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參四條心(民間故事)

一 身在異鄉為長客

長白山腹地有個胥家屯,屯中幾十戶人家大都是從關裡逃荒來的雜姓人氏,真正姓胥的只有幾家。他們乃是上海福盛旺山貨行掌櫃胥天琦的後人。

一百多年前,也就是清朝光緒八年的秋天,胥掌櫃攜巨資到長白山收購山珍品。從上海到長白山單程耗時二十餘天,加辦事,加回返,兩月時間準夠。可胥掌櫃去了三個多月仍不見回來,家人焦急萬分,望眼欲穿,後來又艱難而漫長地期盼了兩個多月,仍沒任何消息,家人料定凶多吉少……

胥掌櫃膝下只有一子,取名胥金,年方十七,性格剛強,練拳習武,雖未成年,卻能力敵數人。因此,他力主去找爹爹,以解家人焦灼牽掛之心。

那時候出門尚沒有機械車船,馬仍是最快的交通工具。經過十幾天的奔波,胥金來到了長白深山的小鎮上。北國林區別有一番風景,但他無心欣賞,逢人便打聽“是否見過上海收山貨的胥掌櫃,四十五六歲,高高的個……”

打聽來打聽去,這日打聽到一位愣頭愣腦的小青年,他聽後慌慌地走了。這引起了胥金的懷疑,跟蹤了上去……此人來到一爿山貨店裡,神情嚴肅地趴到一位四十多歲掌櫃模樣人的耳朵上嘁喳了幾句。掌櫃大驚,命:“將其跟住!”愣頭愣腦說:“看樣像有武功!”“不妨!”掌櫃趴到愣頭愣腦耳朵上……

夜裡,兩個人翻進客棧,悄悄來到胥金窗前,舔破窗戶紙,往裡輕輕吹了一陣薰香,稍停,撬門而入,胥金果然躺在床上紋絲不動。倆人高興,將其脖子套上繩,一頭兒一個,才待用力,猛不丁各自的胳膊被抓住,“嘭”地拉撞到一塊兒,眼前便金花亂舞,還沒立穩腳根兒,又被蹦起來的胥金一腳一個踹出去一丈多遠,碰到牆壁上頭破血出。掌櫃拔出匕首來刺胥金,被胥金一腳將匕首踢飛,一個掃堂腿掃過去,掌櫃蹦起,就勢飛起一腳直取胥金面門。說時遲那時快,胥金急仰起身,來了個兔子蹬鷹,千鈞之力重重地踹在了掌櫃胯間睪丸上,掌櫃“啊——”地一聲,“咣噹”跌地,當場歸天。

愣頭愣腦嚇得跪地求饒,供出了他們得知胥掌櫃收了一棵七兩四錢八的參,夜裡撬門而入,胥掌櫃驚醒,大叫“何人”?才待爬起,他們便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刺死了胥掌櫃,搶走了老山參。

 

胥金痛哭不已,悔恨沒有跟過來保護爹爹,使爹爹命喪異鄉……

為伴長眠於長白深山的父親,他毅然決定在此定居下來,並娶妻生子,延續香火……兒孫輩兒都是單傳,到曾孫輩上人丁旺盛,兄弟四人。時光也轉到了二十世紀的八十年代。我們的故事就從這裡開始。

二 都是為老四

胥金的四個曾孫中,老大、老二、老三都已成家,只有老四,書唸到高中,大學沒考上,揹著行李捲回家務農。這問題和麻煩事兒也就出來了:因為父母都已過世,老四又沒住房,他便在三個哥哥家輪著吃住。二十一二歲的小夥子和哥哥嫂子睡一個炕,別提有多彆扭了……還有,一天三頓飯等嫂子做好了吃,趕上他們兩口子鬧矛盾不高興,老四非常為難……這成了哥哥們的一樁心事,也成了哥哥們的一個負擔。他們暗中商議,等秋天合到一塊兒多跑些腿兒,弄幾個錢給老四蓋個房,張羅個家。

金色的秋天終於盼到了。

秋天是山裡人撈錢的季節,山葡萄、木耳、蘑菇、榛子、猴頭、松子、藥材……彷彿向人們招手:不用本金,只費力氣,挑下山去就是錢。

老大把兄弟們召集到他家,商定具體放山項目。

老三第一個發言:“今年,幹啥都不如挑葡萄!因為供銷社提高了收購價格,又增加了收購網點,比往年價高,還便利……”

老二也是這意見。可究竟挑不挑葡萄這事兒還要聽老大一錘定音。此時的老大卻一言不發,皺鎖著眉頭狠勁抽菸。

老三等得不耐煩,催促道:“你怎麼不說話?”

沉悶的老大用力把菸灰磕在炕沿上,斷然喊出了一句:“挖棒槌(參)!”

