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婷收到深圳福田仲裁委遲來的裁決書。 受訪者/供圖
尤婷沒想過，會因4240萬獎金與公司陷入持久的勞動糾紛中。
尤婷是昆吾九鼎投資管理有限公司（簡稱昆吾九鼎，證券代碼：600053.SH）深圳分公司前員工。今年1月5日，她向深圳市福田區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簡稱福田仲裁委）申請仲裁，追討昆吾九鼎及其深圳分公司拖欠自己的4240萬元業績獎金。
在福田仲裁委遲遲未作出裁決後，無奈之下的尤婷又向深圳市福田區人民法院（簡稱福田法院）提起了訴訟。
法院立案後一個星期，尤婷意外收到勞動仲裁結果。裁決書最終判定昆吾九鼎支付尤婷融資業績獎金400萬元。“在法院已經立案的情況下，這份裁決書是‘無效’的。”尤婷稱，而且她也不認同這個結果。
一個月後，福田法院撤銷了她先前的立案。理由是，原告僅依據仲裁受理時間提起訴訟，不予支持，且此案存在“除外事項”，屬仲裁審理合理期限內。
融資23億元獎金4240萬元？
在與公司發生勞動糾紛前，尤婷已經在昆吾九鼎深圳分公司工作了7年。2011年，尤婷進入該公司，成為昆吾九鼎華南區首批融資業務員，負責為公司經營的股權、基金、證券類融資項目開發、服務客戶。2017年1月1日起，升職為部門總經理一級。
據天眼查信息顯示，尤婷供職的昆吾九鼎，由昆吾九鼎投資控股股份有限公司（簡稱九鼎投資）全額出資設立，是一家專注於股權投資及管理的專業機構。總部位於北京，在全國50個地區設有分支機構。同創九鼎投資管理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簡稱九鼎集團）是九鼎投資的控股母公司。
據尤婷介紹，她分別於2016年、2017年完成兩個融資項目，數額共達23億元。按照公司規定的業務人員獎金制度，兩個項目的獎金分別為4000萬、240萬元。然而，這兩筆獎金均未兌現。
她自行追討無果後，於2018年1月5日向福田仲裁委申請仲裁，並獲得受理。
然而，尤婷最先等來的是公司的開除通知。2月8日員工發薪日，她被停發工資。當晚，公司人力部門向其下發《勞動關係解除書》，原因是“曠工超過三天”。不過，尤婷提供給記者的工資表顯示，其離職前的未出勤天數為零。
3月6日，福田仲裁委通知尤婷參加庭前調解，後又因故取消，並通知她開庭時間確定為3月29日。
開庭當天，涉事雙方當事人均未現身，僅委派律師出席。尤婷稱，原本定為公開審理的仲裁過程因昆吾九鼎申請，改為不公開性質。此次審理，勞動仲裁委以舉證未闡述完休庭，並於4月8日進行了第二次審理。
就爭議較大的獎金制度，尤婷方律師表示，尤婷與公司2016年簽訂的《勞動合同書》第四條明確規定：公司制定或執行的包含業務提成等制度均發佈在公司的OA管理系統。
同時，公司OA系統每年發佈《業務開發管理和考核獎勵辦法》，對獎金制度進行規定,個別項目會通過郵件再做特殊約定。“獎金由公司總部後臺開啟發放流程，如果公司不發起，業務人員毫無辦法。”
據尤婷稱，昆吾九鼎在審理中表示“涉案項目由公司實際控制人吳剛開發”“申請人一直是固定工資發放，不存在業績提成”“公司OA系統是一個網絡公共平臺，任何人都可以在上面發佈信息”。
就兩個涉案項目信息，以及公司的業績獎金制度，記者試圖向昆吾九鼎確認具體情況，該公司表示“暫不就此事接受採訪”。
遲來的裁決書
自福田仲裁委審理結束後，裁決結果遲遲未出。這時，尤婷經法律人士提醒，勞動仲裁案件從立案到結案，正常期限是45天，最長不超過60天。如果仲裁委逾期未裁決，當事人各方均有權向人民法院直接起訴，人民法院受理後仲裁委應終止審理。
無奈和無望中，尤婷於5月18日向福田法院提起訴訟，將昆吾九鼎告上法庭。
法院受理此案後的5月25日，尤婷卻接到福田勞動仲裁委電話，告知其裁決書已出。與此同時，她向福田仲裁委送達終止仲裁審理告知函被拒收。
為何“逾期未裁決”？該仲裁委工作人員向尤婷解釋稱，裁決書4月30日就已寫好，由於內部領導審批的原因，一直未送達。
