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當上空的啟示錄,德國空軍一次空前絕後的空地支援行動

色當是在馬其諾防線固守的法軍右翼和衝入比利時境內迎擊的法軍左翼機動部隊之間的鏈接樞紐,只要這一樞紐被砸爛,法軍左翼將全部暴露,整個戰線上的法軍將被攔腰砍成兩段。

色當上空的啟示錄,德國空軍一次空前絕後的空地支援行動

1940年5月13日,天氣晴朗,陽光明媚。在清晨燦爛陽光的映照下,首批德國空軍第3航空隊的轟炸機群向色當飛去。當天上午擔任空地支援主力的是第3航空隊第2航空軍和第3戰鬥機指揮部的部隊,第5航空軍的機群承擔了縱深遮斷任務。到了下午,第2航空隊第8航空軍(專門負責近距離對地支援的部隊)的機群也前來助戰,其中第77對地攻擊機聯隊更是由被稱為德軍“斯圖卡”之父的京特·施瓦茨科普夫(GüntherSchwartzkopff)上校親自帶隊。

10點,第2航空軍的第一波飛機飛抵色當上空,對法軍的碉堡、火力點和各種炮兵陣地展開極為猛烈的空襲。在持續了一整天的轟炸中,德國空軍在默茲河前線投入了近1500架飛機,其中擔任主力的是600架水平轟炸機(He-111、Do-17和Ju-88)和250架“斯圖卡”俯衝轟炸機,它們得到了500架戰鬥機(Bf-109)和120架驅逐機(Bf-110)的護航。德國空軍的相關文件大多數都已損毀,因此當天德國空軍在默茲河前線具體出動了多少架次無法判斷,不過這些飛機除去一小部分是在執行支援第41摩托化軍強渡默茲河的任務外,絕大多數都被投入到了色當地段,僅水平轟炸機和俯衝轟炸機就出動了1215架次。

按照計劃,德國空軍在5月13日分成五個階段展開了這一史無前例的空襲行動。

第一階段從8點持續到12點,主要是第3航空隊的水平轟炸機群展開襲擾性質的區域水平轟炸。

第二階段從12點持續到15點40分,第8航空軍的首批“斯圖卡”在午後不久便如期而至,開始對特定目標進行定點清除。

第三階段是德國空軍空襲最為猛烈的階段,只持續了20分鐘——從15點40分到德軍開始強渡的16點,這輪空襲的目標主要集中在了色當河曲部。

第四階段從德軍實施強渡開始,持續到了17點30分,這一階段隨著德軍步兵向縱深推進,德國空軍的轟炸機群也向縱深地區的法軍集結地和炮兵陣地展開了一輪又一輪轟炸。

最後一個階段則從17點30分直到天黑,德國空軍將目標轉向了協助鞏固橋頭堡,對前來增援的法軍預備隊進行連續轟炸。

在德國空軍一波接一波的空襲中,法軍士兵只能蜷縮在掩體中躲避,渾身顫抖地聆聽著“斯圖卡”在俯衝時發出的尖利嘶叫聲,而16點左右德軍空襲高潮的場面更是如同地獄一般慘烈。

此時,對岸的大部分德軍步兵或多或少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態度關注著空襲的過程,他們也被空襲場面震懾住了。色當附近的默茲河谷中充滿了濃煙和火焰,德軍第1裝甲師的一名士兵多年後回憶起當時的場面,仍舊感慨不已:“在隨後的20分鐘裡(指德軍轟炸的高潮部分),我見證了整個戰爭中最為壯觀的場面之一——俯衝轟炸機一箇中隊接一箇中隊從高空排成線飛來。第一架開始俯衝,接著是第二架,第三架、第四架……12架轟炸機如同猛禽追尋獵物一般俯衝而下,向目標投下了炸彈,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不斷響起,直炸得天昏地暗……更多的轟炸機中隊仍在不斷趕來,從高空井然有序地徑直俯衝而下,向各自的目標發起攻擊,就這樣硬生生地炸開了我們強渡馬斯河攻入色當的大門。我們站在河對岸,徹底看傻了眼。”

