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王者荣耀打就是这世间最大的痛苦

没有王者荣耀打就是这世间最大的痛苦

对于广大的00后年轻人来说,苦这个滋味,和我们心里想的是不同的。我们说的苦,可能是失业、居无定所、消费降级、吃饭都成问题。他们认为的苦,很可能是上不了网,没有游戏打。

大家如果有时间,可以去年轻学生中间走一走,和他们交个朋友,你会发现,他们非常爱国,对现状也很满意。

你会很惊奇,因为在这个阶段,本该是最叛逆的时候,我们当年,还天天幻想着美国、日本是多么发达呢,老师们讲的也是《中日夏令营的较量》,80后是“垮掉的一代”,那个时间段,诞生了很多“精日”、“美分”,一切都是国外的月亮圆,那时候,我们传说——日本干净到马桶里的水都可以喝,青岛下水道还藏着油纸包的德国零部件,台湾最美的风景是人。

但现在的年轻学生不一样了,他们一出生,面对的就是一个高速发展的中国,他们一睁眼看到的就是智能手机、互联网、高铁、日新月异的大城市,富裕阶层的孩子经常出国,他们看到了陈旧破败的洛杉矶、乡村风情的欧洲,他们就会不自觉地认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不过如此嘛,我们中国也不差!

简而言之,真正的苦日子,他们根本没有见过。

我刚上大学那会儿,第一次来到大城市,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觉得身边的同学除了我之外都是婆罗门,我一个月生活费200块,没有摸过电脑,不知道网络长什么样子,没见过电梯和地铁,一切的见识都只是来自于书本,在同学面前假装自己见多识广的样子,闹了不少笑话。感谢高考,感谢大学,感谢城市,让我这个穷人见识到现代文明。

第一次上计算机课,老师让我们把作业做完了发邮箱,而我那时候,连个QQ都没有,连邮箱是什么玩意儿都不知道,我还以为是邮局门口的那个绿皮筒子呢。

90年代我们家电灯都不全,农村动不动拉闸断电,没有自来水,打井提水,晚上写作业点煤油灯,早上六点去学校上早读,黑漆麻乌的,点着蜡烛读书。

夏天旱厕臭的熏死狗,蚊子如航母上起飞的舰载机,乌压压杀过来,叫声如雷鸣,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拉屎赶紧跑,出来之后全身都是包。学校里无论多爱美的女孩子,夏天两条腿上都是可怕的红点点疮疤指甲挠痕,宛如美军轰炸过的伊拉克。

那时候村里女人还是用马桶,房间里拉着布帘子,一大早起来还得刷马桶,我们上学路过河边都会吸一口新鲜的马桶味儿,提神醒脑。

长太快了,没衣服穿,甚至穿过我堂姐的牛仔裤,一穿好几年。

那时候村里种水稻、小麦,还没有机械化,都得每个人下地,低头弯腰插秧,除草。到了收割的季节,也没有收割机,都是男女老少拿一把镰刀,弯着腰一路割到头。我们熊孩子在泥地里捡麦穗,捉蚂蚱,然后玩闹打闹。有一天深夜,我妈一个人割麦子,我躺在星空下睡着了,她每割完一垄麦子,就得把我抱起来往前挪一挪,但我还是一觉睡到了天亮。

唯一的娱乐就是躲在家里翻破书,三国演义+红楼梦+七侠五义+薛家将+说唐+希腊神话+法国小说等于整个童年。

一年吃不上几回猪肉,我爷爷会捕鱼打猎抓田鸡,经常操着猎枪渔网就满河沟子乱窜,运气好我能吃上一些野味,有一回正在啃麻雀,啃着啃着差点没把牙齿崩掉,咬到了一坨嵌在肉里面的铁砂子。

我家没有电视机,我一到暑假就住外婆家,外婆家的电视机是黑白带雪花的,舅舅还不让看,我会算准了半夜爬起来偷偷看三国演义,看丞相赵子龙,不敢放声音。

2000年之前,一年很少能够见腥荤。

但是到了过年的时候,那真是过年了。过年杀一口猪,猪肉一分一毫都不能浪费,猪头悬挂起来风干,猪舌头、猪心、猪尾巴做冷盘,猪肝炒了大人下酒,猪肺可以作汤,猪大肠可以炒菜,过年正经的年夜饭,少不得一道肥腻腻的红烧肉。

