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殼周身發出紅色的光，極其漂亮，彷彿有一團火包圍著。
蛋咯吱咯吱從瀲未腿上再一次浮起來，飄浮到與他視線等同的位置。
“嘎吱”拖出的聲音，只見蛋殼中央破了點，然後從中心往兩邊散開，一條長長的裂縫開始移動。
咔的一聲，蛋殼從中間破開，蛋殼沒有掉落，似乎在被融化，紅色的蛋殼在眼前慢慢消失不見。
瀲未看著，嘴角的笑意更深。
一眨眼，小東西從眼前重新落回到腿上。
瀲未斂下眼簾，繞有興致地望著窩在懷裡的小東西。
還是個初生孩童的模樣。
小身子蜷縮在一起，幾條短短小小的紅色尾巴不安分的晃動著，一會兒就縮成了個球，小小毛茸茸的一對耳朵耷拉著，看不見模樣。
瀲未沒動，腿上倒是軟乎乎的。
沉靜了半晌。
懷裡的小東西突然動了下，跟著尾巴散開來，亂掃了下，哼唧了一聲，小身子翻了下，小胳膊小腿蹬了蹬。
瀲未瞧著，伸手託著小身子，小身子還下意識貼著他掌心親自蹭了蹭，又翻了個身子，坦坦蕩蕩露出自己的小肚皮，小手揉了揉眼，晃晃悠悠的撐起身子，從瀲未懷裡坐起來。
小腦袋揚起，嫩嫩的小臉展現出來，滿是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眉心中的硃砂痣異常鮮紅刺眼，小嘴嘟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得打量著瀲未。
兩人對視。
它突然咧嘴一笑。
小東西吧唧了下嘴，初生牛犢不怕虎，也不知害怕，小手抓起瀲未的一根手指頭湊到嘴上咬了口，瀲未不痛不癢。
小東西吧唧了口，又樂呵呵地抬頭看他，奶聲奶氣的喊。
“爹爹。”
瀲未忍不住笑出了聲，將小東西從懷裡提起來，提到眼前看，有幾分打量的意味。
許是被提起的姿勢不好過，小東西大眼眨巴眨巴，包了一汪水，眼看眼淚就要出來了，卻乖巧得不吭聲，衝瀲未揚著小手，要抱抱，話說得不穩卻還奶聲奶氣地叫，傻笑，“爹爹，爹爹。”
“不是爹爹。”瀲未生平第一次被叫做爹爹，頗有些無奈，又帶著兩分好笑，將提起的小東西抱到懷裡，手一揮，小東西瞬間裹上了長長的輕紗包了個嚴實。
靠近瀲未讓小東西格外歡喜，小臉貼著瀲未的臉，往他肩上輕輕一靠，火紅的尾巴親密地纏上他的手臂，懶在他臂彎，嘟囔自語，“爹爹。”
子蘇還在外面喊，嗓子都喊幹了都沒人應，他想知道里面是個什麼情況。
魔尊坐在一旁也沒離開。
突然，上空傳來聲音。
魔尊和子蘇遂著聲音同時看過去。
雙鸞火鳳在宮殿上方盤旋，發出刺耳的尖叫聲，似乎在吟唱著什麼。
“那群仙家當真養不出識人眼色的東西。”魔尊嘲諷，一站起身，伸手正要對一對火鳳凰出手，還沒出手，盤旋在上空的火鳳直直地墮落下來，渾身火焰，不到一會兒便消失殆盡。
魔尊皺起眉，雪白的地上不留一絲灰燼。
子蘇目瞪口呆地張著嘴，耳邊還回蕩著火鳳的叫聲，對眼前突然發生的一切都還來不及反應，“魔尊大人，這是……”
“這便是跟在天尊身旁，身份尊貴的天鳳。”另一道聲音憑空傳來。
魔尊抬起頭，妖王降落到面前，看著他，又看了眼剛剛火鳳墮落的地方，不由跟著蹙起眉。
魔尊收回手，無色的臉顯得陰沉，“於我何干！”
他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動手，那對鳳凰就自己盤火而亡。
妖王對魔尊的話沒有絲毫懷疑，他是跟隨這對火鳳而來，而在遠處就已看見火鳳溺火，雖還是畜生，但隨著天尊降臨的火鳳且是這般容易被燒死，到底處於什麼原因，他也不得而知。
火鳳之死，又是亡於這天山之上。
妖王:“這事得於帝君彙報，天鳳而亡事情可大可小。”
子蘇突然又想起來殿內的事，跑到殿門一仗之外，用手抵住那摸不著卻又的確存在的隔閡，“師父設了結界，任何人進入不得。”
