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碗喝酒真痛快

虛極子按:一個是花看半開、酒至微醺,一個是正襟危坐、淺嘗輒止。

隨著高大坐具的出現,唐代的中國人逐漸從“席地跪坐”演變為“垂足高坐”,與高坐相適應的“桌”(“桌”者,“卓”也)也迅速取代了與跪坐相搭配的“案”。坐具已變,坐姿既改,列坐分餐的習慣也必須與時俱進了——聚坐聚飲作為一種胡風,在唐代吹進了中華大地。

大碗喝酒真痛快

▲ 唐(618-907)佚名《宮樂圖》(復原圖),絹本設色,23.9 x 77.2 cm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大碗喝酒真痛快

▲ 《宮樂圖》(原作)

在唐人的《宮樂圖》裡,仕女們從那口大鍋裡舀出來的究竟是茶是酒,迄今尚無定論。有人認為,縱使唐代茶道是用“茶釜”煎茶分飲,但畫中這隻茶釜尺寸甚大,更接近於金屬質地的“潘趣碗”,且仕女們面露微醺,用的杯盞羽觴也都是酒具,另外畫中還出現了“酒籌”,所以這一派觀點認為《宮樂圖》裡飲用的是酒而非茶。

大碗喝酒真痛快

▲ 此仕女正從籌筒裡抽出一支酒籌

不管唐女們喝的是酒還是茶,好歹各用各的杯盞。這說明:唐人尚保留著不混用飲具的上古習俗。相反,我們在奧斯曼宮廷畫師勒夫尼繪製的細密畫插圖中看到的中東飲食習慣卻是:一群頭纏“圖爾班”(turban,穆斯林男性戴的一種頭巾)的宗教領袖和宗教法官們圍坐在圓形餐桌周圍,用長柄勺直接取飲青花大瓷碗中的飲料。

大碗喝酒真痛快

▲ [奧斯曼土耳其]勒夫尼《阿赫麥德三世為四個兒子舉行割禮慶典》,1720年,細密畫

土耳其伊斯坦布爾 託普卡帕宮圖書館藏

奧斯曼貴族元老們聚飲之物目測可能是“潘趣酒”。土耳其在一向禁酒的穆斯林國家中算是個異數,由於地處盛產優質葡萄酒的地中海地區,所以該國有部分人口對低度酒是不忌諱的。我們在上面這幅細密畫中再次見到了熟悉的中國青花潘趣碗,這種巨型的酒碗在18世紀的西方世界曾經風靡一時,這一時期的畫家特別喜歡用它來表現縱酒狂歡的party場面。

大碗喝酒真痛快

▲ 青花潘趣碗

[英]威廉·賀加斯的諷刺畫《摩登的午夜聚會》,約1732年,布面油畫,76.2 x 163.8 cm

美國康涅狄格州紐黑文市 耶魯大學英國藝術中心藏

大碗喝酒真痛快

▲ 潘趣碗上出現中國人撐傘的形象

[英]威廉·賀加斯的同一題材版畫,約1730年

私人收藏

大碗喝酒真痛快

▲ 碗沿上的拉丁語:“Dulce est Desipere in Loco”——“適時行蠢事,不亦樂乎”

[英]喬治·納普頓《第六男爵布奇爾·瑞肖像》,1744年,布面油畫,73.7 x 61 cm

美國洛杉磯 蓋蒂中心藏

在上海觀復博物館裡就收藏著一隻尺寸大得驚人的潘趣碗,廣彩描金,四塊開光,主要描繪的是“廣州十三行”的建築風貌。乾隆海禁(1757年)後,只留下廣州一個通商口岸。在這彈丸之地,十三家洋行毗鄰而建,直到1822年一把大火燒了個精光。

大碗喝酒真痛快


大碗喝酒真痛快

▲ 清乾隆(1736-1796)廣彩描金開光十三行潘趣碗

上海觀復博物館藏

碗上的“白旗”(drapeaublanc)是1789年法國大革命之前波旁王室使用過的旗幟,這也是幫助我們判斷該碗年代的重要依據。想當初,擁有這隻潘趣碗的歐洲貴族飲酒時,究竟是像唐宋時代的中國人那樣花看半開、酒至微醺呢?還是像奧斯曼宗教領袖們那樣正襟危坐、淺嘗輒止呢?抑或如油畫中的歐洲暴發戶那樣鯨吸牛飲、放浪形骸呢?

沉默的潘趣碗,空空如也,無言以對……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