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亓哲一個人坐在臥室裡，看著這一切好像蘇然從來都沒來過，連帶著那僅剩不多的香水味兒都被風吹散了。
他一根接一根的抽菸，縈繞的白霧朦朧了男人剛毅俊美的面龐，連帶著那雙漆黑的眼眸都模糊了，明明滅滅的火光中似乎顯示出主人並不算平和的情緒。
……
之後幾天，公司忙著開發新項目，南亓哲全身心投入工作，可底下的人明顯感覺老闆身上的冷氣和威嚴更重了，個個戰戰慄慄，大氣都不敢喘。
偌大的辦公室中光線清晰明亮，男人站在落地窗面前打著電話，眉頭死死皺起。
“喂，你哪位啊？”手機那頭傳來一道嬌蠻的女聲。
“林娜己，蘇然去了哪裡。”南亓哲嗓音有些沙啞，下巴長出了些青黑色的胡茬，眼底更是一片猩紅。
辦公桌上的菸灰缸裡已經堆滿了菸頭，他明明已經戒菸好些年了，可自從蘇然離開的那夜起，他好像，就放不下了。
那頭沉默了半晌，“呵，我知道，你南大少想拿到我的手機號碼很容易。不過可惜，我什麼都不知道，你找錯人了。”
“你是蘇然的閨蜜，你告訴我，她十二號是不是上了飛往瑞士的飛機？是不是出事的那一班！”
南亓哲壓抑到了極限，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切都脫離他的掌控了？
林娜己噎了口氣，硬是半天沒吭聲。
“如果你還想你的小男朋友繼續在外頭公司做下去的話，我想他那麼心高氣傲，不會接受一個白富美的救濟。”
既然軟的不吃，那就來硬的。
南亓哲緩緩碾滅了菸頭，他有的是辦法讓林娜己開口。
“你在威脅我？”林娜己氣得摔了自己辦公桌上的紅茶，“南亓哲，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你只需要回答我是還不是。”
“南亓哲，我倒是想問問你，你的心是不是石頭做的！”林娜己忽然爆發出來，“她出事了那麼多天，結果今天你才突然想起問她人在哪兒？”
“我不相信她死了。如果她躲在你那裡，告訴她，乖乖回來，否則……”
他去調查過，飛機失事以後連個骸骨都找不到，地方那麼大，誰知道都飛哪兒去了。
偏偏又是大沙漠的地段，一陣風颳過去，再多的骸骨也埋到深處底下，即便是讓人挖，也不可能把整個沙漠翻一遍 。林娜己忽地笑了，“否則？否則什麼？你給她的傷害，還不夠多嗎？倒不如讓她在沙漠裡待著，遠離這個沒有你的A市！”
“喔，對了。”她頓了頓，又拋出一個巨型炸彈——
“南亓哲，你可能不知道吧，蘇然已經懷了四個月的身孕了，之前她還小心翼翼地問我，這個孩子會不會被你嫌棄打掉，現在好了，一屍兩命！你滿意了吧！”
這句話像是驚雷拋入平靜的湖面中，炸出了一片巨大的水花。。
聽著耳邊傳來一陣掛掉電話的嘟嘟聲，南亓哲瞳孔猛地一縮。
四個月的身孕……
南亓哲耳邊忍不住回想起前陣子蘇然對著他甜甜一笑，用輕柔的聲音問他，如果我懷孕了……你會怎麼辦？
那個時候，蘇然臉上明明是充滿了對孩子到來的期待笑容，甚至可能藏了一點小心翼翼。
結果，他是怎麼回覆的？
南亓哲已經不敢去細想，手微顫著，連手機都握不住。
“怎麼可能……”
他明明保護措施做得很好，怎麼可能有孩子？
但，按照四個月之前來算，的確是他那段時間比較沒有節制的時候。
南亓哲頭一次湧出些許不知名的情緒來，像是潮水一樣淹沒了整個人。
蘇然怎麼可能會死呢？
她一向生龍活虎又極其能纏人，一天到晚恨不得將他時時掌控在手裡。
可這些天來，手機從未如此安靜過，反而讓南亓哲感到慌了。
每次回到家看著熟悉的環境，卻少了那個女人的東西以及那個人，彷彿從未存在過，他應該高興才是。
可為什麼每到夜裡，他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了。
內疚彷彿要將他整個人溺斃一般，更讓他感到絕望的是，他發現自己竟然已經習慣了蘇然的存在。南亓哲快瘋了！
砰——
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陸之允大咧咧的走了進來。
“南哥啊，咱們要不要去滑個雪，旅個遊什麼的，你看你公司項目都做完了，咱們出去浪吧。”
南亓哲恍惚似地看著落地窗外灰濛濛的天空，心痛得一滯。
陸之允有些愣神，這才不過幾天的時間，南哥彷彿受到了巨大的打擊一般，連帶著瘦了不少，更顯得五官深刻而明顯，多了些冷硬的氣息。
