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的那棵楓樹

門前的那棵楓樹

一九七八年十月的一天,從廣州開往長沙的404次列車,把我拉到了韶關馬壩,又來了一輛接新生的大貨車把我們從馬壩火車站拉到南華寺旁邊的廣東礦冶學院,這意味著我從此開始了四年的大學生活,也意味著我已結束了五年的知青生涯。

命運變化如此之快,以至於我仍處於恍恍惚惚之中。那五年的知青歲月,印象太深了,並已烙印記憶裡。幾天前還在那大山溝裡種地,晚上與場友偷魚偷菜,喝地瓜釀製的土白酒喝,到山頂上對著雪白的月亮胡吹一通,遙望星空,志在千里。。。不知天高地厚,更不知外面的世界是怎麼樣?不知山的那邊是哪裡?哈哈,今天搖身一變,就是天之驕子了。誰啊?

門前的那棵楓樹

車子經過馬壩時,有一個小男孩背一個水桶袋上了車,他就是本地人,我的宿友麥摯斌。到學校時已是黃昏,汽車停在學生食堂前面的空地,食堂裡面有人在打乒乓球及羽毛球,外面的人在打排球,還有幾個本地農民在飯堂面前擺地攤賣麥芽糖,韭菜,豆芽,還有一個農民在賣活狐狸及山羊肉。(粵北山區山貨及野獸比較多)。飯堂旁邊有一棵很大的楓樹,時正深秋,晚霞染紅了半邊天,風吹紅葉嘩啦啦的響,好像一幅流動的油畫。飯堂的後面,還有幾個籃球場,排球場,還有一個大足球場。。。。。

我高興極了,除了入學的興奮之外,更令人亢奮的是可玩的體育運動太多了,而且有可吃的野味居然送上門來,我可是貪玩的人,無疑,以後的日子肯定很好過。

我的宿舍就在第一幢的三樓309室,窗口正面對著大楓樹,楓樹的前面是一片農田,再過去就是一條公路,往左是沙溪,往右是南華寺。大楓樹就是我四年的朋友。春天來臨時,她新芽翠綠,生機勃勃。盛夏酷暑時,它密密麻麻的樹葉篩下點點陽光,為我們遮陽。金秋時節,她的葉子由紅變黃,像彩虹驛動,樹也結了一些樹籽,引來了許多個頭不小的毛毛蟲,於是,鳥兒跳來跳去抓早起及晚歸的蟲兒。冬季嚴寒,楓樹光禿禿的,光棍一條。

門前的那棵楓樹

那天到學校後,我們自己把行李挑上了樓,那時每人一個箱子,一個鐵桶,一床鋪蓋。吃完晚飯後大家就去附近農民的田園工棚裡拆一些木板來做書架。我也拆了一塊木板,釘在牆上做了一個書架,用了四年。

清晨,鳥兒們就在楓樹上嘰裡咕嚕叫個不停,我們就起床去食堂買早餐。捆在楓樹上的幾條繩子晾衣繩,掛滿了衣服,就像商船的萬國旗帶,風吹衣服動,小鳥們就驚慌失措,落荒而逃。黃昏時,同學們就在宿舍門前小空地踢足球,大楓樹不知被球砸中了多少回,足球也經常被踢到水田裡。田地偶爾也有牛走過來,被足球砸得很生氣,怒目圓睜。

馬壩的楓樹及樟樹都不少,學校隔壁的南華寺,就有一片楓樹林,我很喜歡去林子裡漫步。尤其是在夏天,粵北的盛夏,中午時分,非常炎熱,宿舍基本沒辦法午休,因為我住三樓上鋪,屋面沒有隔熱層,那時也沒有風扇,空調也還未見過。所以,中午有時去樹林裡走走是很不錯的選擇,林子裡面風比較大,樹葉嘩嘩響,樹葉影子搖來搖去,鳥叫委婉,樹蔭下打瞌睡,一邊被蚊子叮咬,一邊做單相思的黃粱美夢,太舒服了。下午,再到南華寺走走,聽和尚唸經。我們有學生證,進門不用買票,那裡有幾棵很大的水松,銀杏,寺廟裡面有幾棵菩提樹,寺廟後面的九龍泉,也是在參天大樹底下。泉水的周圍古木參天,很陰涼,是避暑的好地方。

每天的黃昏,我們飯後都會去散步,走到南華寺,然後繞一圈經過教工宿舍區再回學校,教工宿舍區也有不少楓樹,記得房子好像是乾打壘泥磚砌起來的。學校對面有一條小河,過了一條小橋就到了學校老師的另外一個家屬區,也是一個農場,那裡有一條建了一半尚未通車的水泥橋,我們管叫它卡桑德拉大橋,風景很秀麗,現在聽說好像變成了曹溪溫泉度假村。許多礦冶學院的後代就是在曹溪長大的,這裡的山花爛漫及田野牧歌給他們留下了深深的記憶。

門前的那棵楓樹

一晃,四十年過去了,當年花樣年華的學子,已兩鬢斑白,夕陽正紅,空中的飛鳥,林中的松鼠,早已不是當年的那隻了。不變的,只是門前的那棵楓樹,它默默無語的看著這幢樓,看著這三層宿舍,人換了一茬又一茬,畢業季,舊人把掛在樹上晾衣繩的衣服全部收走,一去悠悠,不知回不回來?新人們又蜂擁而至,又重新掛上晾衣繩,又是四年的時間,不斷輪迴。。。。

你曾記得曹溪的那條小河,南華寺的菩提樹,那銀杏,水松,那鐘樓,鼓樓,那菩薩,羅漢,那千年不斷的叮叮咚咚的九龍泉,那晨鐘暮鼓。。。。。

四年學藝,佛永心中。

門前的那棵楓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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