現對男女性交場面赤裸而直露的描寫,令人厭惡作嘔。


西門慶: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卻有基於普遍人性的夫妻親情

不過讀者也不難注意到,作者對性事的描寫,帶有明顯的誇張傾向。一是誇張其頻率,每有情節空隙,便插入一段,以此當作書中的味精、胡椒麵;二是誇張其場面,作者手中好像拿著一把放大鏡,一遇做愛情節,便湊上去細作觀察,於是剛才還舉止正常的西門慶,頃刻間變成了不可理喻的淫魔色鬼。

“羞惡之心,人皆有之。”男女性事本是人之隱私,在生活中,是臥室帷幕後的隱秘行為;在文學中,則應是刪節號背後的無字之文。笑笑生卻一反常規,非但不隱諱,反而公然揭示、昭彰誇飾——這其實不妨看作小說家的一種敘事策略:對讀者人性背後的生物慾與窺視心,給予最直接的刺激、最充分的滿足。這背後,自然還有各種因素的支撐,如明代後期封建倫常的鬆弛、社會風氣的敗壞、士風從追求享樂自適到放浪形骸……此外還不能不注意書坊主人為逢迎讀者低級趣味而對小說家施加的影響。

此外,如此頻繁而張揚地描寫性事,又是小說家塑造文學人物的手段之一。在民間,人們普遍把性能力與一個男人的力量聯繫起來。傳說中黃帝“御百女”,彭祖“日御百女”,其中都含有聖雄精力超常的暗示。小說家不厭其煩地細寫西門慶與女人的激情戲,正是要以此烘托他精力過人,是個有力量的男子。人們在否定其道德與人格的同時,卻無法否認他是他那個時代的強者。


西門慶: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卻有基於普遍人性的夫妻親情

西門慶劇照

其實,把誇張的描寫適度縮減,將露骨的色情文字刪掉,如同眼下一些嚴肅排印本所做的那樣,讀者發現站在他們面前的西門慶,似乎並不那麼惹人厭惡。甚至在他的感情世界裡,人們還能看到一片真情。

僅從觀念入手,誰會相信西門慶這個十惡不赦的惡棍、淫魔還會流淚?如果有,那一定是鱷魚的眼淚吧?可是西門慶確實有過因情流淚的時刻,而且不止一次。在西門慶的妻妾中,他最喜歡李瓶兒。李瓶兒活著時,西門慶對她已是另眼看待。尤其是李瓶兒生子之後,西門慶常在她屋內歇息,這也曾引起其他妻妾尤其是潘金蓮的嫉恨。李瓶兒母子屢遭嫉害,先後死去,在一定程度上是西門慶的偏愛加劇了矛盾。

西門慶幾乎不能接受李瓶兒病亡這一事實。當李瓶兒病重時,西門慶已不止一次痛哭失聲。第六十二回,他到李瓶兒屋中探病,聽李瓶兒哭訴:“奴指望在你身邊團圓幾年,死了也是做夫妻一場。誰知到今二十七歲,先把冤家(指官哥)死了。奴又沒造化,這般不得命,拋閃了你去了。若得再和你相逢,只除非在鬼門關上罷了。”西門慶聽了,“悲慟不勝”,說是要預備下棺材,“衝你衝,管情你就好了”。李瓶兒點頭說:“也罷。你休要信著人,使那憨錢,將就使十來兩銀子,買副熟料材兒……你偌多人口,往後還要過日子哩。”西門慶聽了,“如刀剜肝膽、劍挫身心相似”,哭道:“我的姐姐,你說的是那裡話?我西門慶就窮死了,也不肯虧負了你!”


西門慶: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卻有基於普遍人性的夫妻親情

《金瓶梅》書中李瓶兒畫像

李瓶兒死後,西門慶又面對李瓶兒的遺體,“口口聲聲只叫:‘我的沒救的姐姐,有仁義好性兒的姐姐!你怎的閃了我去了?寧可教我西門慶死了罷!我也不久活於世了,平白活著做甚麼?’在房裡離地跳的有三尺高,大放聲號哭”。此後又“搕伏在他身上,撾臉兒那等哭,只叫:‘天殺了我西門慶了!姐姐,你在我家三年光景,一日好日子沒過,都是我坑陷了你了。’”

李瓶兒死後,西門慶忙於喪事,一天水米未進。吳月娘等派小廝去請,“差些沒一腳踢殺了”。陳經濟也不敢上前。最後還是請來應伯爵,巧言勸慰,西門慶方肯進食。他嚮應伯爵傾訴說:……好不睜眼的天,撇的我真好苦!寧可教我西門慶死了,眼不見就罷了。到明日,一時半霎想起來,你教我怎不心疼?平時我又沒曾虧欠了人,天何今日奪吾所愛之甚也!先是一個孩兒也沒了,今日他又長伸腳子去了,我還活在世上做甚麼?雖有錢過北斗,成何大用?這些話,顯然都發自肺腑。