色當上空的啟示錄,德國空軍一次空前絕後的空地支援行動

“斯圖卡”俯衝轟炸機。圖為Ju 87D 型,是全系列中產量最大的型號,因為引擎功率提高,性能明顯提升,可搭載1800公斤炸彈,航程超過1500公里。

在266高地觀戰的古德里安同樣對德國空軍的空襲戰術深深感到不解——這分明是按照他和勒爾策中將的預定計劃在實施空襲,而並非按克萊斯特和第3航空隊溝通後的新方案展開的行動。當天晚上,古德里安打電話向勒爾策致謝時才解開了這個謎團,勒爾策在電話那頭得意地說道:“第3航空隊傳達下來的那個將我們的計劃推倒重來的方案來得太晚了,只會在我們空軍部隊中造成混亂,我以此為由根本沒有把它(新方案)傳達下去!”

另一名觀戰的德軍士兵則在更近的距離上感受到了轟炸的震撼效果,他眼中的場景是:“彷彿打開了地獄大門,對面升起的黃灰色的含硫煙雲不斷膨脹,爆炸產生的衝擊波直接震碎了玻璃,大地在顫抖,房屋在搖晃,河對岸的那些法國佬此時此刻不知在想些什麼。”

法軍第55步兵師幾乎只能依靠手中的各種輕武器展開對空防禦,如前所述,面對上千架次輪番上陣進行轟炸的德軍轟炸機群,法軍在色當唯有第404高炮團1營在與敵人對抗。遺憾的是,該營宣佈在5月13日全天只打下了一架敵機。

第55步兵師的一名中尉驚呼:“炸彈此起彼伏地爆炸,你所能感覺到的一切就是不斷逼近的炸點,越來越響的令人發毛的爆炸聲,彷彿這些炸彈下一秒就會落到你頭上。人們緊繃肌肉,聽到下一枚炸彈沒有落到自己附近時喘了口氣,但很快,1枚、2枚……10枚炸彈落了下來……當炸彈聲暫時減弱時,人們只能聽到自己大口喘氣的聲音。我們被炸得麻木了,一言不發,要麼蹲著,要麼弓著背,大張著嘴防止鼓膜被直接震破,我們的碉堡被震得不斷晃動……各種大小不同的炸彈從天而降,小炸彈大概只有盒子大小,大炸彈落下時沒有什麼聲音,但爆炸聲卻如同火車呼嘯而來時的聲音。我兩度被炸得產生了幻覺,感覺自己彷彿擁有一座火車站,而火車正在進站,直到另一枚炸彈爆炸的巨響將我炸回了現實。不久後俯衝轟炸機也加入了水平轟炸機的大合唱中,這些俯衝轟炸機鬼哭狼嚎的尖叫聲折磨著人的神經,簡直讓人痛不欲生。”

部署在默茲河一線的法軍第147要塞步兵團團長弗朗索瓦·皮諾(François Pinaud)中校多年後對德軍的可怕空襲依舊記憶猶新:“早上5點起,大批敵軍偵察機便飛臨了我團防區……大約9點30分,德國空軍的轟炸開始了,其主要目標為我軍主防線、色當火車站和托爾西等地,投下的炸彈在這些地方引起了大火……11點過後,德軍的空襲變得更為猛烈,時斷時續一直到17點……我軍的整個陣地都被濃煙籠罩,尤其是主陣地……德軍以接連不斷的波次展開空襲,每一輪會投入大約40架轟炸機,同時德軍戰鬥機也用機槍對地面進行掃射。”

皮諾手下的2營長也報告稱“我部和後方的電話聯繫經常被轟炸切斷,儘管我們竭盡全力在轟炸間歇進行了搶修,但和上級保持電話聯繫變得越發困難,我向上級請求獲准使用無線電進行聯絡也被拒絕了。德軍戰鬥機像是在宣示著他們對天空的絕對主權一樣,追逐並掃射他們能看到的每個我軍士兵”。

