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卷:海外北經(一)

海外自西北陬至東北陬者。

海外從西北角到東北角的國家地區、山丘河川分別如下。

無啟之國在長股東,為人無啟。

無啟國在長股國的東面,那裡的人不生育子孫後代。

鐘山之神,名曰 燭陰,視為晝,瞑為夜,吹為冬,呼為夏,不飲,不食,不息,息為風。身長千里。

鐘山的山神,名叫燭陰,他睜開眼睛便是白晝,閉上眼睛便是黑夜,一吹氣便是寒冬,一呼氣便是炎夏,不喝水,不吃食物,不呼吸,一呼吸就生成風,身子有一千里長。

在無啟之東。其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鐘山下。

這位燭陰神在無啟國的東面。他的形貌是人一樣的面孔,蛇一樣的身子,全身赤紅色,住在鐘山腳下。

一目國在其東,一目中其面而居。一曰有手足。

一目國在鐘山的東面,那裡的人是在臉的中間長著一隻眼睛。另一種說法認為像普通的人有手有腳。

柔利國在一目東,為人一手一足,反膝,曲足居上。一雲留利之國,人足反折。柔利國在一目國的東面,那裡的人是一隻手一隻腳,膝蓋反長著,腳彎曲朝上。另一種說法認為柔利國叫做留利國,人的腳是反折著的。

共工之臣曰相柳氏,九首,以食於九山。相柳之所抵,厥為澤溪。禹相柳,其血腥,不可以樹五穀種。

天神共工的臣子叫相柳氏,有九個頭,九個頭分別在九座山上吃食物。相柳氏所觸動之處,便掘成沼澤和溪流。大禹殺死了相柳氏,血流過的地方發出腥臭味,不能種植五穀。

禹厥之,三仞三沮,乃以為眾帝之臺。

大禹挖填這地方,多次填滿而多次蹋陷下去,於是大禹便把挖掘出來的泥土為眾帝修造了帝臺。

在崑崙之北,柔利之東。相柳者,九首人面,蛇身面青。不敢北射,畏共工之臺。臺在其東。臺四方,隅有一蛇,虎色,首衝南方。

這帝臺在崑崙山的北面,柔利國的東面。這個相柳氏,長著九個腦袋和人的面孔,蛇的身子而是青色。射箭的人不敢向北方射,因為敬畏共工威靈所在的共工臺。共工臺在相柳的東面,臺是四方形的,每個角上有一條蛇,身上的斑紋與老虎相似,頭向著南方。

深目國在其東,為人舉一手一目。

深目國在相柳氏所在地的東面,那裡的人總是舉起一隻手。

無腸之國在深目東,其為人長而無腸。

無腸國在深目國的東面,那裡的人身體高大而肚子裡卻沒有腸子。

聶耳之國在無腸國東,使兩文虎,為人兩手聶其耳。縣居海水中,及水所出入奇物。兩虎在其東。

聶耳國在無腸國的東面,那裡的人使喚著兩隻花斑大虎,並且在行走時用手託著自己的大耳朵。聶耳國在海水環繞的孤島上,所以能看到出入海水的各種怪物。有兩隻老虎在它的東面。

無啟國:

二人來至船後,與多九公閒談.唐敖道:“前在東口,舅兄曾言過了君子、大人二國,就是黑齒,為何此時還不見到?”多九公道:“林兄只記得黑齒離君子國甚近,誰知那是旱路,並非水路.前面過了無啟[上戶+攵,下月,音啟.後同],再過深目,才是黑齒交界哩.”唐敖道:“這個無啟,大約就是無繼國.小弟聞彼國之人,從不生育,並無子嗣.可有其事?”多九公道:“老夫也聞此話.又因他們並無男女之分,甚覺不解.當日到彼,也曾上去看過,果然無男無女,光景都差不多.”唐敖道:“既無男女,何能生育?既不生育,這些國人一經死後,豈不人漸漸少了?自古至今,其人仍舊不絕,這是何故?”多九公道:“彼國雖不生育,那知死後其屍不朽,過了一百二十年,仍舊活轉.古人所謂‘百年還化為人’,就最指此而言.所以彼國之人,活了又死,死了又活,從不見少.他們雖知死後還能重生,素於名利心腸倒是雪淡.他因人生在世終有一死,縱讓爭名奪利,富貴極頂,及至‘無常’一到,如同一夢,全化烏有.雖說死後還能復生,但經百餘年之久,時遷世變,物改人非,今昔情形,又迥不同,一經活轉,另是一番世界,少不得又要在那名利場中努力一番.及至略略有點意思,不知不覺,卻又年已古稀,冥官又來相邀.細細想去,仍是—場春夢.因此他們國中凡有人死了叫作‘睡覺’,那活在世上的叫作‘做夢’.他把生死看的透徹,名利之心也就談了.至於強求妄為,更是未有之事.”林之洋道:“若是這樣,俺們竟是痴人!他們死後還能活轉,倒把名利看破;俺們死後並無一毫指望,為甚倒去極力巴結?

