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偶然觀看湖南臺正在熱播的清宮穿越劇《步步驚心》。覺得其劇情設置、場景服裝、演員表演、導演處理等各個方面，除了和此前湖南臺播出的另一清宮穿越劇《宮》相似度有點高之外，整體看來倒也差強人意，難怪家裡人都說好看。
然而，我這改不了的文人習氣，卻讓我在看到這一兩集裡某些用詞不當或演員唸錯字——尤其是念錯古詩詞裡的千古名句時，感覺像是吞進了一隻蒼蠅似的難受。前者，如將皇子八阿哥向女主角若曦報平安的字條“平安勿念”，書寫成“平安勿掛”（或許以為“掛”和“念”都是同一個意思吧，其實不然）。後者，則如劇中男女演員——仍是八阿哥和若曦——都在不同的場合，把宋代詞人秦觀的《鵲橋仙》名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反覆錯念成“兩情若是長久時……”。
興許有人會覺得，“久長”和“長久”，意思也是差不多，值得如此大驚小怪嗎？
問題在於，這是古人傳誦千古的名篇名句，且有基本的平仄格律要求為約束，豈容隨意顛倒篡改！
秦觀的這首《鵲橋仙》詞，堪稱是這一原本專詠牛郎織女七夕相會故事的詞牌代表作。不僅構思別出心裁，表現上意境優美，而且遣詞造句十分講究，幾乎通篇的每一句皆被後人反覆徵引、吟誦不衰。尤其“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之句，幾乎成了古往今來稍具文化素養的戀人們，時時掛在嘴邊的口頭禪。
而對於當今這些大多擁有大學本科文憑或碩士博士頭銜的演員、導演、編劇、製片人來說，竟然一個人都沒有發現這一千古名句被反覆地念錯，便堂而皇之地任其“出籠”，大張旗鼓地在全國播映，據說還要出口到國外——豈不太丟咱中國文化人的臉了！（現在知道了，趕緊在配音上稍作補救，倒也並不難。）
以我分析，這好像還不是或不僅僅是演員的口誤和導演的失察所能解釋的，有可能編劇就這樣糊里糊塗地寫了。但編劇桐華是根據自己的小說改編的呀，難道他在小說裡也這樣寫的？難道推出這本小說的出版社也沒有把住這麼簡單的一個文字關？或者，小說編輯把住關了，卻沒引起作者的注意，乃至在為電視劇改編劇本時，又重犯這一低級錯誤？
當然，從直接的責任上講，導演的素質和責任感有所欠缺，才是最為關鍵的問題。因為導演是對劇本、臺詞、表演及其他各個方面的一個總把關者。如果導演缺乏基本素養或責任心不夠強，往往就會問題百出。
即使拋開編劇、導演、演員的問題不說，一部影視劇作品的攝製，從選題、編劇、確定導演、確定製片，審定劇本、挑選演員、成立攝製組，到拍攝竣工、剪輯、配音、配字幕等等，最後還得交投資方和主管部門反覆審查、通過。經過如此繁多的程序檢驗，難道就沒有一個人熟悉這樣的千古名句而有所覺察？第一次沒聽清，第二次、第三次還聽不出來？
真的，我對這一系列問題都非常好奇，覺得簡直不可思議。希望知情者細心地查一查，當作一隻麻雀來好生解剖解剖——看看當今的中國文化藝術界人士包括其職能領導部門，在從業的基本素質方面，究竟滑坡到了何種地步。
當然，我對《步步驚心》這部電視劇，只是偶然看了一兩集，所見的此類小差錯也不是什麼致命的硬傷，不足以評價其整體質量。本文所談的問題，還多少帶一點有感而發、舉一反三的意味。我的本意，是希望引起整個影視界甚至包括傳媒界對此類痼疾的警覺與反思。
2011年9月15日12:59於自貢
附：秦觀《鵲橋仙》原詞：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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