法軍第10軍參謀長埃德蒙德―奧古斯特·呂比(Edmond-Auguste Ruby)上校向第2集團軍報告說:“炮手們停止了射擊並隱蔽起來,步兵畏縮發抖,躲在壕溝裡一動不動,被炸彈的猛烈爆炸聲和俯衝轟炸機的尖叫聲嚇得目瞪口呆,根本無法操作防空武器進行還擊,他們唯一關心的事就是低下頭來紋絲不動。這樣的折磨持續了5個小時,已經搞垮了他們的神經,根本不能反擊正在逼近的敵人尖兵。”

在巴黎郊區萬森城堡的法軍總司令部中,甘末林將軍倒是沒有像呂比上校那樣擔心。參謀部向甘末林報告說:“轟炸在繼續,但是沒有給部隊造成損傷。”到中午,第2集團軍向總司令部報告說炮兵正在向對岸的德軍射擊,目前還不需要空軍支援。甘末林一大早就詢問空軍司令約瑟夫·維耶曼(Joseph Vuillemin)上將採取了什麼措施來對色當的默茲河防線進行空中掩護,但維耶曼卻推諉次日再說。第55步兵師師長拉方丹准將向第10軍軍長格朗薩爾中將哀嚎並請求空中支援,但第10軍在將這一要求轉達給第2集團軍指揮部時,那位“找不到比他更適合指揮第2集團軍的”指揮官安齊熱卻稱“你並不真正需要我的戰鬥機,如果發生一次危機我就不得不使用它們的話,它們很快就會被消耗光的”。英法聯軍空軍也確實沒有對德國空軍的大規模空襲做任何反應,當天德國空軍第53戰鬥機聯隊在色當南部執行掩護任務時,只擊落了4架聯軍飛機。

色當上空的啟示錄,德國空軍一次空前絕後的空地支援行動

被炸成一片廢墟的色當市區

毫無疑問,德國空軍在色當地區的對地空中支援行動堪稱西線戰役中最為壯觀的一幕,套用克萊斯特的話說,“整個德國空軍基本都集中在這了”。機群向色當地區的法軍防線傾瀉了大約60噸炸彈,這是德國空軍一次空前絕後的空地支援行動,此前世界上從未有過如此壯觀的大規模轟炸,之後5年的戰爭中德軍再也沒有在如此狹小的地域內集中如此多的飛機。根據聯軍報告,這次超級空襲的震撼效果甚至超過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第一次毒氣攻擊和坦克首次投入戰鬥。

有趣的是,在河對岸圍觀空襲全景的德國軍官們直到戰後很多年才知道空襲給法軍造成了多大的心理衝擊——1957年法國戰爭學院在色當組織了一次講座,邀請了大量雙方參戰老兵來實地現身說法分析這次戰役。時任第1裝甲師後勤參謀的約阿希姆-阿道夫·馮·基爾曼斯埃格(Joachim-Adolf von Kielmansegg)這才瞭解到實際上如此大張旗鼓地轟炸對法軍的硬殺傷基本上微乎其微,被炸彈直接命中摧毀的法軍碉堡鳳毛麟角,人員傷亡也只有區區56人,但是造成的影響卻極為嚴重。法軍第55步兵師的各種通信線路被完全炸燬,加上第71步兵師和第55步兵師所部正在換防,轟炸令整個色當地區法軍防禦部隊的指揮陷入癱瘓,法軍炮兵原本可以對暴露在默茲河北岸的德軍進行密集的炮火反準備,此時卻被空襲炸得根本抬不起頭。絕大多數法軍官兵在經歷了一整天的高強度持續轟炸後基本上都被炸麻木了,他們只祈求這可怕的一天趕快過去,然而對他們來說,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本文摘自《戰爭事典之熱兵器時代2:1940年色當戰役、F6F“地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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