這決定太出人意料了。老三驚愕地瞪著大眼:“那,那可是大紅大白的行當,弄不好交白卷!”老二也說:“那營生兒不準成,不能幹……”

老大陰嘟著臉,誰都不看地說:“你們都知道,去年,屯東的張頭兒挖了一棵三品葉的參,賣了兩千七八百。我就不信咱哥兒幾個趕不上一個張頭兒,如果能挖上個三棵四棵,豈不比干別的強?以往幾年,咱哥兒幾個都是瞎忙活,一個秋天下來,只撈幾個小錢,誰也沒發過大財。今兒個大哥發發狠,豁出去!帶你們進趟深山,挖挖棒槌!大紅大白聽天由命!”

這次是為老四統一行動,老三老二就是有滿心的不願意也得服從,兄長嘛。當下,兄弟幾個各自回去準備去了。

三 兇險的原始森林

老大所說的深山,是指長白山自然保護區的原始森林。國家有明令警示:不準涉入。一則保護生態不受破壞,二則也是因為有野獸出沒不安全。兄弟幾個只有起早出門,悄然上山。

每人背了三十多斤麵粉、一把小板斧、一把鐵鍬、一床毛毯,還有竹籤鑷子、鋁盆、塑料布等一應物品。老大在前,老四在後,到天大亮的時候,他們已經翻越了三座山。

稍作歇息又繼續跋涉,仍是漫坡拉荒朝著正東方向直插。越走,林子越密;越走,草荊越深。老大提著小板斧,遇荊劈荊,遭藤砍藤,撥開纏繞,側身貓腰向前奔進。

走到下午四點多鐘的時候,估摸百八十里趕出來了。這裡山峰巍峨,林海蒼茫,古樹粗碩挺拔、枝柯參錯、遮天蔽日,走進去黑洞洞如夜幕降臨……陰森荒莽的景象使每個人都生出膽怯之意,身上一陣陣發冷……還好,仗著人多勢眾,沒被原始森林的“威勢”嚇回去。

一條小河,亮閃閃猶如一條帶魚從山谷間悠遊出來。老大來到河邊掬起一捧水,嗬,清涼甘甜,他立馬感到了精神爽氣,連說:“好水,好水!”命兄弟們在河邊搭倉子(窩棚)做飯,明天從這裡正式放山。

搭倉子是山裡人的技術專長:五根小杆馬架一搭,外加幾根橫樑,披上塑料布,壓上荊條棵,墊上烏拉草,前後不消半小時,倉子就搭好了。做飯更簡單:三塊石頭架起鋁盆,煮上一盆疙瘩湯。鬱郁蒼蒼的原始森林上空升騰起了一柱黛青色的炊煙,隨風飄悠,漸淡漸淡……最後和愈來愈濃的夜幕融成了一體。

兄弟四人坐下拿(吃)飯。

剛拿幾口,忽聽“嗡”聲響起,如飛機臨空,聲音渾厚強勢。四兄弟仰臉查看,哪有飛機的影子?卻見黑乎乎、密麻麻的長嘴蚊子瞬間充滿了全部空間。手上、臉上、脖子上……全身立刻糊滿一層,頓感萬針齊扎,疼痛鑽心,一掌下去,打黑一片,手剛抬起,又復糊滿……

哥兒幾個雖是山裡生、山裡長,可這樣的陣勢還是第一次見到,都被咬得蹦高嚎叫……還是老大吃的鹹鹽多,他急忙端下做飯的鋁盆,抱上些茅草,漚起大煙,招呼兄弟們都到煙火裡,才算穩住了架兒。但是他們寸步不敢移挪,只要稍有偏離,蚊子們便一哄而上,逼迫得哥兒四個都被煙火燻烤得發焦衣糊……

總算捱到夜幕深沉,蚊子潮退了,哥兒幾個這才得以脫身,拿口飯填填飢餓的肚子。拿著拿著,忽然一陣狂風掠起,旋起的枯草爛葉紛紛揚揚撒落他們一身。老大以為來了山中窩旋氣流,急忙讓兄弟們抱樹定身。樹未抱穩,卻見氣旋流星般地消失在黑暗裡,從尾部的弧光閃影兒中看明白了,原來是一隻碩大的東北虎追趕一隻狍子颶風般地掠過去。親——娘——這一驚嚇誰還有胃口再拿飯?老四埋怨老大:“不該不聽俺二哥、三哥的話。到這原始森林裡冒險,我看咱們凶多吉少!”

“混賬!”老大這人特迷信,加之又被蚊子、老虎鬧得心煩氣躁,聽老四這麼一說,火氣便一下子躥上來,“二十歲的人連句話都不會說!枉上十來年學………”老四被罵得低頭垂目,如彎脖高粱。

旁邊的老三聽不下去了。老三對進深山本來就氣兒不順,除他表面上說的那個理由外,還有一個他說不出的內因,那就是他家裡有個每天晚上需要呵護疼愛的小媳婦。挑葡萄既不耽誤掙錢,又可晚上回去和妻子親熱、做伴。現在可好,有家不能回,有妻不能愛,蚊子咬、野獸驚,全是老大獨斷專行造的孽。於是,老三便借為老四打抱不平撒撒心中的怨氣:“你吆喝什麼?老四說得不對?不是這麼回事兒?”

