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後,那個少年穿越回來,抽了老師一頓耳光

二十年后,那个少年穿越回来,抽了老师一顿耳光

二十年前,他還是少年。

走進初中校園。13歲,他不是孩子了,開始讀網絡小說,並有了自己的兄弟,展眼望向天空,和校園的光榮榜,那裡陳列著許多牛逼的師兄師姐,他們和她們去了傳說中的大學,拿了傳說中的獎云云。

他還開始暗戀某一個女生。

這是一個孩子,或一棵樹,破土生長在春風裡。

二十年后,那个少年穿越回来,抽了老师一顿耳光

二十年後,他穿越回來了,開車攔住一個男人。男人已經謝頂,肩膀佝僂,二十年過去了,他開著電瓶車。滿面笑容。

少年揮起手掌,把他的笑,打飛了。一邊打,少年一邊咆哮:“我等了二十年!我等了二十年!你當年是怎麼打我的!你怎麼欺負人的!我告訴你,我沒忘,我等了二十年我也要報仇!”

他暴揍了老師。

他的一個夥伴在附近,拿手機錄下了視頻。

笑容被打扁在地上的老師灰溜溜地走了,回到校園。

老師沒有報警。

而這件事最終驚動警方,是那少年把視頻傳到了網上,一夜之間,全網炸了。

根據騰訊新聞:此後一年,常堯“彷彿掉入了地獄”。20年來,更是忘不掉被張清林暴打的情景。印象最深的是第一次,他上課睡著了,張清林讓他蹲在講臺下,狠踹肩膀和頭。“起碼踹了20腳,直到發完狂為止。”他當時只是害怕,但20年裡常常回想。“他是已經打到變態的那種程度。不光打我一個。他完全歇斯底里,發狂似的打人,你知道吧?不是一兩下,他一打起來就控制不住,直到可能體力跟不上了,才停下來。”

二十年后,那个少年穿越回来,抽了老师一顿耳光

其他同學回憶,他們也遭遇過同樣的羞辱。

學生被老師毆打,往往最多批評教育了事。

估計,常某他自己都沒有想到,會引起這個級別的地震。

為什麼?

很多成年人都想穿越回去,幹同樣的事

同樣的事,我幹過。

近四十年了。我都要穿越回去。我上小學特別早。5歲就上小學一年級。大部分人可能都不記得自己5、6歲的事情,但對我來說,卻是終身難忘。大部分人不會記得自己小學老師的名字,但我死死的記得。我永遠都會記得那個老師.這是怎麼樣的一種感受呢?恐懼與痛苦交織的仇恨。無論你走多遠,都不會忘記。那位老師,今天想來也是年輕,輕狂,或有著那個年齡特有的無知與殘忍。她喜歡用一些她認為很有創意的辦法來整治學生。比如,她會帶著一根針來上課,把那根針別在教室的一根木柱上。是那種最大號的縫衣針,用於縫製棉被的。針鼻子上拖著長長的線,她微笑著告訴我們,如果誰說話,就用針把他的嘴縫起來。她是認真的嗎?對不起,我在她手下讀書的那一年裡,那根針就是我無時無刻不在的噩夢,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那就是真的,會發生的事。而且,她又不是沒做過比針縫嘴可怕的事。比如,她會把她認為的調皮學生,勒令他們站著,舉手。但永遠不準放下。沒試過的人可以試試,舉3分鐘,你很輕鬆。舉5分鐘,你胳膊開始抖,舉10分鐘,手指尖都麻了,舉到半小時,你會渴望誰能把你胳膊砍了。我很多次被罰舉胳膊,都是一邊哭一邊舉,眼淚乾在臉上,再滾下來。胳膊痠痛到想死,卻不敢放下來——不敢——就是因為放下,會引來老師新一輪的憤怒。而之所以被罰,是因為午睡時間過了,鈴聲響了,我還趴在桌上睡覺。5、6歲的小孩子,都是睡不醒的,壓根沒聽到鈴聲——於是,就是必須被懲戒的。更殘酷的一種刑罰是,讓小孩子兩腿伸進課桌肚子——那時候的課桌肚子裡沒有擋板的,腿伸進去,把凳子從屁股底下抽掉。讓你懸空坐在課桌肚子上——然而你迅速會失去平衡——帶著課桌,朝後倒下去。最恐怖的不是這個,是企圖不讓自己倒下去,兩手拼命扒著桌面,收縮腹肌,努力保持平衡的那幾分鐘。我記得一個同學的手。蒼白痙攣抓著桌子邊沿,臉憋得通紅,收腹,吸氣,想保持平衡。那隻手,後來我在看
《火燒圓明園》那個電影時,看到了同樣的手,顧命大臣被宣佈賜死,用黃表紙一層層貼臉活活窒息而死,鏡頭掃過,顧命大臣的手,垂死中掙扎,張開,捏緊。和一年級我看到的那個同學的手,一模一樣。那個電影我是當恐怖片看的。而我在小學一年級時,每天上學,就生活在恐怖片裡。不記得是哪裡做錯了,被老師拎出來,關在門後面,就是把我塞進門背後,在把門打開,我就杵在那個黑暗的三角區裡,脖子上掛著一個布制書包——我媽媽給我縫製的書包,書包裡填了一塊還是兩塊大青磚,布條深深地勒我的後頸。這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下課了,我還不會被放出來。走廊上圍上來很多別的班級的同學,欣賞門底下露出的我的腳,七嘴八舌地議論,這裡關了一個什麼怪物。也有人拉開門,欣賞一下全貌,一起發出一聲尖叫——就好象低著頭的我是個什麼怪物——再猛地關上。四十年了,我穿越回去。寫了一本書《我們為什麼被霸凌》。第一個故事,就寫這個真實的經歷。家裡人問我為什麼這麼多年,還死死記著。因為,那是生命不能忘卻之痛。我自己不想忘記嗎?真的是做不到。近四十年後,
我用了那本書,穿越時光,回去痛毆了那位殘忍的老師。後來家鄉人有消息傳遞給我,說我不該這樣斤斤計較,多少年的事了,還放在心上,還惦記著。還寫出來。並且告訴我,那個老師看到了,她很難過