李瓶兒出殯時,演出《玉環記》。演員唱道:“今生難會,因此上寄丹青。”西門慶“忽想起李瓶兒病時模樣,不覺心中感觸起來,止不住眼中淚落,袖中不住取汗巾兒搽拭”(第六十三回)。

出殯當晚,西門慶仍到李瓶兒房中“伴靈宿歇”,見物是人非,不禁“大哭不止”;夜半“對著孤燈,半窗斜月,翻覆無寐,長吁短嘆,思想佳人”。“白日間供養茶飯,西門慶在房中親看著丫鬟擺下,他便對面桌兒和他(指李瓶兒)同吃,舉起筯兒來,‘你請些飯兒’,行如在之禮。丫鬟養娘都忍不住掩淚而哭”(第六十五回)。

同一回,西門慶還在酒席上讓優人吹奏“洛陽花,梁園月”,感嘆“人去了何日來也”。又指著桌上的菜餚對應伯爵說:“應二哥,你只嗔我說。有他在,就是他經手整定。從他沒了,隨著丫鬟掇弄,你看都相甚模樣?好應口菜也沒一根我吃!”因這幾句話,還引發潘金蓮許多不滿。


西門慶: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卻有基於普遍人性的夫妻親情

潘金蓮畫像

做法事後,西門慶夜間夢見李瓶兒,李瓶兒囑咐他提防“那廝(當指花子虛)”,“沒事少要在外吃夜酒,往那去,早早來家,千萬牢記奴言,休要忘了”。兩人在夢中“抱頭放聲而哭”(第六十七回)。其後西門慶夜宿東京何千戶家,又夢見李瓶兒。李瓶兒再次叮囑:“我的哥哥,切記休貪夜飲,早早回家。那廝不時伺害於你。千萬勿忘奴言,是必記於心者。”西門慶驚醒,“追悼莫及,悲不自勝”(第七十一回)。

第七十二回西門慶從京城回來,家中妻妾女兒都過來參見、陪話。“西門慶又想起前番往東京回家,還有李瓶兒在,今日卻沒他了。一面走到他前邊房內,與他靈床作揖,因落了幾點眼淚。”

有關西門慶傷悼李瓶兒的記述,自小說第六十二回直至第七十二回,迤邐貫穿於十迴文字之間,寫得都不牽強,給人很深印象,甚至能引起讀者的共鳴。足見西門慶對李瓶兒感情之深、悲悼之切。儘管在此期間,西門慶仍不斷與各種女人鬼混,但在作者筆下,肉慾與情感的區分,還是判然分明的。

總之,洗去塗在西門慶身上的厚厚的、不自然的汙濁油彩,笑笑生筆下的西門慶,很有些天真可愛之處。小說作者也始終處於矛盾之中,他一會兒脫身而出,站在傳統的、世俗的道德立場對西門慶口誅筆伐;但多數時間裡,作者沉浸在小說創作之中,按照一個“人”的樣子去理解並塑造這一人物,甚至與這位男主人公同悲同喜。讀者也隨著作家的這支筆,進入到小說的世界,很自然地接受了這樣一個有呼吸、有熱氣的形象。這大概就是魯迅先生評價《金瓶梅》時所說的“一時並寫兩面”(魯迅《中國小說史略》)吧。如果說,《紅樓夢》的寫作打破了“好人一切皆好、壞人一切都壞”的人物塑造傳統,那麼這種創作嘗試,從《金瓶梅》就已經開始了。

《金瓶梅》的可貴之處,即在於注意到人性的複雜與矛盾: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為什麼不可以有基於普遍人性的夫妻親情?況且在西門慶看來,李瓶兒對他有著不同尋常的象徵意義。李瓶兒的到來,不但給西門慶帶來金錢,也帶來了財運旺盛、官運亨通的好勢頭。李瓶兒還給西門慶生了個男性繼承人,這讓西門慶欣喜若狂。而官哥夭折及李瓶兒之死,似乎又預示著好運道的終結。玳安說西門慶“不是疼人,是疼錢”,這話並不公允,但李瓶兒確實帶走了家族振興的希望,西門慶“雖有錢過北斗,成何大用”?從這個角度看,西門慶的感傷,又是不難理解的。


