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男人不哭》:126

眼看着就到年了,人们都忙起来。平日里既使再节省会过,过年也是要破费一些。

  农村有个习俗,就是正月初二以后,开始走亲戚请客。年前买刀礼(农村人买的猪腰部带肋骨的肉,一刀砍下的,所以叫一刀),过年开始走亲戚,七大姑八大姨的转过来,一刀活鲜的肋骨肉,变成了黑红色,往往转了一圈,还是自己那刀礼归了自己,各家吃各家的臭肉。

  来客的时候,每家都要凑着请客,所谓请客,就是让左邻右舍的邻居以及本家本户的男女家长作陪,当然是男陪男,女陪女。因此,过年备的可口的东西除了年夜饭这顿,其余的都待客请客了。这样实际上就亏了孩子,大人跟着吃,孩子只能吃点剩的,干菜、凉菜、稀罕菜还要留着再待客,基本上吃不了什么。 被请的人作陪的时候,也尽量不吃主家的干、凉菜,如夹上几次,就会被人家传出去,落个馋嘴的坏名声。

  请客人家要有小孩子,客人往往夹块肉给孩子,在之前大人都是嘱咐好了,不让孩子往酒桌前偎,要离得远远的。可孩子毕竟是孩子,看到一桌子好吃的,就在门外伸着头向里观望,一有客人喊,就望着爹娘的眼睛往前蹭,但还是不敢接。客人心里明白,就会对孩子爹娘说,快让孩子接着! 孩子的爹娘就松口说,你某某给你了,那就接着吧! 爹娘开了恩,孩子就会大胆地上前接了肉,而后飞快地跑出去,一小口一小口地咬那肉块,生怕太快吃没了。

   农村孩子懂事、拘谨、腼腆的性格,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中养就的。 农村人有句老话,叫着“治菜容易请客难”。基本上各家把一街的人都请遍了,甚至包括关系处得并不太好的。你不请客,自然人家就不请你,这样别人就会笑话你不懂世故,不知为人,别人就会看不起你。

  请客的时候要提前跟人家说,这叫安客。意思是说我安排好了,你不能再让别人请去了,一桌几个人安好后,第二天开始炒菜邀客,结果你安排好了七八个人,往往连三个人也到不了场,因为他们家也可能来客,也可能被别人先行一步,强行拉走。

  过年后的请客走亲戚,确实是一大负担!可老辈子就这么传下来的,谁也不会改这个例,成为千夫所指。

   望江要到腊月二十九放假,年后正月初六就要上班,今年春节就和父母一块过了。

  现在王强还在医院里,望江每天都要去探望一下。他拿出一百元钱让爹置办年货,自己也省心了,望山、望冰也在家,让他们赶集去吧,反正他们也要去凑个热闹,正好和爹一块,有个照应。

  这一天送完货,望江又到医院里去看王强。正好玉莲和王强的爹在值班看护王强。王强刚喝了些稀饭,他现在还不能咀嚼,只能喝些汤类。

  见望江来了,王强对望江说:“正好你来了望江,你帮帮忙,我想坐一坐试试,这两天光躺着,我感觉左腿不听使唤,也没多大感觉,我坐起来看看怎么样。”

   望江就和玉莲一起,把王强扶直了身子,在背后垫了些衣物,让他好靠靠。 王强稍微坐了一会,就试着小幅度的伸蜷腿,右腿感觉很灵活,可左腿还是没啥感觉,王强让望江帮着把左腿弯一下,再放平,如此几次,王强还是不能自己活动,整个左腿不听支配,泪一下子从王强眼里涌出来。他哭着对望江说:“难道我的左腿废了?怎么不听使唤呢?玉莲你赶快去叫医生,问问怎么回事! ”

  玉莲就哭着去叫医生,不一会,就来了两个大夫,他们给王强做了牵引,又在王强的膝盖上轻轻敲击,可忙活了一阵子,王强的腿一点反应也没有。两个大夫就站起来商量了一阵子,其中一个就说:“从目前情况来看,我们断定你的脑部运动中枢受了损伤,导致腿部神经不受支配。”

   王强急切地问:“那能治好吗大夫?”

   医生叹了口气说:“这需要一个长期的康复过程,需要药物和理疗相结合,慢慢恢复。至于恢复到什么状况,现在也不好说,不过目前还没有特别有效的治疗方法,一会我们再进一步地给你检查一下。”

   王强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他抓着医生的手说:“你的意思是说我这腿治不好了是吗?你们为什么没早发现?是不是你们的过失才导致这样?”

   大夫轻轻拍了一下王强,对他说:“以我们医院的现有设备和水平,我们尽了最大努力了,既使当时就判断出运动神经损伤,也没有什么弥补的办法,只能慢慢康复。小伙子,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一定要冷静,配合医生,积极康复。 ”

  王强颓废地躺下身子,失声痛哭起来,玉莲也在一边泣不成声。望江的眼泪也流了出来,王强的父亲怕儿子伤心,一个人到门外,头抵在墙上,老泪纵横。

  望江跟着医生来到办公室,他问医生:“象他这种情况,乐观的话,需要多长时间康复? ”

  医生说:“这个不好说,也许三年五载,也许就是这种状态了。不过只要树立信心,积极康复,也许会有奇迹出现。 ”

  从大夫办公室出来,望江心情异常沉重。他想不到王强竟遭如此劫难,这对王强夫妻,还有他的整个家庭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打击和不幸。

  王强,他的好兄弟,这道坎又怎样才能过得去呢?

望江回到病房,他劝住了王强一家人不再哭,他对王强说:“刚才我去问了医生,只要有信心、有恒心,这腿是能康复的。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愁也于事无补,倒不如打起精神,勇敢地面对。命运这东西,你强它就弱,要相信自己,相信医学越来越发达,只要坚持不懈,就一定能治好的。我们三人中,你是最坚强的,如果你自暴自弃,你让大叔大婶还有玉莲怎么过啊!”

   王强长长地出了口气说:“道理我都懂,望江你不用劝我,我知道该怎么做!”

   望江说:“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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