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戴帽子的小人兒為您送上的
第22個高鐵車廂的故事
我坐在他們旁邊的時候，兩人面對面正在大吃大嚼。這裡是餐車，他們面前的餐桌上放著好幾個塑料袋，裡面多是一些熟食，牛肉、雞腿什麼的。一瓶二鍋頭立在塑料袋的空隙裡。
我坐在旁邊看，一副饒有興致的樣子，他們旁若無人，在他們大聲咀嚼的間隙，兩人在說著一件事，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就是我那個哥們兒，你見過一次的，房山的。”說話的是緊挨我坐的瘦長臉，是個年輕人，頭髮不長，有點凌亂。
“沒印象，咋了？”對過是個光頭，圓胖臉，夾雜著不少皺紋，年齡大不少，卻中氣十足，撕扯雞腿和咀嚼的聲音也就更響一些。
“沒了。哥們兒沒了。”瘦長臉說，充滿唏噓。
“咋回事？”
“車禍，趕上了。”
“這樣啊，沒想到。”
這時，列車員過來查票了。圓胖臉把嘴裡一口嚥下去，揮揮手，“你先查別人吧，一會我們給你拿。”列車員是個小夥子，皺皺眉，先查看我的證件和車票，然後走過這一排去了後面。
“都是最好的哥們兒，怎麼著也要盡到心，我那段日子淨往房山跑了，哥們家是一般家庭，正是他頂門立戶的時候，走了，老兩口傷心得很。”瘦長臉說，這些年，哥們兒混得不賴，承攬了不少生意，也賺下了一些錢。但是整天不著家，老兩口也沒得到多少。兒子歲數越大，巴望著找對象、結婚，家裡的事兒也就全乎了，老倆口也就安心了。沒想到，成了個這！
“沒對象？”圓胖臉問。
既然逝者跟瘦長臉是哥們兒，歲數也應該差不多，可剛才瘦長臉接了個電話，是他媳婦的，關於給孩子報輔導班的。瘦長臉孩子都上學了，哥們兒還沒結婚，怪不得圓胖臉要問問。
“玩兒唄，咱都是有份工作，混口飯吃，早早結婚了，人家做著買賣，一心玩兒，不想早結婚。”瘦長臉說，“稀奇的事兒在後面呢！”
那個胖胖的同行者顯然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馬上停住了咀嚼。
“哥們兒的後事剛處理完，家裡來一姑娘，說是他女友。 ”瘦長臉不緊不慢咬一口，慢慢嚼。
“快說快說，咋回事？”
車票的小夥子又來了，禮貌一笑，伸出手說，“您好，您的車票和證件請出示一下。”
圓胖臉不耐煩地拿起放在座位邊的衝鋒衣，翻弄半天，拿出一個證件遞過去。小夥子認真看完，登記在小本子上，然後向瘦長臉伸出手，“您的呢？”
圓胖臉終於忍不住了，說，“他的在包裡不好拿，放心吧有票，你先去忙吧，一會兒看。”
列車員停頓了一下，轉身走了。
瘦長臉接著說，“那姑娘還大著肚子呢，說是哥們兒的孩子，說倆人交往了一年多了，肚裡的孩子就是他的。”
不僅圓胖臉怔住，我也屏住呼吸聽，後排有人朝這邊扭了一下頭，顯然也很感興趣。
“好事好事，臨了給老人留下個念想，你哥們兒也還算不錯。”
“好事什麼啊，姑娘一臉嚴肅地談條件，問倆老人要不要這個孩子。 如果要，就給她買一套房子，生下孩子歸老兩口，房子歸姑娘。意思是跟你家兒子處了一年多，還留下一個孩子，你們要給補償。買套房子，這是輕鬆事兒？老倆口想要孩子，但房子，猶豫起來，兒子雖說這幾年混得不賴，掙了些錢，但用在家裡的少，在外面揮霍的多，就算存下了一些，但在北京買套房子，都是好幾百萬啊。就算房山便宜點，也不是一個小數目。”
“那咋辦？”我忍不住了問了句。瘦長臉斜了我一眼，沒想到我聽得這樣津津有味。圓胖臉也皺皺眉，很顯然搶了他的話。
“咋辦？姑娘心狠得很，一口咬死了，要孩子，就買房子，否則，她就要打掉孩子，可不想拖著‘油瓶’過日子，再找下家都不好找。”
“真打掉了？”圓胖臉問。
“打掉了，老倆口很無奈，說不要了。先不說房子，倆人歲數越老越大，沒有兒子養活自己都要努力，更別說以後還要帶大個孩子，每一步都是要錢的，他們也弄不了。就這吧，老倆口認了。”
那個列車員小夥子又走過來了，瘦長臉拿出了車票，他們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圓胖臉把塑料袋重新兜起，放在窗邊，把剩下一半的酒瓶放在腳底下。
閱讀更多 戴帽子的小人兒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