老三出場,老大便忍氣吞聲默認了這事實,可他這人面子觀念很重,哪有哥哥向弟弟低頭認錯的?何況又是在深山裡。於是,沉默了一下的老大又說:“是這麼回事怎麼著?是這麼回事你們都別來,都滾犢子!”

末一句氣惱了老三,他唾沫星子飛濺:“你怎麼不早放這個屁……”

老二聽出話茬不好,緊忙勸場:“都別吵了!該拿房子(睡覺)啦……”老三這才不情願的偃旗息鼓,悻悻進倉子。

“把鞋脫到倉子口!”老大又聲色俱厲地命令他。

老三本就窩著火兒,聽老大這麼一說,氣蹶蹶的:“淨窮說道兒!”一腳把鞋踢到了別處。

“你回來!”老大又氣上丹田。

“我回來咋的?我回來咋的……”老三氣咻咻站在老大面前,一臉不服和蔑視。

“你、你就這樣脫鞋?你都三十歲的人了不知道放山人的規矩?不知道這是求山神爺派豺狼狗來撒泡尿保咱們一夜平安嗎?”

“嗬,都啥年代了還山神爺山神爺的,平安不平安在這個?你到不平安的地方來能平安嗎?”

“你……”老大臉氣成紫茄子色,“你、你這混犢子嫌不平安滾回去!”

老三稍作遲疑,收拾東西要回家。老二急忙阻攔,奪下他的行李:“你耍什麼小性子?說你兩句就受不了啦?有用沒用叫你脫到倉子口兒你就脫到倉子口兒唄,淨犟些沒用的!”經老二這麼一批評,老三蔫巴下來——他確實也沒膽夜裡獨自出山。

臨睡前老大氣哼哼地又發話了:“都把煙油子透透!往床鋪周圍抹抹!”老四心裡話:怪不得三哥說大哥淨窮說道兒,這抹煙油子又是討哪路神仙的好?他不敢問大哥,問了二哥。

“防蛇。”

到此為止,兄弟四個才算真正安定下來,漸漸進入夢鄉。

老大剛迷糊著,又被“沙啦沙啦”的響動聲驚醒,並且愈響愈近,愈近愈響,到了倉子跟前。老大的心提到嗓子眼兒:難道……難道……真……真是山神爺派豺狼狗來撒尿嗎?還是……還是……未等他想明白,“呼啦啦”倉子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倒,兄弟四個都被壓在了倉子底下,幸虧上面覆蓋不重,沒造成傷害。哥兒四個慌忙往外拱,一出來就見一隻半截牆似的野豬在亂拱。野豬也被他們嚇一愣怔,隨即兩耳陡豎,鬃毛起,昂頭齜牙衝他們“嗷——嗷——”發威。

哥兒四個都舉起了小板斧,準備跟野豬拼命。老大見野豬沒有攻上來,命兄弟們不要招惹它,退著,慢慢撤離。最後,他們爬到了附近的一棵老丫杈樹上。

四 踏破鐵鞋無覓處

天亮以後,野豬退去。

老大第一個下樹,到倉子廢墟上翻找他們的口糧,找出來的淨是些被野豬糟蹋了的麵粉。沒辦法,只有對付著吃。老大燒好一盆漂著草屑、混著土渣的疙瘩湯,兄弟四個每人勉強吃一碗上了山。

他們一字形擺開,每人拿著一根一尺長的索羅棍,間隔四五米,拉網般地往前找。草叢、樹隙、甚至石縫兒,所到之處,無一遺漏地都看遍。

老大左顧右盼地正找著,猛然一個大閃身,立定打住。怎麼了?到懸崖邊了?不,撞上狼了。

一隻牛犢般大小的黃狼坐立在距他五六步遠的小道兒上。這所謂的小道兒,只不過是林中樹與樹之間一條比較寬的間隙罷了,最寬也不過一尺。這隻狼就坐立在道的中央,眯縫著兩眼一動不動地看他。老大穩神後,舉起棍子作欲打狀。那狼,既不驚,也不怕,更不跑,一副穩坐釣魚臺、泰然自若的神態。此時的老大卻膽怯了,不敢上去真打。一方面怕狼身後有“雄兵百萬”,惹得群起而攻之;另一方面也是迷信思想作祟;說不定是山神爺派來指路的。他這樣想,還朝狼點了一下頭,意作認可和領會,命兄弟們另闢路徑。

