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寫《書劍恩仇錄》大掉書袋,修訂時果斷刪除

掉書袋,是很多新手寫作時容易犯的毛病,金庸梁羽生這樣的大家也未能免俗。

梁羽生的小說中詩詞多,這是大家公認的,但有時未免顯得累贅多餘。比如《萍蹤俠影錄》中,張丹楓和人說話也好,欣賞風景也好,時不時冒出一兩句詩,給人感覺頗有點不合時宜。

金庸和梁羽生一樣,國學功底不凡,文史知識豐富繁雜,因此也會有意無意地掉掉書袋。尤其在第一部作品《書劍恩仇錄》當中,極為明顯。

金庸寫《書劍恩仇錄》大掉書袋,修訂時果斷刪除

試看一例:

書劍舊版第二十九回,霍青桐用兵如神,巧計迭出,讓數萬清兵幾乎全軍覆沒。紅花會群雄目睹這一切,甚是感概,出現一番對話——

餘魚同道:“霍青桐姑娘是維人,怎麼這樣深通孫子兵法?”章進道:“什麼孫子兵法?”餘魚同道:“孫子曰:凡先處戰地而待敵者佚,後處戰地而趨戰者勞,故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她伏兵持敵,使清兵疲於奔命,不是致人而不致於人麼?孫子又說:‘故形人而我無形,則我專而敵分,我專為一,敵分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則我眾而敵寡。能以眾擊寡者,則吾之所與敵者,約矣。’她把清兵分而為四,成為我眾而敵寡,豈不暗合孫子之道。”衛春華等都點頭讚歎。餘魚同又道:“她先派老弱的黑旗隊出去誘敵,這不是‘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麼?她命白旗隊把正黃旗精兵遙遙引到大漠之中,而自己主力在大泥淖旁殲敵,不是‘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麼?”陳家洛點頭道:“不錯,她讓數百名殿後戰士被消滅,那是‘利而誘之’,棄葉爾羌城是用‘卻而避之’,黑水河上斷橋是‘亂而取之’了!”周綺聽得不耐煩了,說道:“你們盡掉書袋幹麼呀?人家不懂。”駱冰笑道:“霍青桐妹妹的師父是天山雙鷹,他們是漢人,孫子兵法大概是他們教的。”周綺道:“打仗的法兒大家都可以懂的,咱們有孫子兵法,說不定他們有爺爺兵法呢。”眾人都大笑起來。

金庸寫《書劍恩仇錄》大掉書袋,修訂時果斷刪除

餘魚同劇照

餘魚同是秀才,陳家洛是解元,胸有萬卷書,講起孫子兵法來頭頭是道。不過在此時此地,聽他們談話的紅花會其餘諸人,大都是不通文墨的粗豪之士,餘陳二人的講解就顯得迂闊囉嗦。因此,這番對話其實不過是作者本人在掉書袋罷了。

果然,金庸也意識到這一點,在修訂時,將這一大段改作——

大家又都贊霍青桐用兵神妙。餘魚同道:“孫子曰:‘我專為一,敵分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則我眾而敵寡。’想不到回部一位年輕姑娘用兵,竟是暗合孫子兵法。”周綺睜大了一雙圓眼,道:“你胡說八道!她打仗打得這樣好,你還說她是孫子兵法?我說是爺爺兵法,老祖宗兵法!”眾人都大笑不已。

這樣一改,簡明多了,既符合人物個性,又符合當時環境。

金庸寫《書劍恩仇錄》大掉書袋,修訂時果斷刪除

我們現在讀金庸小說,基本沒覺察到書中掉書袋的毛病,這都有賴於金庸十年修訂之功。相比而言,梁羽生在修訂方面就做得沒有金庸這麼細緻,由此也可看出,兩人對於武俠作品的重視程度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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