“出了何事？”妖王眉心一顫，心裡隱約覺著有些事情可以聯繫起來，天鳳來此實有蹊蹺。
“帝君將我趕出，如今也不知道里面是怎樣的情況。”
“是蛋要破了，魔尊大人出來的時候，我聽見說是蛋要破了。”子蘇急慌慌地說。
“破了？”妖王半信半疑地看向魔尊。
“我不知，帝君讓我看看時，我拿在手裡蛋殼突然裂了道縫。”那顆蛋在手裡他竟探究不到任何生命力，卻能遭它抵制，“那裡面究竟是何物？”
這世間萬物皆有之氣，鬼魄魂氣，妖魔濁氣，仙神靈氣，人之陽氣，花木皆有獨特之氣，而那東西……半點靈氣半點妖氣，卻沒半點生命氣。
“所有人都想知道那裡面是何物。”妖王望著殿門，他至今仍對那顆蛋放不下戒心，“怕是隻有帝君一人知曉。”
如果是破了……怕是早了點。
子蘇一心只想著面前的結界何時能打開，手抵在結界上半點不放鬆。
幾人看著那道殿門。
“解了。”突然子蘇驚喜地叫道。
魔尊和妖王同時上前，跪於在前，“帝君，臣有事稟報。”
緊閉的門沒半點響動。
子蘇最耐不住性子，看不見心心念唸的那顆蛋如何，心裡跟火燒一樣，急不可耐的上前，拍了拍門，“師父，師父……”
“子蘇不得無禮！”妖王呵斥。
“可是……”子蘇癟癟嘴，不甘心。
“退下！”
心不甘情不願的退到妖王身後，目光卻死死地盯著那扇門。
過了半晌，裡面還是沒有一點聲音。
魔尊和妖王對視了一眼，察覺有些異樣，妖王站起身，走到門前，聲音震懾有力，“帝君，臣……”
“吱”殿門晃動了一下。
妖王頓了下，往後退了一步。
殿門慢慢敞開，子蘇踮起腳伸出了脖子往裡看。
依舊是那不沾任何塵埃的白色身影漸漸現身於殿門前。
魔尊和妖王同時抬頭看過去，正要說話，被那白色身影懷裡的一坨……東西給生生噎住了話，兩個人的眼睛瞪得銅鑼般大，直愣愣地看著，像是自己眼前出現了錯覺，不過那個是……小孩？
妖王一步上前:“帝……”
瀲未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看了一眼懷裡已經睡著的小東西，嘴角忍不住勾起，軟綿綿的小身子在懷裡一動不動。
子蘇睜大了眼睛看著瀲未懷裡的小孩，跑到前，圍著瀲未轉了圈，沒太認真看小孩，心不在焉，伸著頭往殿內看，小聲說:“師父，蛋呢？”
瀲未伸手敲了下他的腦門，瀲未疼得哎呦一聲，一心一意心心念念還是那顆一直沒曾見到的蛋，“破了嗎？”
“這。”瀲未用眼神示意他懷裡的小東西。
子蘇看了眼，沒反應過來，又看了眼，小尾巴動了下，突然間腦子裡一道光閃過，頓時他睜大了眼，“這是……什麼？”
一旁的魔尊和妖王顯然知道瀲未說的什麼意思，不想震驚，卻不得不震驚，就是這個？
子蘇嘴張到最大，手指指著瀲未懷裡的小孩，手都在顫抖，結結巴巴，“這，這……”
“噓。”瀲未眨了下眼，輕聲說，“睡著了。”
子蘇一下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再靠近一步，眼睛卻死死地盯著。
妖王和魔尊在一旁看著，顯然很驚訝，有太多的問題想問。
本來這世間萬物都有初生模樣，沒有一個妖生下便是修為模樣，可眼前這個……耳朵和尾巴都還在，卻已是孩童模樣。
是妖卻也是人嗎？
乖乖靠在瀲未懷裡的小東西突然哼唧了一聲，嚇得子蘇又往後退了一步，手捂著嘴捂得更緊，呼吸都下意識屏住，小心翼翼地看。
小東西小臉在瀲未肩上蹭了蹭，慢慢睜開眼，小手扯著瀲未的衣襟，看見瀲未，又衝他甜甜一笑，奶聲奶氣還是喊道:“爹爹。”
小奶音清清脆脆，不帶一絲汙濁。
這一小東西，一句話，驚得堂堂兩個大人都不知要做出什麼表情來。
叫帝君爹爹……
反而是瀲未習慣了，不再去糾正她，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眼神甚是溫柔。