老四來了脾氣:“不就是條狼嗎?幹嗎怕它?四個人還幹不過條狼?”拎著棍子過來要打。棍子未掄起便被老大抓住,呵斥退去。無奈何,老二老三老四隻有折轉方向,由原來的朝北改為向東。沒聲沒響地又找了一陣,林子逐漸稀疏起來,並且越走越稀,眼前出現了一片空曠地,陽光照在上面分外明亮,十幾只狍子在徜徉吃草。老大見了,激動不已:多虧沒打狼,另闢了路徑,果真是山神爺指路,這裡面一定有參!因為他聽好多人講過,參,有生長在林中草地上的。所以,他高興地奔過去,到了草地,把人員又重新作了調整,讓老四挨著自己,重新對老四講了一遍參葉、參果的外形特徵。把間距也縮小到了兩米。由西向東,仔細地梳找起來。

這一找,便找到了日斜西山,足球場大小的草地被他們東西梳了南北梳,幾乎每一株草都扒拉過,也未見著他們要找的參葉和參果。每個人都餓得前胸貼到後背上。

老大說:“老二老三到林裡搭倉子,這回可別搭到地上,架到樹上安全。老四和我做飯。”

一會兒,一大盆髒糊糊但仍不失麵粉香味的疙瘩湯燒好,兄弟幾個再也不嫌草沫子卡嗓子和土渣硌牙了,扒到嘴裡舌頭一卷嚥進肚裡。別看髒,每人扒了三四碗。

拿飽後,頭蚊子起潮他們鑽進了架在樹杈上的倉子,用塑料布將倉門封好,躺在倉子裡聽蚊子潮的嗡鳴,聽著聽著都睡了。

一夜好覺,一宿平安。

第二天,晨曦剛露,炭青色的夜幕尚未退盡,老大便帶領三兄弟又上山了。

這一天他們又找到了兩塊林中草地,梳理到天黑仍無收穫。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

一連過去了七天。

這七天裡,他們翻越了無數座山,覓過了無數個草崗子,尋過無數片古樹參天的原始森林……人消瘦下一圈兒,皮膚被蚊子咬起了一層老疥皮,衣服也被樹枝颳得破爛不堪,竟沒找著一棵參,真正應了老三的預言:交白卷。

老二老三都垂頭喪氣,情緒低落到了極點。老二說:“現在回去挑葡萄還不算太晚,沒有近的也有遠的,多多少少還能挽回些損失。”但老大不死心,仍要繼續放下去。

老三自第一天和老大鬧了個臉紅脖紫後再不搭言,這會兒真正抑制不住了:“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固執?一而再、再而三地已經空放了七天,還要再空放下去!你非要倚著這棵樹吊死怎麼的?”

老大這會兒脾氣好了,不發火、不聲高:“吊死也罷,不弔死也罷,有心來了,再放幾天看看。”

“你……”

老二怕他倆再打起來,不耐煩地擺手止住了老三:“隨他吧!隨他吧!”

第八天裡,老二老三根本不往地上看,倆人不是坐著就是躺著,完全是出來“磨洋工”給老大看的。老大氣得決定:再也不往下堅持了,立馬回家!

這時候,他們正走到一處朝陽的山窪裡,不知什麼原因,這裡竟是一片稀疏的柞、椴、楊、松雜生的林子。樹幹溜直,高大擎天,下面草荊稀少,腐葉如毯。一棵倒地的老椴木,樹徑有一人粗,樹皮已蛻盡,上面光滑潔淨,像一鋪超長圓炕。老二老三不必說,就連老大這時也不想再挪半步,爬上去,放倒身子。很快,兄弟四個都發出了長而勻稱的鼾聲。

五 得來全不費功夫

一座造型典雅的別墅座落在鮮花爭妍的草坪上。樓前有張紫檀木老闆桌,氣派大方,光亮照人;桌後的真皮轉椅更是彰顯出了令人敬慕的高貴神韻。老大一屁股坐進去,手搭桌沿兒,甚感舒服和愜意……忽然,朗朗天空飄來一朵彩雲,悠悠然降落到面前,彩雲一著地立刻化成了一個身穿藕荷色睡袍的女子,含情脈脈地走到他跟前,開啟袍襟,白條身軀盡收他眼底,甚至連最隱秘的部位都看得一清二楚。老大喜不自勝,伸手去摸,女子卻合上袍襟,輕啟碎步,進入別墅,“咣”地一聲把門關上。老大悵然若失,大叫:“嶽倩!嶽倩……”

坐起來的老大心情異常惆悵,想:這夢真蹊蹺,自己和嶽倩……

這事兒還得從今年開春兒說起。這是個陽光溫和的下午,老大在粉坊裡算賬。“你這兒用人嗎?”老大抬頭,見門口站了位美貌女子,尤其那兩隻杏仁眼,嫵媚得攝人魂魄……老大的眼久久沒有從她臉上移開。女子眉飛色舞,微笑著走到老大面前,把手放到桌上,“你還用人嗎?”仍是甜甜的、柔柔的,比上次又增加了親近的色彩。老大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柔軟的小手:“用,用!”