若教無啟國看見,豈不被他恥笑麼?”唐敖道:“舅兄既怕恥笑,何不將那名利之心略為冷淡呢?”林之洋道:“俺也曉得,為人在世,就如做夢,那名利二字,原是假的,平時聽人談論,也就冷談.無奈到了爭名奪利關頭,心裡不由就覺發迷,倒象自己永世不死,一味朝前奔命,將來到了昏迷時,怎能有人當頭一棒,指破迷團?或者那位提俺一聲,也就把俺驚醒.”多九公道:“尊駕如到昏迷時,老夫絕可提你一聲,恐老兄聽了,不但並不醒悟,反要責備老夫是個痴人哩.”唐敖道:“九公此話卻也不錯.世上名利場中,原是一座‘迷魂陣’,此人正在陣中吐氣揚眉,洋洋得意,哪個還能把他拗得過!看來不到睡覺,他也不休.一經把眼閉了,這才曉得從前各事都是枉用心機,不過做了一場春夢.人若識透此義,那爭名奪利之心固然一時不能打斷,倘諸事略為看破,退後一步,忍耐三分,也就免了許多煩惱,少了無限風波.如此行去,不獨算得處世良方,亦是一生快活不盡的秘訣.就讓無啟國看見,也可對得住了.小弟向聞無啟國曆來以土為食,不知何故?”多九公道:“彼處不產五穀,雖有果木,亦都不食,惟喜以土代糧.大約性之所近,向來吃慣,也不為怪.”林之洋道:“幸虧無腸國那些富家不知土可當飯,他若曉得,只怕連地皮都要刮盡哩。”

——《鏡花緣》第十六回

深目國

無啟過去,到了深目國.其人面上無目,高高舉著一手,手上生出一隻大眼,如朝上看,手掌朝天;如朝下看,手掌朝地;任憑左右前後,極其靈便.林之洋道:“幸虧眼生手上,若嘴生手上,吃東西時,隨你會搶也搶他不過.不知深目國眼睛可有近視?若將眼鏡戴在手上,倒也好看.請問九公,他們把眼生在手上,是甚緣故?”多九公道:“據老夫看來,大約他因近來人心不測,非上古可比,正面看人,竟難捉摸,所以把眼生手上,取其四路八方都可察看,易於防範,就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無非小心謹慎之意.”唐敖道:“古人書上雖有‘眼生手掌’之說,卻未言其所以然之故.今聽九公這番妙論,真可補得古書之不足。

——《鏡花緣》第十六回

無腸國

那日到了無腸國,唐敖意欲上去。多九公道:“此地並無可觀。兼之今日風順,船行甚快,莫若趕到元股、深目等國,冉去望望罷。”唐敖道:“如此,遵命。但小弟向聞無腸之人,食物皆直通過,此事可確?”多幾公道:“老夫當日也因此說,費了許多工夫,方知其詳。原來他們未曾吃物,先找大解之處;若吃過再去大解,就如飲酒太過一般,登時下面就要還席。問其所以,才知吃下物去,腹中並不停留,一面吃了,隨即一直通過。所以他們但凡吃物,不肯大大方方,總是賊頭賊腦,躲躲藏藏,揹人而食。”唐敖道:“即不停留,自然不能充飢,吃他何用?”多九公道:“此話老夫也曾問過。誰知他們所吃之物,雖不停留,只要腹中略略一過,就如我們吃飯一般,也就飽了。你看他腹中雖是空的,在他自已光景卻是充足的。這是苦於不自知,卻也無足為怪。就只可笑那不曾吃物的,明明曉得腹中一無所有,他偏裝作充足樣子;此等人未免臉厚了。他們國中向來也無極貧之家,也無大富之家。雖有幾個富家,都從飲食打算來的——那宗打算人所不能行的,因此富家也不甚多。”

唐敖道:“若說飲食打算,無非‘儉省’二字,為何人不能行?”多九公道:“如果儉省歸於正道,該用則用,該省則省,那倒好了。此地人食量最大,又易飢餓,每日飲食費用過重。那想發財人家,你道他們如何打算?說來倒也好笑,他因所吃之物,到了腹中隨即通過,名雖是糞,仍入腹內並不停留,尚未腐臭,所以仍將此糞好好收存,以備僕婢下頓之用。日日如此,再將各事極力刻薄,如何不富!”林之洋道:“他可自吃?”多九公道:“這樣好東西,又不花錢,他安肯不吃!”唐敖道:“如此醃[月贊],他能忍耐受享,也不必管他。第以穢物仍令僕婢吃,未免太過。”多九公道:“他以腐臭之物,如教僕婢儘量飽餐,倒也罷了;不但忍飢不能吃飽,並且三次、四次之糞,還令吃而再吃,必至鬧到‘出而哇之’,飯糞莫辨,這才‘另起爐灶’。”林之洋道:“他家主人,把下面大解的,還要收存;若見上面哇出的,更要愛借,留為自用了。”

——《鏡花緣》第十四回

燭九陰

是一種龍,古時候叫做燭龍,又叫燭陰。它是中國古代神話中的神獸,人面龍身,口中銜燭。傳說舜帝時代常狩獵燭龍,將其煉油製成蠟燭用以取光。幾千年前就滅絕了。據說它身體通紅,長達千里,居住在中原北部的鐘山,在山上俯瞰世間。燭龍的眼睛是上下排列的,下面的一隻是本眼,上面的一隻叫做陰眼。傳說千年的燭九陰陰眼連著地獄,給他看一眼就會給惡鬼附身,久之就會變成人頭蛇身的怪物,西方的傳說經常有這樣的怪物。它的兩隻眼睛,一隻代表太陽,一隻代表月亮。它威力極大,睜眼時普天光明,即是白天;閉眼時天昏地暗,即是黑夜。但是如果它同時睜開兩隻眼睛,大地就會被酷熱烤焦。燭陰不食不息,口中銜燭,放出的神光照耀整個大地。古人認為燭陰的吹氣會導致大風,因此認為冬天就是它在用力吹氣,而夏天則是它輕微的吐氣。

二十八卷:海外北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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