西門慶: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卻有基於普遍人性的夫妻親情

明崇禎本《金瓶梅》插圖

一個難下定評的人

再替西門慶說兩句話

西門慶被塑造成色魔淫棍,多少帶有寫作者刻意誇張的因素。但說西門慶是奸商,似乎是“鐵證如山”,不容抵賴。在商業經營中,他壓價收購、賤買貴賣,行賄送禮、偷稅漏稅……

不過話說回來,“賤買貴賣”本來是商業經營的鐵律,除了《鏡花緣》中的君子國,世上哪裡找得到“貴買賤賣”、甘願賠本的商人呢?西門慶在藥材、綢緞生意上盈利,主要靠經營得法,如自主採購販運、調動夥計積極性等,這些都屬於守法經營範疇。而以次充好、虛假宣傳等欺詐行為,從書中的描述中,尚無發現。

至於從事官鹽買賣,也並無嚴重違法之處。其收買蔡御史等做法,也只是為了抵消鹽政衙門的弊政影響、謀求代理商的正當權益罷了。因此,西門慶作為“奸商”的唯一證據,只剩下行賄送禮、偷漏稅款。然而這又不是西門慶一個人應該負責的,在那個吏治敗壞、貪瀆成風、上下交相爭利的年代,恐怕這又是十分普遍的現象,可視為資本積累初期的“原罪”現象吧。

至於“貪官汙吏”這頂帽子,西門慶似乎不能推辭。他憑藉官勢,確實得了一些好處。如苗青一案,他得銀五百兩,這是西門慶為官貪瀆的鐵證。至於他曾為王四峰說情,得銀兩千兩,卻不能放到一塊來說。因為那時他還沒有做官,只是藉助蔡太師的官勢而已(第二十五回)。


西門慶: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卻有基於普遍人性的夫妻親情

《金瓶梅》插圖 第二十五回 宋惠蓮與西門慶的妻妾玩打鞦韆

不過憑藉官勢得財,並非西門慶財富的主要來源。比起同僚夏提刑,西門慶要算“廉潔”多了。西門慶看不上這位同僚,說是:“別的倒也罷了,只吃了他貪濫蹹婪的,有事不問青水皂白,得了錢在手裡,就放了,成什麼道理!我便再三扭著不肯,‘你我雖是個武職官兒,掌著這刑條,還放些體面才好。’”(第三十四回)西門慶是個商人,見過大錢,做官之外,有著穩定豐厚的商業收入。因此即便受賄,也還是有所選擇。一點小錢兒,還放不到他的眼裡。處理案件時,他往往還能顧及官箴“體面”及“刑條”的嚴肅性。商人李智、黃四向他借銀,他說:“只不教他打著我的旗兒,在外邊東誑西騙。”很注意自己的官聲形象。他甚至偶爾也還能主持公道。應伯爵就曾拿西門慶與夏提刑作對比說:“哥,你是希罕這個錢的?夏大人他出身行伍,起根立地上沒有,他不撾些兒,拿甚過日?”(第三十四回)此話雖為逢迎之語,卻也道出背後原因。正因如此,後來他升官時,朝廷考察官員的照會中有“家稱殷實而在任不貪”的評語。

萬貫家財使西門慶地位驟升,他跟皇親國戚、太監公公平起平坐,御史、巡按也成了他的座上客。他的衣食住行富擬王侯,家中陳設令巡按大人也眼紅不已。不過西門慶畢竟生活在封建時代,他的頭上,時刻懸著那把達摩克利斯之劍。人們指責西門慶勾結官府、趨奉奸臣、倚仗權勢、牟取暴利;然而人們很少提到問題的另一面,即商人要時刻準備受統治者的盤剝掠奪。西門慶不惜巨資給蔡京送禮,又豈是出於自願?那還不是商人分肥給統治階層,以求容身的無奈之舉?即便西門慶躋身官場,做了五品提刑,他也仍是上級官員巧取豪奪的對象。


西門慶: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卻有基於普遍人性的夫妻親情

《清明上河圖》中的商人

東平府察院巡按宋御史曾先後幾次借西門慶家擺宴迎送上級官員,實則是敲西門慶的竹槓。一次是在第六十五回,朝廷差六黃太尉到山東迎取艮嶽花石,宋御史“敬煩”西門慶“作一東”款待六黃太尉。宋御史很“客氣”地送來禮物和“兩司八府官員辦酒分資(分資:今又稱“份子”,指眾人湊起來的禮金)”,後者總共只有白銀一百零六兩。用這點銀子來宴請六黃太尉及山東巡撫、巡按、左右布政使、左右參政、省內所有頭面官員及隨從人等,顯然是杯水車薪。事後應伯爵說:“若是第二家擺這席酒,也成不得……今日少說也有上千人進來,都要管待出去。哥就賠了幾兩銀子,咱山東一省也響出名去了。”應伯爵的話是從反面總結的,不知這話能否撫慰西門慶的割肉之痛?

