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科學到文學,我走了一大圈兒!

我說不清楚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寫作的,至於原因,我大概是有些記憶,這話說起來,其實是源於我家的貧窮。

大概是從記事起,每逢年關,父親都要準備一卷紅紙,再買上一盒好煙,然後送到村裡的一位老師家裡,拜託他給俺家寫幾副春聯,鄉下人的要求總是不高,哪怕是過年,只要是在紅紙上寫一些祝福的字,這就夠了,過年就是圖個吉利,至於喜慶,那是全家人的希望,然而,在那個缺吃少穿的年代,這種喜慶也只能每日裡望穿秋水那樣期盼了。

不過,無論如何,我都忘不了父親央求人家先生寫春聯的事情,我常想,要是我能寫,那該多好啊!至少,在冰天雪地的路上,父親就不用再跑老遠的路去求春聯了。

只是,寫春聯是要自己編一些朗朗上口而且要充滿喜慶祝福的話語的,這對於當時的我來說,還是有一定的難度,畢竟,那時的我充其量也就是才學會幾首五言或七言的絕句。


從科學到文學,我走了一大圈兒!


後來,我發現奶奶一個秘密,她原來有一個兄弟,在老蔣炸黃河的時候,因家裡沒有辦法活下去了,就隨著人流逃荒到了新疆,那時候,交通極不發達,所以,從河南到新疆,三天三夜的火車奔波不說,就是那來回的路費,一般人家是怎麼合計都拿不出來的,奶奶與她的弟弟距離遠了,常年累月的不見面,思念的心情總是少不了的,於是,這個時候,她們親情之間的交流,也就只能依靠縣城的郵局了,所以,與我家而言,郵局那裡總是有奶奶的期待,對於這些往事,我記得清楚的原因,不光是這些,最主要的還在於,偶爾會有那麼一次,我那個未曾謀面的大舅姥爺,也會通過郵局給我家郵寄一些吃的糖果之類,那是城市裡才有的東西,儘管大舅姥爺在新疆,我家在河南內地,但城市與鄉村的差別,那個時候就已經有了明顯的區分。

但這與我沒有太大關係,我依舊每日裡很高興的玩耍與鄉間小道,只是,對於大舅姥爺寄來的糖果,我總是做夢都能聞到它們那香甜的味道,所以,我和奶奶懷著同樣一顆心情,對縣城的郵局充滿好感,只是奶奶的期盼,在於對她大兄弟的思念,而我,滿腦子想的都是來自於大舅姥爺的糖果而已。

為了和大舅姥爺聯繫,大字不識一個的奶奶總是要拜託村裡識字的先生,幫她寫信,幫她讀信,這樣老是央求先生,與奶奶而言,時間久了,總是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長此下去,影響了人家的營生,所以,為了贏得村裡先生的好感,奶奶總是趁我看不到的時候,把大舅姥爺寄來的糖果送給先生,這個事情被我發現還是源於一次和先生家的兒子做遊戲,我分明看見,先生家的兒子,吃的那個糖果和我手中的糖果一模一樣,而且,他除了口中吃的,他過春節的新衣服口袋裡,還裝了好幾顆同樣的糖果,這讓我很是羨慕,後來私下裡一打聽,才知道是奶奶給他家送的,於是,我就問奶奶,為什麼我家的糖果送給了村裡的先生,奶奶沒有說話,但從她那閃爍的眼神裡,我分明意識到了什麼。

那天晚上,正是除夕,那年我也讀小學兩年半了,自然是認識了一些字,於是我就對奶奶說,今後給大舅姥爺寫信,我來寫。


從科學到文學,我走了一大圈兒!