即便是如此，陸之允也得厚著臉皮故作開朗道：“哥啊，人生在世需得歡，你看我……”
瞧著南亓哲沒反應，陸之允終於斂了神色，收起一貫的吊兒郎當，抖著手從兜裡摸出一包煙和打火機，抽出一根，深深吸了一口才平穩了自己的情緒。
指尖的雲霧冉冉升起，陸之允幽幽開口，“南哥，你今天要不要去蘇然的葬禮？”
外面剛好很巧閃過一道霹靂雷鳴，聲音震耳欲聾。
陸之允並不想刺激南亓哲，可他必須要讓這個人知道，失去了就失去了，人總得往前看。
“南哥，你就承認吧，你後悔了。”
南亓哲繃著面孔，一言未發。
大概世上最悲哀的莫過於如此，尚且不知珍惜時，等察覺到自己的心意時，她卻已經不在了。
南亓哲微眯著眼忍不住去想，他是不是真的已經愛上了蘇然，可對方已經完全不會給他任何回應的機會了。
只因為她不在了。
而窗外的雨從淅淅瀝瀝再到稀里嘩啦，整個烏雲翻滾間，雨水砸在落地窗上，連帶著辦公室內的光線都變得昏暗起來。
南亓哲站在那裡，背部依舊挺得極直，卻整個人彷彿毫無生氣。
“南哥，你好好照顧自己吧，即便是嫂子她……不在了，也希望你過得好好的。”陸之允終究是於心不忍，勸了這麼一句。
南亓哲沉默半晌，才苦笑道：“她怕是不會原諒我的。”五年後，X市市中心車道。
“南少，前面好像出了車禍，估計要等上一段時間了。”
前頭的司機說話時，在後視鏡裡瞧了一眼正在用筆記本查閱資料的男人。
男人這幾年下來更顯面容成熟而剛硬，低垂的眼睫毛長而濃密，周身的氣息卻越發冷傲矜貴。
南亓哲捏捏眉心，下意識地看向車窗外——
一輛黑色奧迪車飛快地行駛而過。
那車普通得不能更普通，可偏偏車窗打開，驚鴻一瞥中可以看見女人精緻而動人的側臉，只是一眼，就足以讓南亓哲全身繃緊了。
那個女人很漂亮，幾乎是一閃而過，卻可以看見酒紅色的長髮隨風飛舞，微抿著的豔色紅唇，像是一朵妖嬈綻放的花朵。
美麗的女人到處都是，風情萬種或者清純的，可偏偏這個女人眼熟到了極點，以至於讓南亓哲失了態。
“掉頭走，跟上那輛車！”
南亓哲語速飛快，像是在害怕錯過什麼。
那輛車只留了一個飛快遠去的黑影，更是讓他揪緊了心。
蘇然！是蘇然！
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狂喜著，一定要抓住她！
“啊？”司機懵了，南少竟然取消了這場價值上億的會議，就為了去追一輛奧迪車？
“掉頭！”南亓哲壓抑地低吼出聲。
司機嚇得一抖，一腳轟了油門。
……
十多分鐘之後，奧迪車緩緩停在了一家高級西餐廳附近。
“嗒嗒”的高跟鞋聲伴隨著悅耳輕柔的風鈴聲，餐廳的大門被人拉開，有幾個男人一下子直了眼。
女人用指尖理了一下大波浪卷的風情酒紅色長髮，一身質料柔滑勾勒出曼妙身材的長裙，腳下是透明色五寸高跟鞋，最後落座在一位面容端正的男人面前。
蘇然勾著唇笑，“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對面的男人約莫四十多年紀也不小了，時不時看著手腕上的手錶表情顯然不耐煩，面上的褶子都快擠出來了。
“沒事沒事，喝點什麼？”男人故意擺出十分紳士的樣子，目光卻忍不住在蘇然胸前的風光流轉。
這會兒服務員剛好湊過來，蘇然似渾然不覺，指尖輕點。
“先來杯艾肯紅酒吧，我路上還沒吃飯，再要這個，還有這個。”
這家高級西餐廳消費水平極高，尤其是蘇然不會特意去看價格，點了幾個下來，男人的臉色都黑了。
邊上的服務員記下之後，不忘詢問男人：“先生，您要點什麼呢？”
“就要一杯咖啡吧。”男人看了一眼菜單，眉毛皺的幾乎能把眉毛夾死。
不得不說，蘇然的確長得很漂亮，可就是花錢太大手大腳了，外頭那些飯館那麼多，偏偏要到這種隨便一瓶紅酒都上千塊的地方來。
可蘇然怎麼說也是個美女，又有著自己獨立經營的公司，追求者也不少。
這年頭這種美貌和財富並存的女人可不多了，雖然說年紀也不小都28歲了，但好歹那公司擺在那兒呢。
等以後把蘇然泡到手了，那豈不是人財兩得？
男人想到這裡，倒是沉得住氣沒埋怨什麼。
蘇然漫不經心地撩了撩長髮，眉眼帶笑，“不知道張經理今天約我出來談點什麼？”
男人深吸了一口氣，突然中氣十足地開口，“蘇然，我想跟你求婚，你嫁給我吧！”
蘇然愣住了，沒想到對方竟然來了這麼一出，男人告白的時候努力擠著又窄又小的眼睛，不顯帥氣反顯得猥瑣。