嚐到了甜頭的宋御史,日後給蔡九知府接風、為侯巡撫送行,也都在西門慶家擺酒。眾官員見酒席豐盛,都向西門慶稱謝:“生受,容當奉補。”宋御史則說:“分資誠為不足,四泉看我的分上罷了,諸公也不消補奉。”西門慶還要謙遜一番(第七十六回)。然而宋御史事後並未給西門慶太多的照顧。他與西門慶的關係,明顯不過地體現了封建官員對商人屬吏的巧取豪奪。

不過多數經歷告訴西門慶,金錢可以擺平一切。西門慶過分相信金錢的力量,並因而心雄氣傲、目空一切。他有一段很著名的話,常被人們徵引來作為批判他的把柄。小說第五十七回,吳月娘勸說他要“發起善念,廣結良緣”,少幹幾樁“沒搭煞貪財好色的事體”。西門慶笑道:你的醋話兒又來了。卻不道天地尚有陰陽,男女自然配合。今生偷情的,苟合的,多都是前生分定,姻緣簿上註名,今生了還。難道是生剌剌,胡亂扯,歪廝纏做的?咱聞那佛祖西天,也止不過要黃金鋪地;陰司十殿,也要些楮鏹營求。咱只消盡這傢俬廣為善事,就使強姦了常娥,和姦了織女,拐了許飛瓊,盜了西王母的女兒,也不減我潑天富貴。這段話,無異於西門慶的“財色宣言”。從表面看,盡顯這個成功商人恃財傲物、睥睨一切的狂傲態度。不過在說此話之前,他剛剛給永福寺的和尚施捨了五百兩銀子;而在此之後,他又受薛姑子的誑騙,拿出三十兩銀子去印造佛經。結合這些不尋常的舉動,我們從他的狂言中聽到了隱隱的不安。當一個人內心不自信時,往往故出狂悖之語,以相反的方式來表達內心的感受。


西門慶: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卻有基於普遍人性的夫妻親情

《吳月娘掃雪烹茶》局部(《清宮珍寶皕美圖》)

金錢真的能迷惑西天佛祖、買通十殿閻羅來保佑兒子平安、放縱自己胡為嗎?小說家在設計了這段臺詞之後,緊接著就給出了答案:僅隔一回書,西門慶施財為善、極力求神佛保佑的繼承人官哥兒,便短命夭折了。接下來,便是愛妾李瓶兒生病而亡,西門慶自己也每況愈下,在慾望之海中幾度沉浮,終於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小說作者似乎在暗示:月盈則虧、物極必反。當西門慶口出狂言之際,便是他跨入地獄之時。

整部《金瓶梅》被作者安排在輪迴果報的佛教學說框架內,對此,現代讀者儘可視為迷信,付之一笑。然而西門慶以及他所代表的明代商人們,卻真的被困在一個難以逃逸的“輪迴”框架中。西門慶的悲劇即使不是以縱慾暴亡的形式出現,也遲早在劫難逃。這就如同神通廣大的孫猴子,無論如何掙扎,也難逃如來佛的手掌一樣。那隻如來佛的大手,便是晚明時期氣數未盡的封建官僚政經體制。

總之,西門慶的形象是複雜的,不是那種拿社會學的現成標籤一貼,便成定評的人物。當他生動地站在讀者面前時,你不得不承認他是個有力量的、有能力的角色。他作為新興商人的代表,脫盡了舊式商人“守財奴、吝嗇鬼”的形象。他會看風向,善於鑽營,能隨機應變,有著掌控局面的能力,做事沉得住氣,有明確的目的性,並總能穩操勝券。他不受任何道德規範的約束,這也成為他無往不勝的法寶之一。但他也有自己的做人原則,無論經商還是做官,都有自己的底線。此外,他對自己有著清醒認識,一次他對兒子官哥說:“兒,你長大來,還掙個天官(指文官)。不要學你家老子,做個西班(指武官)出身,雖有興頭,卻沒十分尊重。”(第五十七回)他的自知之明在官場周旋中尤為重要。


西門慶: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卻有基於普遍人性的夫妻親情

明代《南都繁會圖》中描繪的南京市場場景

他是時代的弄潮兒:當急劇發展的商品經濟對封建農耕經濟日益侵蝕、金錢成為衡量一切的準繩時,擁有大量財富的商人西門慶,遨遊於官場與商場之間,神閒氣定、氣度不凡,他成了那個時代的英雄,成為市民乃至士大夫們羨慕追捧與忌妒謾罵的對象。

對於這樣一個新型人物,我們不能用傳統的道德標準去衡量,不妨把他當作明代中後期一個活生生的商人標本去認識,當作一個成功的文學人物去欣賞。商人作為新興階層,在晚明社會正處於上升階段,他有著無窮的慾望,表現為不加節制地去攫取金錢和女色。正是這種慾望,給了他們開拓進取的力量。但也正是這種不加節制的慾望,導致了他們的毀滅。西門慶最終死於縱慾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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