奶奶對我的話,還是信任的,畢竟,這幾年學念下來,我一直在村裡的孩子們當中,成績最好,只是,臨到要給大舅姥爺寫信了,我突然間就有點兒恐懼,面對鋪好的信紙,筆下卻總也寫不出一個字來,沒有辦法,奶奶就把舅老爺以前的回信拿出來,我照貓畫虎,寫了一封,這個事情時間與今有點兒久了,我的記憶中自然有些兒模糊,但彷彿中還依稀記得寫信的那些格式,比如說信紙要留天地,這與我學習寫春聯時,有著同樣的道理,累及內容,稱呼必須要頂格寫,末尾不能忘記寫上此致敬禮之類的客套話,至於此致敬禮到底是一個什麼東西,到現在,我每次遇到要寫公文的時候,總是有些疑惑的把它們寫在公文的最後面,然後滿腹狐疑的懷疑著這四個字的真正含義,交了上去,只是,我至今還是不能說的清楚,這四個字的真實含義,真不知道,我們的祖先,在規範寫信的格式時,他們的腦子裡到底裝了什麼樣的東西。

童年的生活,儘管充滿了歡樂,但貧窮的日子,卻一直伴繞著我,後來村裡分了田地,我們鄉下人的日子,才算有了盼頭,但這個時候,問題又來了,比如說田裡的農活,尤其是遇到春耕秋收,抑或是大旱大澇的季節,憑靠家裡養的老牛,已經顯得有些捉襟見肘,甚至有些農活,根本不是農耕人家準備的那些原始農具可以應付的,於是,代表著先進技術的機械化農具被腦子活絡的人帶進了鄉村,那時候,跟在父母后面在田裡侍弄莊稼,看著鄰家的拖拉機突突的叫著,那歡快的聲音後面,是一片齊整的田地被犁鏵劃過,而我家那裡,老牛在父親的長鞭下喘著粗氣,忙碌了一整天,連一畝地都拾掇不出來,為此,我曾經想勸父親也買一輛拖拉機耕種,然而,一想到我家裡的經濟狀況,連一年兩次的學費繳起來都很費勁,哪裡會有買拖拉機的錢?我那一刻,我的羨慕變成了憤怒,我發誓,一定好好學習,一定要學會侍弄拖拉機,而且,我還想著學會修理拖拉機的技術,那種信心十足的樣子,彷彿我已經成了村裡修理拖拉機的那個大師傅。

所以,儘管我從寫春聯,到學寫信,我開始喜歡上了寫作,儘管我中學時代的語文成績一直好於數學,但在決定我今後命運的關頭,我還是義無反顧的選擇了理科,畢竟,在我們那個年代,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才是真理,而我,終是無法逃脫這些理念的羈絆,現在回過頭來去讀沈從文,魯迅,對於他們當年對自己人生的追求之勇氣,我正是沒有,才導致了今天的平庸,如此看來,少年的經歷終會影響一個人的一生,對於有培養孩子前程任務的家長們來說,也許是一個好的警示經驗。


從科學到文學,我走了一大圈兒!


在大學裡學習了工科,畢業後我就沿著大學裡的專業,開始學習修理機器,設計圖紙,管理工程,這些工作,二十多年下來,我彷彿也做得有模有樣,而且,走到哪裡,人們都叫我許工,事情到此,我也算是完成了我年輕時的願望,學會了侍弄機器,成了一個會修機器的大師傅,然而,這樣的工作,儘管讓我掙到了養家餬口的給養,卻總是讓我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感到莫名的空虛,彷彿我這輩子,有點兒像白來這個世間一次,那種空落落的感覺,也許只有我自己才有這種感覺。

現在想來,夢想對於一個人來說,就像慾望,總是無法壓制的,像我這樣,如今人生走進中年,一個閒餘的時間,我忽然又想起了曾經的愛好,就像想念過去的童年那樣,一天不寫就滿日裡難受,連牙關都感到發緊,而坐下來,揚揚灑灑寫上一篇,那種酣暢淋漓的感覺,猶如慾望的發洩,到處都彌散著興奮。

這樣看來,寫作才是我這輩子的真正生活,所以,這一次從科學到文學,我儘管轉了一大圈,但我堅信,今後的生活,與寫作,怕是再也割捨不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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