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子月十七

來源:樂亭文化研究會《讀樂亭》雜誌/樂亭故鄉人網站(www.guxiangren.com)專版

題圖來自網絡。僅為配圖,和本文無關

冬子月十七

很多年前,我就嚮往著,能和母親坐在炕頭上嘮嗑,說什麼都好,只要是無關緊要便可。母親的腿已經不能再盤著坐,拽了一小薄被子,我將腳插進被垛下面,然後趴在炕上,父親的牙大多剩下半截,坐在地上的凳子上,什麼都會談起,笑時那牙齒好像大菊花上長了些許蟲子。

都是談什麼來著呢?對了,好像說起自己家娶得兒媳是多麼的賢淑,她的孃家人是如何的通情達理。還說起今天去趕集,一個熟識的男人拽著父親不讓走,給了一兜子梨,就因為他在家看縣誌,發現我村出過一個狀元,到底是誰呢?父親是無功不受祿,回到村裡問起了八十多歲的三爺,三爺拽著父親不讓走,說是張家誰誰誰,三爺的父親還曾伺候過秀才和秀才的女人。我也見到了三爺,他的腰完成了一把鐮刀,他清楚地記著村裡的每個人,生了的和死了的。父親又說起他去買揚場的工具,對方便宜不賣,他便打趣對方:你還給人保媒?對方點頭說是。父親便對人家說:給我也說個媳婦吧!對方讓他先出一百塊錢的通話費,把我和母親笑得喘不上氣來。

母親一臉興奮地對我描述,前兩天她在村中我們一個稱呼五叔的人家看到一盆花,扁的葉,紅的瓣,黃的蕊 ,她跟父親唸叨兩天了,父親開著電三輪帶她趕集去買,可能是天冷,賣花的沒出攤。她又跟我提到五叔,五叔本來趕集去買塑料,塑料沒買,揹回一盆花,一個魚缸,十條小魚來,還贈了魚食,母親對其嚮往的神情讓我很是愧疚,這麼多年,我買了很多花,也養死了很多花,她一直在說,喜歡君子蘭,喜歡蟹爪蘭,喜歡一切花朵,我卻不曾送過她一盆。

父親又說,外祖父怕女兒嫁不到好人家,便親自來村裡打聽,一姓尹的老人說父親不行,不能嫁,在莊裡太老實,挨欺負 。其實,後來我與這尹姓家孫子成了同學。這尹家閨女跟很多人說起我母親是方圓幾里的好媳婦。父親又說,人啊,活一輩子,不能心眼太壞,也不能心眼太多,那樣的人大多沒有好結果。

母親又說,大人是孩子的鏡子,大人什麼樣,孩子什麼樣。她又說村裡誰誰幫著咱家來吊二棚著,誰誰給咱家的什麼什麼東西,她做了窩瓜粥,給村裡很多人端了去。

父親又跟我說 ,當年我出生時,一家一人分二百斤的口糧,好多高粱沒脫皮,那個餓啊,現在好了,吃飽了,穿暖了。其實我知道,他兜裡為了我們買房,就剩下了幾千塊錢,這幾千塊錢,要過年給孩子們開發壓歲錢,要給上年紀的老人拜年,要在過年準備雞鴨魚肉,可是他們竟然是那樣的快樂,母親將我給她買的棉衣又摩挲了一遍,然後小心翼翼疊上裝起來,說要等著誰誰家孩子結婚,他們喝喜酒去再穿。

我們一起計劃,春天挖個滲水井,再讓堂兄給通個下水道,還計劃著後院的棗樹伐掉一棵,前院的核桃樹修剪一下枝子,還有呢,栽上一畦韭菜,砌上一個花池。讓那些雞鴨擋在籬笆內,免得四處拉屎。

不知什麼時候,陽光透過窗又照了進來,那些光亮將一部分椽子抹得油黃,外面得風凌冽的不可一世,我卻覺得春天就在泥土的下面,就在父母的心裡。

看了一下牆上的陽曆盤,十二月二十七日,農曆冬子月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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