小東西笑得更燦爛，一對耷拉的小耳朵都還動了動，抱著瀲未的脖子，幾條尾巴討好的搖得歡樂。
“帝君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妖王忍不住，上前問道。
小東西轉過頭看過去，看到三個不曾見過的人，大眼睛滿是好奇，水汪汪的紅眸格外好看，咧著嘴笑，她看見子蘇，朝他伸手，歡樂地叫，“爹爹，爹爹……”
“我不是爹爹……”子蘇被叫得面紅耳赤，低著頭顯得有些躊躇。
原來蛋這麼可愛啊……
瀲未好笑，“她只會說這兩個字，估計叫誰都叫爹爹。”
子蘇抬眼瞧瞧看了眼，又和那雙清澈的大眼睛對視了，小東西小腦袋一歪，“爹爹？”
子蘇連忙低下頭，連著耳根都開始發熱，挪著小步子稍微靠近了點。
笑起來更好看。
妖王眉頭深深聚在一起，早已收回自己的錯愕，眉心是解不開的警惕和疑慮，對瀲未懷裡的小東西做不成什麼喜悅的表情，他默不動聲的移了一步，一伸手，手上一道光直接朝小東西去。
瀲未一眯眼，伸手直接接過妖王直擊而來的法力。
光芒在兩人之間炸開，風來襲，微微吹起子蘇的兩鬢的碎髮，他眨了下眼，妖王被迫退了一步，半跪在地上。
瀲未面無表情收回手。
子蘇腦子已經轉不過來了，不知道在做什麼，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魔尊也稍防範起來，對那個突然降臨的孩子。
小東西看著妖王，剛剛還笑得燦爛的臉消失不見，大眼裡滿是水，似乎下一秒就要溢出來一樣，癟了癟嘴，小手攥得緊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瀲未也一愣，看著懷裡的小東西窩在懷裡，豆丁大的眼淚從眼眶裡出來，小手握成了小拳頭，抽抽搭搭，小肩膀一抽一抽，哭得好不傷心。
妖王被小東西這麼一哭也有些懵了。
他還沒見過哪隻妖怪被他訓了敢這麼不知禮數，他還沒訓她，連碰都沒碰到，這哭的……
子蘇看小東西一哭，心都跟著揪起來，手忙腳亂的不知道怎麼辦，碰又不敢碰，“不哭，不哭，乖乖，不哭了……”
小東西哭起來根本止不住，趴在瀲未肩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子蘇看自己說什麼都不行，也快哭了，抹著沒有眼淚的眼睛，“師父，妖怪不是不會流眼淚的，她怎麼還，怎麼還……怎麼辦，她一直哭，一直在哭？”
瀲未沉下臉，睨了眼妖王，輕輕拍了拍孩子的後背，安撫，“別哭了。”
小東西還是哭，也不是哭得很大聲，就一個人靠在瀲未身上抽泣，但眼淚一直往下掉，瀲未都覺得眼淚落在肩上有些發熱。
魔尊看著妖王吃癟的表情有些想笑。
瀲未看了眼妖王，皺了下眉，“過來。”
“臣……”妖王看瀲未的眼神，不敢有異議，走上一步。
瀲未將懷裡哭個不停的小東西一下塞到妖王的懷裡。
妖王嚇得正要脫手，瀲未冷冷說道:“她傷到半毫，拿你是問。”
小東西停了下，眼眶紅紅的大眼溼潤潤的，看著面前已經換了個人，憋不住眼淚又開始掉。
妖王看著懷裡的……一坨，提起來，僵硬地說:“不準哭了。”
小東西眼眶紅紅，小嘴又一癟，哭得大聲起來，小手推搡著妖王，偏頭去找瀲未，“爹爹，爹爹……”
妖王臉色從未如此難看，又不能說狠話又不能動手，一下跪在地上舉著小東西，“帝君，臣無能。”
子蘇想伸手去接，又不敢，眼巴巴看著瀲未，跟著小東西一起抽抽。
瀲未沒去接，問妖王，“你想如何？”
“臣只是覺得這東西實在……”妖王知道，自己想說的話帝君根本不想聽，但是……半晌，硬生生的從牙縫裡吐出兩個字，“不詳。”
“現在在你手上，你又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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