尤婷並不認同這份裁決書。為保訴權及避免重複立案，她於5月25日當天向福田法院提交了一份《情況說明》，表示對裁決內容不服，繼續堅持最初起訴狀的請求、事實及理由。
在尤婷向記者出示的裁決書中，福田仲裁委認定尤婷為20億項目融資的開發人。裁決書還顯示，原被告雙方均確認了20億融資項目的真實性。
對於融資的具體金額，福田仲裁委並不認同20億全部由尤婷融資而成。在尤婷方提交的證據中，其中一份郵件提及九鼎集團董事長吳剛曾協助溝通過投資方案。據此，裁決書判定20億元系吳剛溝通的結果。
此外，福田仲裁委並未採納尤婷方提交的業績獎金證明文件。裁決書顯示，這些證據均為打印件，無原件核對，且昆吾九鼎不認可證據的真實性，因此不予以採納。
對此尤婷認為，依據司法審理程序，業績獎金制度的電子原件發佈在公司OA系統，自己也做了電子證據保全。如果昆吾九鼎否定證據真實性，舉證責任在昆吾九鼎，福田仲裁委應依法去昆吾九鼎調取核實原件。
最終，福田仲裁委對本案做出裁決，判定昆吾九鼎支付尤婷融資業績獎金400萬元、律師費3773.58元，同時駁回其他仲裁申請。
昆吾九鼎也並不認同這個結果。其在《昆吾九鼎投資控股股份有限公司2018年半年度報告》中提到，昆吾九鼎對裁決結果並不認可，已向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提起訴訟。此外，昆吾九鼎根據仲裁決議計提預計負債400萬元。
法院駁回訴訟請求
6月7日，尤婷再次來到福田法院遞交請求材料。
尤婷稱，法院工作人員向她表示，勞動仲裁裁決不存在逾期，且昆吾九鼎已在北京起訴，建議她撤訴。
6月12日，尤婷就“撤訴”一事與該案主審法官電話溝通。法官表示不是讓她“撤訴”，而是該案要到北京審理。
之後，尤婷聯繫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簡稱海淀法院）得知，昆吾九鼎對福田仲裁委裁決不服，已於5月28日反訴至法院。
在尤婷等待海淀法院給她遞送案件材料期間，6月25日，她收到福田法院的一紙裁定，駁回了她最初立案請求。據裁定書顯示，原告對於勞動爭議的起訴，依法應以對仲裁裁決不服為前提，僅依據仲裁受理時間提起訴訟，法院不予以支持。
法院還認為，此案的審理有《最高人民法院關於審理勞動爭議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三）》第12條規定的“除外事項”，屬於仲裁審理合理期限內。
尤婷並不認同這一解釋。“從1月5日勞動仲裁委立案，到5月25日收到裁決書，審理期限明顯超過60日。”她說，而《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爭議調解仲裁法》第43條明確規定，案件逾期未裁決的，當事人可以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
此外，尤婷認為本案並不存在法院提到的“除外事項”，逾期未裁決僅僅因為仲裁委內部審批，並不存在法律規定的移送管轄、正在送達、送達延誤、等待另案結果、等待開庭、啟動鑑定、委託調查等正當事由。
在她看來，福田法院是在審閱過逾期問題後受理了本案。雖然之後仲裁委送達了裁決書，但她當即向法院提交了不服裁決的訴訟主張，且早於昆吾九鼎在北京法院的起訴時間。“福田區法院無需重複立案，應對此案繼續審理，而不是直接駁回起訴。”她說。
尤婷把這些訴求都寫進了交予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的《民事上訴狀》中，請求二審法院依法指令福田區法院繼續審理此案。10月8日，深圳中院對此案進行了開庭審理，目前還未有進一步的結果。（文中尤婷系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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