我為什麼非得寫出來?

因為我要告訴世界,尤其是那個加害了孩子的人,你自己不知道你做了什麼。現在你必須得知道,你曾經做過什麼。

那位被二十年前的學生痛打的老師,一開始看到學生,臉上是帶著微笑的。

他說不定都從來沒覺得自己做錯過什麼。

獅子會覺得自己撕碎羚羊是錯了嗎?

怎麼會呢,可笑。

這不是天經地義的嗎?你們這些小屁孩,讓我不爽了,或者為了讓我爽一下,我打你幾巴掌怎麼了?我踢你的頭怎麼了?我用木板銬住你怎麼了?

其實孩子們最痛恨的不是被老師毆打。

過去,有些嚴厲的私塾先生也會打學生,書背不出就打戒尺。學生卻並沒有那麼痛恨老師

學生們痛恨貓玩老鼠般的惡意虐待

你都不知道自己會為什麼事,遭到什麼樣的懲罰,也不知道這樣的懲罰、痛苦和恐懼何時會結束

學生們痛恨的是根本沒把自己當人的愚弄。

我打你了,罵你了,欺凌你了,隨手就抽了你一嘴巴,再踢一腳,叫你滾。怎了?

我是你老師。

你是我打過的學生中的一個。

我甚至不需要記住你。

那是一種類似於帝王般的權力。而事實上,老師與學生之間,就是存在這樣的權力關係。如果沒有監督,不加善用,人性裡的惡發酵起來,沒有止境,會在某些時刻,把一個老師變成惡魔。

而惡魔有時候,也會碰上惡魔的。

若干年後,我寫了本書。因為,我的武器是寫作。

二十年后,那个少年穿越回来,抽了老师一顿耳光

同樣的一個案例,是我的讀書群一個女孩寧言一提供的:

我表妹,是小學三年級那一年,只要是數學課就讓她蹲在講臺底下聽課。我妹絕對不是什麼問題學生,就是因為她是從農村裡來的,借讀生,特別受歧視。數學就一直學不好我當時聽說我小妹被小學老師踢著腳脖子倒掛在二層陽臺,還威脅她說要是敢跟家長說就直接丟下去,這一瞞就是將近二十年,我妹是2016年春節在被窩裡哭著跟我說的,那會她都上研究生了,我第二天就讓我表哥找了道上的弟兄打聽,想卸她一條腿來著,但是我表哥跟我說那個女老師晚年挺慘的,被老公出軌,女兒走上失足婦女的道路,我就作罷了,也算是遭了報應吧。