這就是他夢中的嶽倩——原是一位很紅的坐檯小姐,去年,被一名外號叫鑽山猴的商販從雲南邊貿城騙到了長白山……此人靠歪門邪道小日子過得還算興旺,只可惜身體瘦弱,性功能低下,面對嬌美的妻子沒有能力,還招惹得妻子難耐難安。老大魁梧的身材,堂堂的儀表,紅火的粉坊生意,是嶽倩仰慕已久的偉丈夫……因此,兩人一拍即合,很快黏到了一塊兒。

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天,倆人又在粉坊幹那男歡女愛之事,突然,老大的老婆闖進來。情急之下,老大抓起了曬粉棍向老婆打去,竟用力過猛,將老婆的左胳膊打斷……

很快,老二、老三都聽說了此事,跑到粉坊看到昏暈過去的嫂子,心如刀扎:嫂子為人善良,勤勞持家。更何況母親去世早,是嫂子照料他們娶媳婦成家……老嫂比母之情使這倆血性漢子撲上去把老大一頓拳腳,又到嶽倩家砸了個稀巴爛……

這事兒已過去半年多。就在臨進山的前幾天晚上,嶽倩突然找到他,撲到他懷裡哭成個淚人,說長時間看不見他,想得要死。

老大說:“你我都是有家的人,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往後不要再……”

嶽倩不幹,她說:“今生今世就是當牛做馬也願跟你在一塊兒。咱們跑吧,跑得遠遠的,跑到沒人知道的地方。”

老大說:“不行不行!你我都沒有多少錢,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吃什麼?住什麼?”

嶽倩仍不幹,摟他更緊,還一邊蹬腿扭身地唧唧:“不嘛不嘛,我就是要和你在一塊兒,我離不開你,我——現在就要你……”

老大禁不住送上門兒的美色誘惑,性慾洪流再次衝破堤壩……

安慰走了嶽倩,老大又舊情復燃,覺得和嶽倩這樣的女人生活在一塊兒是人生最大的快樂和幸福,何不按嶽倩說的道兒去走呢?於是,他便產生了一個想法:不是要合起來搞小秋收為老四蓋房娶媳婦嗎?何不利用這次機會把錢捏到手和嶽倩遠走高飛?所以,在商定具體放山項目時,老大經過反覆斟酌,認為只有冒風險挖棒槌才有希望捏到大錢。也就是說,為捏大錢他才力主挖棒槌的。現在,他的期望徹底破滅了,卻做了這麼個奇怪的夢。

心情沉重的老大睡眼惺忪地想著心事,恍惚中,一隻黃嘴紅翅的鳥撲稜稜從一束紅果子上飛起來,落到附近的樹枝上,啁啾兩聲又飛走了。老大心裡“咯噔”一震:這是什麼鳥?怎麼這麼像人參鳥?是,是人參鳥!有人參鳥的地方就有人參!對了,它好像從一束紅果子上飛起來,那是什麼果?看看去!這時的老大完全清醒了,振作起了精神,站起來順著樹幹向前走,走了十幾步。呀!這不是人參果嗎?!這不是一束像雞腰子樣兒的又鮮又紅的大人參果嗎?!

再看莖葉,確確實實是人參的莖葉,只是莖稈粗壯健碩,掌狀葉片寬綽肥大。“一二三四五六七……十……我、我、我……”突然,老大的牙齒劇烈地打起架來,兩手發抖,全身顫得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

原來,他根據參果參葉判斷:這是一棵曠世奇參,少說八兩。俗話說:七兩為財,八兩為寶。小時候,他曾聽爺爺講過這樣一個故事:古代有位放山人,挖了一棵八兩四錢六的參,獻給皇上。皇上問:“你要多少銀兩?”他說不出個子午卯酉來,惶惑中,腳底一滑,跌倒地上。皇上說,“你要一帑?”他不知一帑是多少銀子,不敢答應,欲站起來,不曾想又一個趔趄滑倒。皇上說,“你要兩帑?”第二次跌倒卻閃了腰,趴到地上起不來了。皇上說:“我明白了,你想要一百帑……”這故事說明黃金有價寶無價!眼下,我、我、我不是要發大大大大財了嗎?這是山神爺送給我和嶽倩遠走高飛的呀!想到這,他激動得癱坐到地上。

癱倒後的老大又罵自己:真沒出息,還不知是真是假,就激動成這樣?真參哪有這麼多葉片的?他這樣給自己提出問題還真管用,神經質逐漸消退,身上也慢慢恢復了力氣。

來到人參跟前,老大想再確定一下真假,趴下,扒根部的土。哇!一顆碩大的黃皮膚參頭露了出來,不用懷疑!這時的他不再篩糠了,而是心又“怦怦”狂跳起來。為什麼?因為他又產生了一個想法:我何不趁他們都還沒醒,挖出人參逃走呢?於是,便悄悄拿起鐵鍬向參走去。

六 參王出世

就在老大下鍬要挖的時候,老二坐了起來。

老大見老二坐起來,慌忙將鍬撤回,裝作沒事兒似的回到原處。

老二打了個哈欠:“你挖啥?”

