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案记实之“杀人狂魔”案侦破始末(2)

大案记实之“杀人狂魔”案侦破始末(2)

新的案列讲述方式,同样的案例,别样的精彩,希望新老朋友一如既往的支持,老崔也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被歧视的童年

杨新海家住河南省正阳县汝南埠镇的张夹行政村杨陶庄村民组,这里不通客车,从村里到汝南埠镇有3公里多的距离,道路凸凹不平。晴天,道路上被大车小辆辗轧得几乎翻成了筏头地,普通三轮车也难以行驶,雨天,路上的淤泥几乎深不见底,人踩上去也拔不出脚来,车辆根本无法通行。这是杨陶庄通往汝南埠镇的惟一的道路。

在杨陶庄村的200多户村民中,杨新海家是非常贫困的。他的父亲杨俊关和母亲杨詹氏住在自己修砌的低矮的茅草房里,就在这低矮的茅草房里,杨俊关夫妇生下了6个子女。近年来,随着子女们一个个长大成人,先后搬了出去,但老两口仍然住在这里。用杨俊关的话说,现在"房子已破得不行,一下雨,就得用塑料布盖一下"。

茅草房的一头是杨俊关夫妇的卧室,屋里除了一张破旧的松木床,再也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床上的被褥也打上了不少补丁。松木床的旁边,便是老两口的厨房,用砖泥混砌的灶台上,支着一口铁锅,每到做饭的时候,整个屋子里便浓烟滚滚,呛得人喘不过气来。茅草房的四壁,半人高以上的地方,都有烟熏火燎的痕迹,尤其是房顶上,黑漆漆的,像是随时要滴下油来。茅草房的另一头便是牛槽,老两口喂养的一头瘦巴巴的耕牛拴在牛槽后面,白天,杨俊关把耕牛牵出去役使或拴在屋外的树底下;晚上,把耕牛牵进屋来喂草料,然后,就让它栖息在牛槽的后面,牛粪牛尿也排泄在这里。每到天亮的时候,牛槽的后面就成了一道牛尿的河,杨俊关每天都要用土坷垃垫在耕牛的脚下,牛粪、牛尿和土坷垃越积越厚,隔一段时间,杨俊关就要找人对牛圈清理一次。一走进这间人畜混住的房子,既有一股农家烟炊的熏燎味,也有一股浓浓的牛粪、牛尿的臊臭味。这就是杨新海出生的老屋。

杨新海生于1968年7月17日,属猴。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下有一弟一妹。杨新海的爷爷是地主成分,他家的成分是富农,在那个唯成分论的年代里,这些成分的人都是属于专政对象。因此,在杨新海很小的时候,他家就受到歧视,他还年幼不懂事儿的时候,就时常被村里同龄人称为"地主羔子",嘲笑他、羞辱他,使他备感屈辱。尽管兄弟姐妹很多,但他从小就在村里有一种孤独感,自觉不自觉地把自己游离于人群以外,这使他从小养成了孤僻、内向、不爱说话的性格。

正阳县属于河南省驻马店市,这里本来就是比较贫困的地区,杨新海的父母孩子多,花销大,比一般人家显得更贫困。杨新海虽然兄妹6人,家里却没有一个上学识字的,也正是由于父母生了他们6个儿女,排行老四的杨新海"从小就不受重视"。在杨新海的记忆中,从没有人给他买过衣服,也没有人给他买过爱吃的东西,更没有任何人教他读书识字。

1976年暑假,杨新海已经8岁,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了上学的冲动,向父亲闹着嚷着非要去上学,父亲叹了一口气说:"哎,你们兄弟姐妹6人全是睁眼瞎,也不是个办法,小海儿要上学就让他去上吧。"父亲把他领到学校报了名。老师对他进行测试时,发现这个孩子脑瓜特别聪明,于是,没上过一天学的他直接上了小学二年级。杨新海知道家里供自己上学不容易,从上学开始就十分用功,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