等到过了节,猪油都得熬出来储存起来,我表哥那个时候上高中,外婆会给他熬上满满一罐子猪油渣和猪油炒咸菜,拿到学校里去下饭。另外,还得背上一大蛇皮袋晒干了的老馒头,可以啃半个学期。我呢,那时候最喜欢猪油拌饭,一碗米饭,撒上葱花,淋上滚热的猪油,香气四溢,可以吃得一粒米都不剩下。

过年猪肉是吃不完的,吃不完就会码上盐,挂到屋檐下风干,偶尔切一点打打牙祭解解馋,有的人家,咸肉、风肉、火腿,能一路吃到夏天。肉都走了油,完全没有肉味了,硬邦邦干巴巴,吃起来未如嚼蜡。但是没办法,那时候,这都算是富裕家庭了。

我们村有个集体的池塘,村里养了一池塘的鱼,每到腊月里,大捕捞之后,每家每户都会分两三条大草鱼,也会夹杂一些鲤鱼、黑鱼一类的野鱼。

鲤鱼生命力极强,有一点水就能活蹦乱跳,按都按不住,这种鱼肉质太厚,不够鲜嫩,而且在它的侧背,有一根“酸筋”,需要拿刀剖开脊背,把酸筋拔出来,才能下锅烹饪,味道自然是不如青鱼草鱼鲢鱼的,如今这家伙泛滥美国五大湖,人家也没人吃。但在当年,我们有口鱼汤鱼冻,就已经是超级美味了。

黑鱼是养鱼人最痛恨的东西,这个物种极为凶残,尖牙利齿,血盆大口,什么都吃,一个池塘里有了黑鱼,小鱼苗就能遭遇灭顶之灾。

你一刀割开这家伙的肚子,有时候会发现各种小鱼,还有大鱼,甚至还有小鸟和青蛙,恐怖至极。

黑鱼生命力比鲤鱼还强,脱水两个小时,还能满地乱蹦,开膛破腹,去鳞挖鳃之后,丢到滚热的油锅里,还能蹦跶好一会儿,不盖上锅盖,它就带着滚油飞到你脸上。黑鱼有很多吃法,可以剁成几段红烧,也可以片成鱼片去做酸汤鱼,也可以文火慢慢炖成一锅奶白色的鱼汤,出锅后撒上小葱花,香气四溢。

大部分时候,过年吃的都是草鱼和鲢鱼,特别是一种脑袋巨大的鲢鱼,肉味鲜美,又称大头鲢,肉味鲜美嫩滑,是我的最爱,但是拾掇起来很麻烦,因为它的鱼鳞细碎,密密麻麻,像一件锦衣,白生生泛着银光,好看是好看,刮鳞就要老半天。我们最欢喜的是,鱼肚子里有着硕大的鱼鳔,还有密密实实的鱼子,这比鱼肉还好吃。

孩子们忙不迭地打下手,跑到地里去撅葱管,挖蒜头,揪起几根香菜,七手八脚收拾柴火,看着爸爸一刀把蒜头拍扁,把生姜切成细末,合着辣椒一起丢到噼里啪啦爆响的油锅里,爆出浓浓的香味。然后提着鱼尾丢进去,把它从头到尾煎得微微发黄,然后翻个面儿继续煎,然后滴上两滴酱油,舀一瓢水,刺啦一生泼进锅里,鱼肉、辣椒、蒜、姜的香味一起蒸腾起来。我们小孩子在一边抽着鼻子围观,整个人都沉没在白茫茫的油烟中,一边咳嗽,一边流口水。

到了晚上,就是过年了,煎鱼、红烧肉和扁食一起组成了年夜饭,我现在是无法描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了。冬天里,煎鱼、红烧鱼的鱼汤会凝结成一种类似于果冻的物质,我们把它叫做“鱼冻”,鱼肉吃完后,这才是真正的美味,可以慢慢吃。