“啥不是。一墩草,我當是藥材。”

老大便招呼老三老四:“都起來!找地方搭倉子去!”他想把兄弟們引開。

老三老四睡眼惺忪地跳到地上。老二在往地上跳之前,順著樹幹向前走去,他要去看看老大以為是藥材的那墩草什麼樣子?說不定真是棵藥材。當他走到樹杈空跟前,驚得大叫起來:“這不是一棵參嗎?這不是一棵大人參嗎?你們都過來!這裡有棵大參!”

老三老四都跑過來。老大也裝作驚喜的樣子跟過來,但,仍潑涼水:“哪是參,參哪有這麼多葉片的?參只有六品葉,七品葉,八品葉的都很少,這是一棵像參樣的野草。”

老二成竹在胸地說:“不可能!”隨即蹲下扒根部的土,很容易扒出了碩大參頭。在事實面前老大隻有和兄弟們一塊認可:“是參。”

“哇——”

突降的驚喜使老三激動得臉紅心跳,以為是夢。他掐掐臉腮,痛。使勁掐,痛得厲害——不是夢,是實事,是百分之百的事實!“騰、騰、騰”,揮舞拳頭連蹦了三個高兒,又像想起什麼,慌慌地問,“咋辦?咋辦……”

老二說:“按山規進行吧?”

老大無精打采地:“進行唄——”

老二大喝一聲:“棒——槌——”

老三搶著歇斯底里地應:“跑——不——了——”

老大掏出了紅繩,將參冠拴住,又將繩的兩頭分別拴上一枚銅錢,結到樹枝上。迷信說法,這叫拴住了參精,不會叫它再從地底下遁逃。

儀式第二步,叩謝山神爺。兄弟四個一字排開,雙膝跪地。沒有香,插棍為香;沒帶紙,樹葉當紙。老大雙掌合十,虔誠地說:“山神爺在上,多謝您老人家恩賜山寶予我。”他應該帶上“們”,代表大夥兒,可他這人脾氣耿直,尤其對神靈,不能說謊,心裡認為這參是山神爺賜給他和嶽倩過幸福生活的,所以,心裡怎麼想,嘴上就怎麼說。老二、老三,連老四也都聽出了不妥,但都沒往心裡去,誰在意這一字之差呢?都跟著磕了三個頭爬起來。

下一步該挖了。

老大說:“現在天要黑了,別挖壞了,明天再挖吧。”

老二說:“明天挖晚上咋辦?咱哥兒幾個看著?

“看什麼?在這深山老林哪有人偷。”

“不看不行。咱兄弟幾個輪著看,倆人一班兒,上下夜。我和老四,你和老三,就這麼定了。”

老二這樣安排是有意圖的,他從神態上看出了老大的不自然,況且在扒土辨真假的時候,發現土已被人扒過,說明老大已提前辨認過這棵參。難道他真沒認出來嗎?他是個老放山人,這方面經驗在他和老三之上,不可能辨認不出來,那他為啥說是一墩草呢?難道……老二不想把老大想得那麼壞,但他有個處世哲學: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所以,他安排老大和老三一班兒,倆人平日就不對付,上山又紅過臉,不會出現一人代班兒或合謀。這事兒還真讓老二給估算對了,老大和老三值的是上半夜。兩人各坐各的,直到換班,幾乎沒說上一句話。下半夜是老二和老四的班兒了。老大把老四叫到一邊,囑咐道:“一定不要打瞌睡,更不要離開。千萬想著,你二哥攆你也別走,和他值到底。”老四一一點頭。老大這才放心回倉子睡覺。顯而易見,他也是怕老二把老四支走,獨個把參挖跑了。

一夜的青霜熬過之後,兄弟四個先把樹杈子砍掉,老大繞參畫了一個直徑三米多的圓圈,讓三個弟弟順著圓圈向下挖出了一條一人半深的圓溝。然後,老大把斧子、鐵鍬全收起來,扔進了山下的泡子裡。

“你這是為啥?”老二說。

“為了不傷參的一根毫毛!”老大聲色俱厲。

“那——咱們怎麼挖?”

“用水衝!用竹籤一點一點往裡剔!”

老二想想也有道理,只是,為啥把斧子也一塊兒扔了?這老大腦子真是出了毛病。

其實,老大扔鐵鍬、斧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怕老二老三甚至老四,在參挖出之時,拿人當蛇鏟、當柴劈,壞了他的好事。

閒話少敘,兄弟四個開始挖。老四負責到山下端水,先將土潤溼。老大、老二、老三用竹籤慢慢往裡剔。

剔、剔、剔……

摳、摳、摳……

撥、撥、撥……

第三天,老大又把竹籤全收起來,捆到一起,點火燒了。

“你幹什麼?不挖了咋的?”老二和老三很不理解,語氣中帶出氣惱。

“不是不挖,竹籤也不把握,全部都用水衝!”老大瞪眼兇叫。

老二和老三雖然氣兒不順,但也知道這是個不傷參須的萬全之法,只好耐著性子聽老大指揮。於是,老三也被派入端水行列,可鋁盆只有一個,只好將披倉子的塑料扯下,撕成兩大塊,和老四兩人用塑料布兜水,大大提高了效率。

