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我十五歲，當時我媽在三甲醫院檢查出了卵巢囊腫，有雞蛋那麼大一個。醫生說，還好囊腫不是惡性而是良性的，可以選擇手術去除，也可以置之不理！我媽問醫生，有沒有什麼辦法讓囊腫自己消亡？醫生說，天方夜譚！但是我媽沒死心，決定向中醫求助，當然不是去當地的中醫院，因為傻逼都知道有本事的老中醫不會待在體制內！
正好那一年，我們當地有一個知名老中醫剛從監獄放出來，本來是死緩，但是因為醫術高超治療好了很多疑難雜症，被政府提前假釋，安排其在郊區一個小婦幼保健醫院坐診，也算是為人民服務減輕他的罪惡吧！
週末的一天下午，我和我媽坐車到了這家婦幼保健院，不僅路程遙遠，而且環境慘不忍睹，掛號之後進入院內，臥槽，至少有二十個人在排隊，而且從衣著打扮來看，全是農民朋友，有挑著扁擔的，有拖著LV編織袋的，還有包著頭巾的。我心想，老中醫名不虛傳啊，名氣從省城都傳到周邊縣城鄉鎮了？難道他們的病，三甲醫院都看不好？
辦公室的門關著，一打聽，老中醫有午睡的習慣，不到下午14時，絕不開門迎客。我媽這人比較靈活，喜歡投機取巧，她一看才13時，於是讓我先排著隊，她自己跟醫院門衛套近乎，打聽出老中醫的宿舍門牌號後，直接衝到老中醫午休的房間，憑著三寸不爛之舌硬是把老中醫叫起床了。
大約10分鐘後，我媽和老中醫一路說說笑笑走到了辦公室門口，排隊的群眾本來半死不活的，這下全跟打了雞血一樣。一位大媽對老中醫低頭哈腰，笑著說：您今天起來的真早啊！然後又板著臉對我媽說：哎，哎，你，後面排隊去！我媽變臉也快，對著這大媽說：不是我把老人家請出來，你們還要站一個小時，我排什麼隊？我跟你一樣在這裡傻站，老人家現在能提前上班嗎？這時，老中醫掏出鑰匙正在開門，彷彿看慣了人世間的爭名奪利，笑著說了一句：也是這個理，就讓她先看吧，都不容易！大哥發了話，小弟們也不再爭辯，只有老老實實在外排隊，我和我媽第一個進了辦公室！
老中醫七八十歲，一頭白髮，全白的哦，一點黑色都沒有的那種，頭髮很短，有點類似現在的寸頭，只不過他頭髮很軟有點彎曲，所以全部都是往後梭的，髮型還是很酷的，因為一般中國人的頭髮都比較硬，如果留這麼短，是不可能往後梭的，所以他的髮型給我印象很深刻！還有一個印象深刻的就是他的臉，紅光滿面，不是高血壓的那種暗紫色，也不是長期酗酒的那種豬肝色，怎麼說呢，白裡透紅，紅的很通透，有點像是一個皮膚白皙的美女喝醉後的那種面紅！
進門後，老中醫先是讓我媽把手放在桌子上，他把脈了大概不到半分鐘。然後又讓我媽把舌頭吐出來，看了一下舌苔。再然後，就沒有了，直接開藥，我媽突然把我往前一推，對老中醫說：我兒子，順便也看看！老中醫也不含糊，還是把脈、看舌苔，然後對我說：都還好，就是眼睛有點近視。當時，我確實有點近視，不過也就二百度，平時根本不需要帶眼鏡，我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我是近視的？老中醫對我媽說，你先去抓藥，一會再過來我告訴你劑量！
我疑惑的跟著我媽去藥房抓藥，路上我問我媽：他怎麼不問你什麼病？他不知道你什麼病怎麼就敢給你開藥？我媽說：中醫就這樣啊，不需要問就知道！我說：那怎麼可能？我媽說：他不是把脈和看舌苔了嗎？我說：這就知道什麼病呀？那麼多大大小小的病，就靠著把脈就都知道？我媽說：我也不清楚！我說：你還是跟他說一下你什麼病，不然太不靠譜了！
抓藥後，我們又來到了老中醫的辦公室，圍著一堆人，老中醫正在給一個人把脈，這人急不可待的說：我就是喉嚨這裡老是往外滲血.....老中醫立即打斷他說：別說話呀，我在把脈！然後看了一下舌苔，就讓這人去抓藥，這人還想說什麼，老中醫擺了擺手，意思就是說，下一位。隨後的幾位，都不敢說話了，就是把脈，伸舌頭，開藥。我就更疑惑了，這他媽看的是哪門子病？這不符合我的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呀？
我媽可能是受到了我的影響，在老中醫囑咐完了如何煎藥，用多少水，煎多久，每天幾次等問題之後，主動問老中醫：您看我這腫瘤要多久才能消除？老中醫笑眯眯的說：這個不一定，完全消失不太可能，都好多年了，差不多都有雞蛋那麼大呢，讓它慢慢變小是有可能的，控制其不再生長絕對沒問題！