我记得,整个正月的前五天,我都在就着鱼冻喝着玉米粥,那鱼冻清凉鲜香的滋味,会在唇齿间停留整个正月。不是真的有多好吃,而是别的也没啥好吃的。

暑假是极为漫长的,除了刚刚长出来的甜玉米,青番茄,也没有别的什么好吃的。最大的乐趣,就是跟着表哥去抓知了,那时候农村绿树成荫、古木参天的,老树上到处都是知了,吵得人睡不着觉,我们会拿一根很长很长的竹竿,竿头用铁丝掰一个圆圈,套上一个网兜,瞅准了趴在树上大喊大叫的知了,一下子罩上去,就逮住了,一下午,我们能够逮一大堆。

抓回来之后,就把这群虫子的翅膀剪掉,交给外婆,外婆会把它们放到油锅里爆炒,炒出来之后,所有孩子都抢着吃,知了胸口都是鲜美的精肉,比现在这个小龙虾好吃多了,还不费调料。当然,我们有时候也不麻烦外婆,自己生一堆野火,把知了串在树枝上烤着吃。

那时候,可以烤的东西真不少,玉米、土豆、红薯、蝗虫的大腿、河里捞上来的小鱼,甚至还有擀面剩下来的小面片儿,每个小孩嘴角都吃得黑乎乎。我最怀念的,还是烤面片儿,面粉被火烤之后,有股奇特的焦味。

其实面粉,就有十八种吃法,可以做馒头,可以做糕点,可以做灰不溜秋的老面包,可以擀面条,可以削面片儿,最有趣的,炒成炒面粉,加上老红糖,拿水拌成很难看的糊糊,我可以吃一大碗,黏糊糊黏得舌头嗓子都粘在一起,说不出话来。

我老婆出身在湖北农村,江汉平原上,从小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满水田里跑着,捉青蛙,钓龙虾,这两样,她是吃不腻的。

她说她小时候做得最坏的事情,就是偷酸缸里的泡椒吃。湖北女人都有一手做酸菜的好本事,她妈妈经常准备一个酸菜缸,洗得干干净净,削几个白萝卜,切几片辣椒,放在里面做酸菜,我老婆小时候特别馋,连这点酸菜都不放过,没事就偷偷摸摸把手伸进去,捞几片辣椒吃,今天捞两片,明天捞两片,等到她妈开坛子的时候,发现一大缸泡椒,没几片了,还以为是老鼠偷吃的,不过湖北的老鼠也吃辣吗?

我们俩都有一个爱好,就是吃炒豇豆,但是不能是那种青翠翠嫩出水儿的豇豆,而是拿着皮子已经老了的老豇豆,为啥呢?因为那时候的豇豆米饱满,一粒一粒塞在豇豆皮里,像怀孕了一样。你炒一炒,焖一焖,豇豆米会一粒一粒掉在菜汤里,这时候拿它下饭,咀嚼在嘴巴里,美爆了。豇豆的汤是黑糊糊的,浇在白生生的白米饭上,比猪油拌饭都香。

你要让我回忆苦日子,我还真回忆不到什么苦的滋味,因为人会自动屏蔽掉那些不堪回首的窘迫,留下那些闪着光的童年碎片。

你要让我回到那个时代,肯定也是难以适应的,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现在的人们喜欢去体验农村生活,喜欢去农家乐生火劈柴,钓鱼打猎,推崇田园牧歌的生活方式,其实就是一种小资产阶级的矫情,你让他真到一个快递送不到的地方,耕读一个月试试?光夏天的蚊虫,田野里的猪粪,不能天天洗澡,没有抽水马桶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不过嘛,我们这代人,是吃着苦长大的,最苦能有多苦?再早一辈的人更清楚,他们吃过榆钱、红薯藤、玉米根、和花生叶子、各种野菜。当然,现在这些玩意儿都成了很珍贵的菜肴了。只是,现代人不知道,如果没有油盐酱醋,这些东西,很难下口。

经济不可能永远飞速发展,世界也不可能永远和平,我们离一穷二白,也才过去了不到70年,中国能够有今天,已经是个奇迹了,一开始的时候,我们连印度都不如的。

苦日子到底是什么滋味,只有苦过了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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