老三和老四將背上來的水倒進溝槽裡,老大和老二用手往土上潑,用潑的力量將泡軟的土沖掉。

就這樣,兄弟四人潑衝了七天,加前面外圍竹籤摳剔的三天,他們整整挖了十天。一棵胸徑五點七釐米,體長八十九釐米,須長一百五十三釐米,頭、頸、身、胳膊腿都酷似人形兒的毫髮無損的大參離土了!老大根據皮膚紋路判斷,“此參少說八百年以上。”說完從行囊中掏出小秤一提掛,激動得只能用唱的形式報重量:“一斤——三——兩——六——錢——二!”

“哇——”

老三又一次蹦起了高兒。老三雖然文化不高,但這方面的知識卻淵博。他從有關資料上看過,日本的北海道出過一棵九兩六的參,蘇聯的高加索出過一棵一斤一兩的參……也就是說,他們現在挖的這棵參是世界上有史以來出土最大最重的野山參!老三又歡呼海叫起來:“長——白——山——我——愛——你——我——謝——你……”叫聲在靜謐的原始森林上空飄蕩,飄蕩……

高興和激動過後,老大小心翼翼地用苔蘚和樹皮把參包好,然後說:“眼下,最需要解決的是吃飯問題,咱們分頭去找吃的吧。”

老三說:“怎麼找?斧子鐵鍬都讓你扔了,狍子野豬用手抓?”

“動動腦子!實在不行蛤蟆也可吃嘛。”

老大的話提醒了老二:“捉蛤蟆還不如捉魚。”

“那你們捉魚,我捉蛤蟆。”老大要走。

“你停下。”老二說。

老大不好再走,站住。

老二過來說:“你現在有重貨在身,不能單獨行動了,我們仨得保護你。”

老大的心“咯噔”一震:難道他們覺察出來了?但他很快又調整好心態,極力表現出平靜的樣子,不以為然地看了老二一眼,往地上一坐:“那你們幹啥我跟著就是了。”

老二真還有辦法,用長藤和毛條子編織成了一條六七米長的拉網,到泡子裡幾網便圍上來三四十斤的黑鱗鯽魚,煮上了一鋁盆。

夜幕又在嫋嫋青煙中沒聲沒響地落下來。

七 逃跑的參精

頭蚊子起潮兒,兄弟四個都草草吃了幾條清煮魚便鑽進了倉子。老大把行李鋪好,從懷裡掏出參王放在了枕頭底下。

這是他們進山半月來最後一個夜晚,也是兄弟四個都難入眠的夜晚。

先說老四。

老四對錢財看得不怎麼重,他就想有個工作,只要讓他吃食堂、住宿舍,幹什麼都行,甚至不給工資都願意幹。他最大的願望是當一名警察。他曾託他的一位已當上警察的同學在公安局為他謀個差事。這次放山,雖然哥哥們的初衷是為他的住房和成家而來,但他可不那麼打算,他只想分棵幾品葉的參送給同學澆澆油,為他早日辦成大事。不曾想挖了一棵這麼大的參,四個人的份兒,人情送不成,老四現在著實不怎麼高興。

再說老三。

老三是個有錢就享受的樂天派。十七歲初中畢業就到社會上在“鑽山幫”裡混,是個有名的山貨通兒。和參一見面便深知這棵參的價值,言明“人人有份”,恨不能立刻換成大捆大捆的鈔票……此時的他躁動不安,翻來覆去作他的打算:先買輛轎車開著,再到城裡買個樓。還有,還有媳婦,他眼前出現了媳婦俏麗的身影兒……十多天沒和她親熱了,他好想她。等有了錢,一定給她買高檔時髦的衣服穿,買最貴的化妝品搽,還有皮鞋,一定要跟兒最細的。摟她跳舞……摟別的女人……老三陶醉在未來生活的暢想裡。

老二又作何打算的呢?

老二和老三大不一樣,他這人務實,在錢沒到手之前從不做任何設想和打算。所以,他現在所想的只是怎樣把參王安全地帶出山,從幾天來的種種跡象看,老大確實靠不住,還是那句話: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今晚一定要留神!

老大的心情又如何呢?