杨新海的身体没有同龄人发育得快,尽管他到8岁才开始上学,在同班同学里,年龄算是比较大的了,但他的个子并不高。加之和他与生俱来的地主成分产生的威压,使他在内心深处产生了严重的自卑。在学校里,他怕别人欺负他,轻易不敢和同学说话,一到学校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书,下课后除去上厕所也不出来玩。由于他一门心思用在学习上,他的学习成绩一直是班上最优秀的。

放学回到家,幼年的杨新海常常一个人愣愣地独处,呆呆地对着一个地方看,对着一种东西看,一看就是老半天,看得时间长了,他好像看出一点门道来,他就模仿着把看到的东西画下来,一开始画得不像,画着画着就像了。从他开始上学时起就喜欢画画,一回到家里,他总是把自己关在屋里画画、写字,据村里人讲,"海儿从小特别聪明,喜欢画画,画啥像啥。"

70年代的中国农村,实行的还是公社化行政体制,所有的农村老百姓都称为公社社员。人民公社下面是生产大队,生产大队下面是生产小队,生产小队是最基础的经济核算单位。生产小队对社员的劳动计酬方法是按其贡献大小发给工分,社员凭工分的多少领取口粮和参加年终分红。为了给家里多挣工分,减轻父母的生活负担,杨新海一到周末放学后,就下地割草或者给生产队放牛,割的草交给生产队的饲养室挣工分,放牛可以直接记工分。

在村民的眼里,幼年的杨新海懂事、勤快,老实得很,是个好孩子。他每天默默地去上学,放了学又默默地回家。回到家里,他不跟别的小孩玩耍,一个人默默地玩,从不和别人多说一句话,也从不惹是生非。据当地派出所的一位民警说:"杨新海小时候连杀个鸡都不敢,我们也想不通他怎么成了嗜血成性的杀人狂。"

在杨新海的记忆中,有两件事在他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很大的阴影。

第一件事大约发生在杨新海上小学的时候。那时,他的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已经结了婚,家里只剩下父母领着他和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一家5口住在3间破旧的房子里,周围是就地取土打的墙,上面是用麦草苫的屋顶。父母住在东间,他和弟弟妹妹住在西间。一天下午,他放学回到家里,只见3间破旧的草房乱糟糟的,父亲和弟弟妹妹都不在家,只有母亲独自坐在院子里抽泣。他预感到家里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便不声不响地坐在母亲身边。母亲止住哭泣,抬头看了看他,一把将他揽在怀里,又大放悲声地哭起来,边哭边抽咽着说:"海儿,你爹他喝药了!咱们娘儿几个咋活啊?" 杨新海劝娘不要哭,有话慢慢说。娘擦了擦眼泪告诉他:当天下午,哥哥家的小孩在地里玩时,偷掐了生产队的油菜花,被生产队的干部抓住了,马上召开全队社员大会批斗哥哥,让他承认是他有意唆使"地主羔子"破坏生产。哥哥说,那是小孩不懂事造成的,我没有唆使他。生产队干部说哥哥不老实,要对他进行罚款。杨新海的父亲杨俊关也被叫去参加批斗会陪罪,回到家里一直唉声叹气,趁杨新海的母亲不在跟前,气得喝下农药要自杀,当母亲发现时,父亲的口中已经溢出白沫了。母亲赶紧叫来哥哥,一家人慌手慌脚拉着父亲去医院抢救,现在,父亲是死是活还不得而知。

杨新海本想去看看父亲怎么样了,但他不知道哥哥们把他拉到了哪个医院去抢救。他抬头看了看苍茫的天色,太阳早已下山,不知何时,夜幕已经笼罩了大地,他突然生出一种世界末日来临的感觉,那无边的黑夜好像对他产生了无穷的威压,使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后来,虽然父亲大难不死,但杨新海对这件事很想不通。此时,他已经是一个11岁的小学生,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对外部世界的感知和认识,他认为,小孩掐油菜花儿玩,在农村本来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儿,为什么到了我们家人的头上就成了现行搞破坏?地主、富农的后代就永远坏吗?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就要挨批斗,这往后的日子还咋过呀?