真是倒胃口。
“張經理，我們似乎還不熟。”蘇然皺了皺眉頭。
“沒關係，感情可以以後慢慢培養，你想你都快三十了，我也年紀不小了，雖然我家裡還有一個兒子，但是他很乖的，如果我們在一起，我會好好對待你的。”
男人急切地說道，這會兒服務員也上菜了，各種精緻佳餚擺上來十分可口。
蘇然沒吭聲，餐桌下的手卻死死地捏緊了。
她好想把咖啡潑到那男人臉上去，怎麼辦？
“張經理，不好意思，我兒子才四歲，正是敏感的年紀……”
“你，你說什麼？”男人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你還有一個四歲的孩子？”
蘇然故作為難地點點頭，“對啊，不過如果張經理……”
她話音未落，一股強悍的力道襲來，將她整個人從椅子上拽起。
“啊，放開我！”
等蘇然終於抬起頭來時，卻撞進一雙岑冷幽深的黑眸裡，眼底那滔天的怒火像是快要把她吞噬！
哪怕是隔了五年未見，她卻依舊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南亓哲，他怎麼在這裡？
霎時間，她只覺得渾身血液倒流，彷彿墜入冰窖之中。
男人個子極高，接近一米九的完美身形修長，黑色的風衣隨著他方才的動作上下飛舞，劃出凌厲而完美的弧度。
逃，趕緊逃走！
蘇然意識到這一點，連忙掙扎著就要往外跑，可還沒逃出兩步，她整個人就被一把拽了回去，撞上了男人堅硬挺闊的胸膛。
她聽著那咚咚的心跳聲，鼻尖一酸，幾乎壓不住淚。
南亓哲幾乎快要壓抑不住自己，他乾脆俯下身，一把橫抱起來，大步流星地離開。
徒留下張經理站在原地，訝異地張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
光線昏暗的停車場中，女人驚慌失措的聲音越發空寂。
蘇然拼命地掙扎著，神色有些驚慌“先生，我不認識你，請你放開我！”
五年了！
她也沒有想到，有生之年竟然還會跟他再相遇！
但蘇然已經下定決心抵死不認，只一副嚇得眼眶微紅的模樣，彷彿真那般純良無害。
從南亓哲的角度看過去，剛好就可以看到蘇然那張梨花帶雨的面容，五年的時光不曾改變過她太多，彷彿時光停滯。
明明氣質那般妖媚成熟，擺起柔弱無辜來卻毫不違和，酒紅色的柔軟髮絲襯得她面色蒼白而脆弱。
可面對蘇然的否認，南亓哲咬緊了牙齒，直接將人按在了牆上。
他湊得極近，兩個人的鼻尖幾乎都貼在了一起。
“蘇然，你敢說不認識我？”
她沒死……她真的沒死！
他狂喜的心情還來不及平復，就撞見了她竟然去了一家西餐廳相親！
再加上這如今抗拒的模樣，擺明了是要跟他劃清界限，只是這一點，就足以讓他怒不可遏！
“你再不放手我就報警了，你這是耍流氓，是犯法——唔！”
他竟然失控了！蘇然的瞳孔猛然縮小，感覺到唇間滾燙而溼潤的觸感，即使是隔了五年之久，卻輕易地挑起她過往那些並不算好的回憶。
他吻得又狠又急，像是在確認著什麼。
蘇然心頭大痛，曾經她那麼那麼喜歡這個男人，可對方看都不願意多看她一眼。
好不容易她選擇放下，終於心灰意冷逃得遠遠的，結果這男人又來招惹她！
憑什麼，憑什麼他可以這樣打攪自己的生活，她已經怕了，她放棄了好不好？
蘇然發了狠，一口咬了下去，直接聽見男人“唔”了一聲，腥甜味道霎時間充滿口腔，南亓哲吃疼，不得不鬆了幾分力道。
趁著這個機會，蘇然猛的推開了他，“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蘇然。”
她一邊說一邊踩著高跟鞋往後退著。
蘇然卻頭也不回，掉頭就開始往車間出口外面跑，偶爾一回頭，卻見南亓哲站在原地，根本沒有動。
只是嘴角噙著的那抹笑意讓她心頭微凝。
那眼神就像是……在折磨獵物一般。
蘇然咬著牙奮力地跑，等到了馬路邊上這才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臟劇烈得彷彿要跳出來一般。
逃出來了！她心底感到慶幸，鼻子卻有些發酸。
她千躲萬躲，好不容易過上了平靜的生活，這個男人為什麼又要出現在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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