而長居於紐約的專欄作家顧遒則說了他的經歷——

我的小學數學老師當年20多歲,變態。報名時,他坐在辦公室裡窗戶後面,我們在外面窗口排隊。論到我時,他在裡面居高臨下,問我“成分?”我家是地主加海外關係,我怎麼好意思說出口,就不說。數學老師也不急,笑咪咪地再問:“成分?”其時我們村裡人人認識人人,他就是要我親口說出來,他才滿足變態心理。第三笑咪咪地問:“成分?”我小聲說,“地主”。他滿意地在報名表上寫下“地主”。

他老年以後,人變得沉默寡言了,有時到我家串門,坐在院子裡抽菸。我對他沒有一絲的仇恨。

二十年后,那个少年穿越回来,抽了老师一顿耳光

而作家費振鍾在他的隨筆《為什麼需要狐狸》裡也寫了一個類似的故事。

他因為成分不好,而沒有被正式錄取。

好容易以備取生的身份,進了一所學校學習。

他戰戰兢兢,夾著尾巴作人。

可當一位貧下中農青年插班進來當學生時,一個老師衝到費振鐘面前,勒令他把自己的課本交出來給那位青年,大聲呵斥他:“你是一個備取生!你沒有資格在一個貧農學生沒有課本時,還有課本!

他低頭,把書本全部捧了上去。眼淚直打轉。

若干年後,他也是把這個往事寫進了書裡。

丘吉爾也是。太多的作家在書裡記錄欺凌他們的人。

二十年后,那个少年穿越回来,抽了老师一顿耳光

無人忘記。

只是羔羊沉默而已

那幼小的靈魂是柔軟如石膏的,也是潔白如石膏的,在最關鍵的人生階段,打上黑印就是黑印,捏成犄角就是犄角,太難以逆轉。

二十年后,那个少年穿越回来,抽了老师一顿耳光

二十年後,那個被打的少年,用他的方式,穿越回去,打了他的老師一頓。並且拍下視頻,傳播。

他為什麼要這麼蠢——其實如果光是野外打了一頓,那老師出於羞恥也沒報警,事情可能靜悄悄地過去,他為什麼要發視頻呢?

後來根據警方通報,之所以抓他,和視頻的傳播造成的惡劣影響也有關係。

他應該也是知道這個後果的。哪有自己做了違法的事,還自己錄像取證的?

因為,他內心深處的痛苦沒有得到他認為的報償。

對他來說最大的傷害不是被老師打,而是被老師當眾毆打、嘲諷貶低,在群體面前公開示眾的羞辱。

他被拎出來,晾在所有的同伴面前,貼上恥辱的標籤。而圍觀者裡,有他的朋友,有他的敵人,有他暗戀的女孩。

這樣的羞辱,是對一個孩子人格的裸刑。

在那個被示眾的時間裡,他相當於被扒光衣服供人取笑。

皮肉沒有傷,那烙印一直燙到他的靈魂裡。

他的報復當然不止步於打老師幾下,而是,他要宣告他的復仇——我回來了——為當年無力反抗的少年——我歸來了——

也要羞辱你

這個就是他為何要做得這麼徹底,也要拍視頻並且發佈的原因。

他一定要以同樣的模式——毆打——羞辱——圍觀——嘲笑,來告訴他,你是錯的。

當然,他做的也是錯的。

現在自己進去了,承擔了法律責任。

他不是作家,他無法以筆為匕。他用了最原始粗暴的方式。

學生們要引以為戒。

而老師們,為了自己職業的神聖,也是要終結這些傷害啊,哪怕是為了對自己負責。

那一年,李玫瑾老師講了個故事:“一個學生,考上了名牌大學,可是他無法忘卻以前老師對他的欺凌。畢業了,有工作了,他還是不能忘記。”

他也穿越回去了。

不是打了老師一頓。而是帶著一把刀。

當他發現老師根本沒認出他來——老師給他一生造成了難以磨滅的創傷,卻根本已經忘記了他,他的人生,就像老師漫不經心揉爛的一個紙團。

他暴怒,拔刀。

悲劇便再也不能挽回。

二十年后,那个少年穿越回来,抽了老师一顿耳光

我倒是覺得,河南那位二十年後報復老師的男子,和那位因為羞慚沒有報警的老師,倒是可以試試,坐下來,面對面,互相道歉,達成生命的極為不易的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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