还有一件事是杨新海上了高中以后发生的。那时,农村的行政体制已经由人民公社、生产大队、生产小队改为了乡政府、村委会、村民组。随着行政体制的改革,唯成分论的观点也越来越淡化,他家也和其他村民一样,分到了责任田。尽管成分淡化了,但是,多年来在人们头脑中形成的阶级斗争意识却一时无法彻底革除,像他们这样成分高的家庭仍然在人前感到抬不起头来。

杨新海刚考上高中那年,他的哥哥需要盖房,村里给他哥哥划了一片宅基地,哥哥欢欢喜喜地购置了盖房所需的东西,请人看好了黄道吉日,动手盖起房来。可盖房工程刚刚开始起步,村里一家势力较大的人家看上了这块"风水宝地",也要在这块地方盖房。杨新海的哥哥当然不让,两家为此打起了官司。经多次找村委会干部调解,最终仍不了了之。后来,对方见不能强占这块地方,为了不让杨新海的哥哥盖成房子,硬是在这块地上挖了个大坑。

对当时发生的这些事,杨新海无能为力,也不好说什么,但却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抹不掉的痕迹,用杨新海的话来说,经历幼年时的种种遭遇,"我感到这个世界上很多事儿太不讲理了"。

杨新海幼年时生活的驻马店地区属黄淮海平原地区,土地算是肥沃,人口密集,工商业非常不发达,众多的人口拥挤在有限的土地上。人民公社化时,这里的老百姓大部分人家缺粮吃,改革开放以后,老百姓才有粮食吃,有衣服穿,但就是没有钱花,没有任何多余的积蓄,大量的劳动力要么外出打工,要么在家闲置,本地没有任何可以引以为荣的工商企业。黄淮海大平原是中国最适宜进行大农业的地区,但是大量的农村既有人口决定了不能很快地进行农业的规模化经营,大量的人口都依靠有限的一点土地生存,生产效率极其低下,土地成为维系温饱的惟一因素,只要这几亿人在土地上,就不算失业,我们国家并没有把这些人算作失业人口,他们也不享受任何的社会保障。因此,这里的贫穷和落后状况就一直不能得到有效、快速的改变。

杨新海的家离县城只有十五六公里远,但直到初中毕业他还没到县城去过,他所见到的全部世界就是周围灰褐色的村庄,他所经历的全部生活就是一天到晚为吃不饱肚子而发愁,他所留下的很多记忆都是暗淡的、没有任何色彩的灰色记忆。高中时,杨新海爱上了文学,这以后,他的语文成绩一直比较好,后来,虽然中途辍学,但他的写作还是有一定的基础。杨新海落网后,曾在狱中写过回忆录,第一部分的题目是《乡愁》,这部分主要是记录他幼年时对家乡留下的印象,一开头写道:"我们村子的西边,有一条弯弯的小河;小河上边,有一座桥,那座桥给我留下了屈辱的记忆……"

我们在杨新海家乡采访时,有村民告诉我们:杨新海小的时候不仅喜欢画画,而且还喜欢文学。我们可以设想,如果他生活在一个条件好一点的家庭,爸爸妈妈会为他萌发的绘画天赋欣喜不已,会为他刚刚显露的文学细胞而感到自豪,千方百计培养他,想方设法帮助他,为他提供成为画家或文学家的机遇和条件。如果这样,也许今天的他至少不会是一个人人喊诛的杀人犯、遭人唾弃的丑恶化身。罪恶的根源还是贫穷落后和缺乏教育,这些东西像是一块巨大的土坯,牢牢地压在杨新海这个刚刚钻出地面的嫩草芽儿上面,把它压得弯弯曲曲、七扭八歪。由于这种心理的萌发和膨胀,把他变成了一个畸形儿,形成了和常人不一样的思考方式和方法,慢慢地嬗变成了一个冷血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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