我媽的這個腫瘤確實沒有長大，也沒有消失，一直到十年後，還是在三甲醫院將其手術拿出，這次手術很成功，但是對人體的傷害也很大，直到今天，我媽的元氣都沒有恢復。所以，至今我還是覺得中醫不是萬能的，它的保守療法也有其道理和作用，畢竟開刀做手術和攻城打戰一樣，都是下下策！
如果老中醫就這點本事，我想我今天也不會浪費時間寫這篇文章，就在一年後，我的左耳門附近，長了一個小腫塊，不痛不癢所以初期沒當個事，結果這個腫塊幾乎在幾夜之間就長到了汽水瓶蓋那麼大，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有一塊骨頭冒出來了，當時把我嚇壞了，我爸帶著我跑遍了全市所有的三甲醫院，通過關係先是找院長，再找主任醫師，又是穿刺又是化驗，所有醫院所有的醫生都說：必須開刀！我爸和我媽猶豫了，才16歲啊，如果開刀那左邊臉豈不是要留下一條大大的傷疤？豈不是破相了？以後咋找媳婦呢？對於這些疑問，醫生們都無奈的表示：留下疤痕是一定的，別無他法！甚至還有個院長跟我爸拍著胸口保證：可以讓疤痕最小化，不注意絕對看不出來！
這裡我要吐槽一下穿刺，如果有朋友玩過這東西，一定印象深刻。那個針筒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大的針筒，捏在手裡可以當小鐵棍，而針又長又粗，完全可以直接捅死人的那種針。醫生把這個巨無霸的針，扎進我的腫塊，他根本就不知道何時應該停止，一直扎到我耳門裡面的骨頭，我痛苦的大叫一聲：扎到骨頭了！醫生才恍然大悟：哦，到頭了！
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我媽又把我帶到了老中醫那，門診還是那麼破落，病人還是那麼多，各種稀奇古怪的病，依然排著長隊，老中醫依然沒有問我什麼病，不過我那個凸出來的腮幫子，瞎子也能看見，依然還是把脈，看舌苔，開藥。這次我媽再也憋不住了，問老中醫，吃藥能消嗎？老中醫笑眯眯的回答：可以！
取藥時，我媽忍不住跟藥房工作人員抱怨：這藥可不便宜啊，比看西醫還貴，一個療程七天，隨便抓點藥就是幾百元，還不知道需要幾個療程，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療效！
差不多一個月後，我的腫塊完全消失，就好像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一樣，事後，我媽也經常唸叨：還是中醫靠譜！若干年以後，我聽說這個老中醫去世了，我心想，中醫的時代結束了！為什麼這樣說呢？
有一年，我媽面部有點中風，左邊嘴巴歪了，去三甲醫院進進出出幾個月，除了輸液，別無他法，於是我媽又去了中醫院，但是她可能沒想到現在的中醫院是掛羊頭賣狗肉，其實還是西醫！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醫男，用針灸紮了她左邊面部，痛都不說了，關鍵是，紮了一個禮拜後，另外一個學西醫的同事看見後說扎錯了，應該扎右邊面部。這個中醫男一臉茫然，叫來了他師父，也是他的上級領導，詢問過師父後，才知道左邊歪了要扎右邊，右邊歪了要扎左邊！我媽在一旁聽了直髮懵，回家後給我說，可惜那個老中醫不在了，現在這些所謂的中醫真不靠譜！
也許，終有一天，中醫在本土會絕跡，但是放心，至少他不會滅亡，因為就全世界來說，其他國家我不敢說，至少日本和韓國兩個國家一定會幫我們延續中醫的神秘風采。我想，這也是喜歡中國傳統文化的人們，最後的一絲精神安慰吧！
PS：這個老中醫犯了什麼罪，我不想說，也是對逝者的尊重。但是我可以負責的說，不是什麼窮兇極惡的事，不過在那個年代判刑過重，就好像以前投機倒把要坐牢，現在沒有投機倒把這罪名了！老中醫差不多在監獄度過了十年，期間治好了很多病人，所以才把他提前釋放出來，弄到一個破落的小婦幼保健院替醫院搞創收，使得一個門可羅雀小診所變成門庭若市的神奇之地。從監獄出來後，老中醫在這個小診所又待了差不多十年，最後一個人孤苦伶仃的走了，同時也把他的絕技帶到了棺材裡面！
閱讀更多 沙陀曼蛇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