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的那一跪(民間故事)

陳學文是南城建築公司的總經理。他老家有個表嬸叫馬翠花。翠花嬸丈夫早年去世了,獨身一人供養兒子上大學。陳學文出於同情,讓馬翠花在公司裡做清潔工。

公司的制度很嚴,雖然是表嬸,但是,馬翠花每天晨會見到陳學文,也得像別的員工一樣,站得筆直,畢恭畢敬地和大家齊喊:“陳總好!”作為說一不二的一把手,陳學文也接受得心安理得。

這年春節前,父親陳樹根打來電話,要他回來過年。陳學文想到自己已經有三年沒有回家過年了,便答應了。

春節前一天,陳學文回到老家靠山屯。馬翠花也搭了陳學文的順風車回到老家。

靠山屯地處陝西偏遠山區,至今還保留著一些古樸的習俗,比如,大年初一,晚輩要到長輩家,雙膝跪下,給長輩磕頭,只有等端坐在中堂上的長輩發話,晚輩才能起身。

大年初一,陳樹根叫醒陳學文,要他去給馬翠花拜年。陳學文揉著眼說:“爸,我去給其他親戚拜年可以,可是給表嬸拜年就免了吧。”

陳樹根臉孔一板,說:“怎麼了?我知道你小子的心思,你是放不下你那總經理的架子!馬翠花是你手下清潔工,跟你差得天高地遠,你怎麼能去給她磕頭?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表嬸是你手下不假,可現在是在靠山屯,長幼輩分不能亂!”

看見父親發火,陳學文不敢再磨嘰了,他不情願地穿上衣服,來到馬翠花家。馬翠花正端坐在中堂上,等待接受晚輩的叩拜呢,看見陳學文進門,馬翠花一下起身迎了上來,手足無措地說:“哎呀,陳總,你怎麼來了?”

看見表嬸那受寵若驚的樣子,陳學文心裡很受用,當老總的就是有面子啊!但很快,陳學文就煩心起來,爸爸叫他來拜年,是要按老黃曆來,這就要自己給馬翠花規規矩矩地磕頭!不管怎麼說,老總給員工磕頭,心裡總不是滋味。

想到這裡,陳學文懶洋洋地說:“表嬸,什麼陳總不陳總的,今天我是你侄兒,我來給你拜年,爸還強調,一定要我給你下跪呢!”

“使不得,使不得!”馬翠花慌不迭地說,“那都是老黃曆,你來看我我就心滿意足了,還要什麼下跪!”

這話說到陳學文的心坎上,他順水推舟道:“表嬸,要不我就不跪了。不過,如果我爸問你,你可要給我打個埋伏,說我跪了。我爸那人你不是不知道,認死了的事,十頭水牛都拖不回來。”

“放心吧,你爸要是問,我們就這麼說。”馬翠花說。

有了這樣的保證,陳學文放心了,他坐在那裡,和表嬸說了一些無關痛癢的話,起身準備告辭。馬翠花說:“那哪行?中午在這裡吃飯,我把你爸媽也叫來,一家人在一起聚聚,拉拉家常。”

陳學文見推託不過,就打了個電話給父母,陳樹根爽快地答應了。

不一會兒,陳樹根和老伴來到馬翠花家。陳樹根盯了陳學文好大一會兒,問:“學文啊,給你表嬸下跪了嗎?”

陳學文連忙說:“跪了啊,不信你問表嬸。”

陳樹根上上下下打量著陳學文,好半天沒說話。馬翠花怕事情敗露,連忙打著圓場說:“樹根啊,學文跪了,還給我磕了三個響頭哩。”

陳樹根這才移開目光說:“跪了就好。翠花啊,上菜吧,今天我們一起喝個痛快!”

陳學文終於鬆了一口氣,總算把老頑固給糊弄過去了,所以,喝酒的時候也就放開了。表嬸家的酒是那種高度的紅高粱酒,幾杯下去後,陳學文就醉醺醺的了。這時,陳樹根露出狡黠的微笑,他扯著迷迷糊糊的陳學文說:“學文,站起來,給你表嬸磕頭。”說著,將馬翠花推到中堂的椅子上坐定。

馬翠花連聲說使不得,掙扎著要起來,陳樹根一把按住她說:“老嫂子,不是我倔,這小子該給你磕頭的。想當年,學文生下來,她媽沒有奶水,你家狗蛋也生下來不久,是你把本來就不夠的奶水分給了學文。沒有你,他陳學文活不下來啊!”

馬翠花說:“樹根,還提那些事情幹嗎,我早都忘了。”

“你忘了,可我忘不了。”陳樹根大聲地說。

此時的陳學文早已忘記他老闆的身份,酒精趕跑了他老總的架子,他口齒不清地說:“表嬸,我爸爸媽媽常跟我說,沒有您餵養我,我就不能長大成人,學文我給您磕頭了。”說著,撲通一聲跪下來,朝馬翠花磕著響頭。

馬翠花激動得老淚縱橫,陳樹根和老伴也笑得合不攏嘴巴。這時,在外當個小包工頭的二憨走進來,他見陳學文恭恭敬敬地給馬翠花行著大禮,豎起了大拇指:“學文這小子,沒有老闆的架子,好啊!”

陳樹根和老伴把兒子扶到家裡,陳學文矇頭大睡,醒來後,對自己朝馬翠花磕頭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假期結束後,陳學文和馬翠花又回到了南城,兩人都恢復了各自的角色,老闆還是老闆,員工還是員工。

入春不久,陳學文又接了一個大工程,可就在這時,棘手的事情來了:南城出現了民工荒,不僅招不到民工,現有的民工也紛紛辭職。陳學文急得想上吊。就在他走投無路的時候,事情有了轉機——老家來了五十多號青壯年救急了。

為首的二憨說:“學文啊,我知道你現在手頭緊,我把我手下那號人帶過來了,還順帶動員了另外幾個工程隊的傢伙。我跟他們說,陳學文老闆那可是條漢子,春節的時候,那麼大的人物,還給自己的員工馬翠花磕頭,跟這樣有情有義的人幹準沒錯!”

陳學文聽得一頭霧水,他想到醉酒的那一幕,忽然明白,那天,一定是爸爸故意灌醉了他,讓他在酒醉之後給馬翠花磕頭的。

顧不得多想,陳學文將任務分配下去,幾十號人立刻投入到工地上……

工程順利交工後,陳學文想到了醉酒磕頭的事情,他打電話給爸爸說:“爸,幸虧大年初一那天,我給表嬸磕頭了,那一跪,救了我一命啊!對了,你是怎麼知道我沒有給表嬸下跪的?當時我們的雙簧演得很好啊!”

陳樹根樂呵呵地說:“那天,我就估摸著你小子耍派頭,我防你一手呢。頭天晚上,我叫你媽在你褲子膝蓋那個地方,縫了兩隻小水袋,你要是跪了,那水袋準破。到了你表嬸家,我看你褲子乾乾淨淨的,就知道你們演雙簧。小子,明年春節回來,還要不要我把你灌醉?”

“不了不了,這一跪啊,我算明白了,做老總的,最重要的不是架子,而是對員工的一腔真情。”陳學文由衷地說。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