此時的老大的腦里正翻江倒海:只剩下這一夜的機會了。過這村可再沒這店了,什麼時候動手?一定要在他們睡熟以後,還是下半夜安全。他想著白天識別好的路線:出倉子向北二里有條溝堂子,左拐直走就是出山的方向。出去先找到嶽倩,從下道去向就近的大楊樹車站,一定要趕在他們追出山之前登上火車……

夜,越來越深,老二和老四都發出了鼾聲,只有老三還在翻動。

又過了很長時間,老三也不動了。老大的心狂跳,是膽怯呢,還是動搖了?他問自己,身為兄長,和三個弟弟,尤其老四還未成家,好這麼幹嗎?這一火花剛一冒出,另一面火花便激烈碰撞出來:山是你力主進的,參是你發現的,你獨吞完全有理由。至於他們幫著挖,到時候每人給他們捎回個一萬兩萬的也對得住他們,老四還可多捎點……兩面火花這一對撞,後面的火花明顯佔了上風,老大的心又穩實起來,堅定起來。他督促自己:男子漢大丈夫就應該為自己的幸福當機立斷。想到幸福,他眼前立馬站出來兩個女人,一個是人高塊兒大、嗓門兒也大的老婆,一個是窈窕勻稱、俊美柔順的嶽倩。想要幸福,想要嶽倩,必須馬上行動!想到這裡的老大“呼”地坐起來,伸手到枕頭底下掏參,手剛伸到枕頭邊,忽聽老二叫一聲:“大哥!”嚇得他緊忙把手縮回來,問:“你還沒睡?”又聽老二“大哥大哥大哥……”一聲比一聲低,一聲比一聲弱,原來是夢話,虛驚一場。

老大讓驚跳的心先穩定一會兒,聽聽兄弟們又都鼾聲連連了,才又慢慢彎下腰,伸手到枕頭底下掏參。第一掏沒有,又來第二掏,還沒有,緊忙又來第三掏、第四掏,摸遍全床鋪仍沒有!嚇得汗毛立成了鋼絲,冷汗“唰”地湧出來,大叫:“參——參——我——的——參——我——的——參……”

老二第一個爬起來:“參怎麼了?參怎麼了?”接著老三也驚醒了,兩人把床鋪又重新摸了個遍,把老大身上也都摸遍了,還是沒有,二人也都嚇出一身冷汗。老二想:這就怪了,我可是一宿裝睡,豎著耳朵監聽老大。他除了第一次掏參被我裝夢話嚇回去外,這是第二次,再沒聽到看到其他情況,那參為啥沒了呢?

“參放哪裡了你不知道?!”老三詰問。

“就——放——到——枕——頭——底——下——啦——”

“放枕頭底下你跟枕頭底下要出來!要不出來我劈了你!”老三揪住老大的衣領發瘋般地嚎叫。

老二拉開老三:“現在不是打架的時候,趕緊撒開人找,還是有賊!”

老大哭著說:“別——找——了!別——找——了!我一夜沒睡,沒人偷,是參精知道了我壞良心,自己跑了!我想獨吞她,我沒這福分。山神爺啊山神爺,你看在我三個弟弟的份上,看在我老胥家祖宗的份上,讓參精再回來吧!再回來吧!再回來吧……”

靜謐的夜,廣袤的大山深處,茂密的原始莽林,遊走的老虎、覓食的野豬、酣睡的熊瞎子、蹦跳的梅花鹿……所有森林家族,就連熟睡的花鳥魚蟲都被他的懊悔嚎哭和哀求驚醒……

突然,有人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來自空中,抑揚頓挫的聲音不斷傳來:“胥家老大,做人心要正,心要誠,誠正才是立世為人之本。念你悔恨知錯,念你家祖宗為收山寶命喪異鄉,念你四兄弟辛苦半月,參——還是屬於你——們——的——”隨著聲音,從天上掉下一個黑物件。老三正仰臉,“啪!”落到他胸前,雙臂抱住,打開一看,親——娘——正是那棵毫髮無損的參王!這下,老三這個不信神不信鬼的人也信服地跪地叩拜:“多謝山神爺,多謝山神爺開恩哪!多謝……”

“哈哈哈……”忽然,空中又傳來朗朗笑聲,隨著笑聲,一個黑影飄然而至,落在老三面前,驚得老三向後躲閃。

“三哥!是我!”

聽聲音看外形——“老四!怎麼是你?”老三吃驚不小,一頭霧水。

原來,老四這人外憨內鬼。自從挖出參王后,他見大哥二哥相互戒備,彼此設防。又見大哥神情詭秘,行態反常,心裡便告誡自己要提高警惕,嚴防書本上說的圖財害命的事發生。平心而論,他不想讓哪個哥哥受傷害,也不想讓哪個哥哥去做傷天害理的勾當。所以在山中最後一個夜晚,除老二裝睡外,還有一個比他裝得更像,就是隱蔽得更深的老四。除監視老大保護參王安全外,還監視著老二和老三,以防不測。當老大第一次下手被老二裝說夢話嚇回去後,他便知變故發生迫在眉睫,必須立馬行動。他利用老大和老二說話時的噪音的保護,藉著倉子裡的黑暗,輕輕下到倉子底下,伸手取走了參王,爬到了樹上……

老四講完,老二老三都長出一口氣,他們這才想起剛才光忙於找參,竟忽略了身邊沒有老四。老三悻悻地越過老大,過來抱住老四,竟有兩顆熱淚潸然滾落,是高興?還是感激?

老大的心情又如何呢?此時的他羞愧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恨地下沒縫兒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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