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紙的消亡:十年焦慮,一朝揮別

01


2016年的春天,兩個知名媒體人設下一個賭局。

報紙除了倒閉沒有別的出路,到2018年很有可能2/3以上的紙媒會‘關停並轉’。

也就是,消失。

在博鰲論壇上,當時的騰訊總編輯王永治做出了這樣的預言。

一時輿論譁然。知名媒體人曹林言辭激烈地公開撕王永治,“如果到了2018年底這個預言實現了,我從單位辭職,如果這個預言沒實現,王總從騰訊辭職。”

兩年過去了,王永治已經離開騰訊,曹林依然在《中國青年報》就職,同時也成了百萬粉絲的自媒體大V,活躍在微博微信上。

沒人再提起這個賭局。

但是,我們注意到,2019剛開始,近20家報紙宣佈休刊。

休刊啟事,有的深情揮灑,有的惜字如金。

報紙的消亡:十年焦慮,一朝揮別

有的是公文,有的如情書。

報紙的消亡:十年焦慮,一朝揮別

這個熱點只持續了兩天,因為太陽底下無新事。2017年有超30家的報紙休刊,2018年這個數字增長到40家以上。

如果要建一堵“哭牆”,這些報紙牆上有名。

帝都的《北京時報》《法制晚報》《北京晨報》

魔都的《東方早報》《申江生活導報》

杭州的《今日早報》《都市週報》

東北的《華商晨報》,西北的《西部商報》,《新疆都市報》

……

這些報紙都曾是當地巨頭,多具有二、三十年以上的歷史。

《申江生活導報》去年休刊時,成為一個集體懷舊的刷屏事件。這種懷舊啊,特別暴露年齡:你是老阿姨還是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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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刊時說的是”不訴離殤”,“新開始”,其實唱的是同一首“涼涼”。

這冰凍三尺啊,是二十年之寒。


02


在90後牙牙學語時,美國未來學家們就把報紙稱為“媒體恐龍”,由此開始了長達二十年的“報紙消亡”爭論。

有些事物年年被唱衰,年年屹立不倒。報紙是年年被唱衰,年年更衰。

美國,2004年,菲利普·邁耶教授根據美國全國民意研究中心提供的數據,從趨勢上給報紙的命運蓋了章,“到2043年,日報的讀者將歸零”。

日本,《每日新聞》的總編輯預測,日本報紙將在2030年消失。

中國,2003年,媒體學教授喻國明提出著名的報業“拐點論”,報紙行情果然一路崩塌。清華教授劉建明隨後指出,在2030年以後,報紙將無可救藥。

也有人不以為然。

媒體大亨默克多在2008年嘲笑這些言論,他表示,“與報紙末日論者不同,我相信報紙將在21世紀達到一個新的高度。

他錯了。在全球範圍內,報紙銷量逐年下滑,廣告大幅減少,樂觀者被啪啪打臉。

從2007年到2011年間,200多家美國報社關門大吉。

股神巴菲特是美國大報《華盛頓郵報》的骨灰級股東。

面對哀鴻遍野,他說,“我不會以任何價格收購美國的大多數報紙,因為它們將持續地虧損下去,沒有看到衰退結束的任何跡象。”

報紙的消亡:十年焦慮,一朝揮別

巴菲特

2009年,《華爾街日報》評論,博客網站Huffington Post在某種程度上的價值,無疑超過《華盛頓郵報》。

當《華盛頓郵報》的記者在激情四射地報道“水門事件”時,他們可會想到,40年後,一個4歲的博客網站,可以跟他們最權威的百年大報相提並論?

2013年,當年虧損達5000萬美金之時,《華盛頓郵報》易主,被賣給了亞馬遜的創始人貝索斯。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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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報紙,一個曾經如日中天的行業,如龐然大物泰坦尼克號,正在緩緩下沉。

互聯網就是這艘巨輪撞上的冰川。

它催生了新媒體這個報紙從輕視、防備到求和的對手。當智能手機變成大多數人的剛需時,報紙追不上讀者們遷躍的步伐。

90後不看報紙。

3年前,新浪發表的《90後媒介使用專題研究報告》說明,80%的90後不看報紙。這個數字只會逐年上升。

80後變心了。

2013年的傳媒調查表明,比起讀報,80後更愛上網。

訂報讀報的主力軍是50和60後。70後曾經愛看報紙,現在也“叛變”了,讀報人斷代了。

報紙的消亡:十年焦慮,一朝揮別

因為互聯網的威力摧枯拉朽。

論時效性,手機就是一個24小時在線的新聞終端,鋪天蓋地地給我們帶來第一手的大事小事和八卦。而報紙拿到手上時,黃花菜都涼了,新聞變成了舊聞。

論深度,以前的說法是,只有報紙才能夠提供值得咀嚼的好內容。現在放眼一望,新媒體上的內容雅俗共賞,豐儉由人。

論影響力,最近現象級的公共事件,比如疫苗事件和權健事件,都是自媒體衝頭陣,專業新媒體才跟上。報紙更缺少存在感。

更致命的是,互聯網讓新媒體的傳播成本近乎於零。不用紙,不用運輸,不用投遞。

在“娛樂至死”的年代,跟讀者能不能互動,內容夠不夠有趣,甚至夠不夠“沙雕”……幾乎在每一個維度上,新媒體都完勝報紙。

所以看到一份報紙停刊,我們用一種致青春的“儀式感”嘆息。懷舊歸懷舊,下一秒鐘大家又埋頭刷微博微信去了。

而只要被斷網一天,我們就會感到真實的慌張。


04


美國著名的報紙發行人威廉·辛格爾頓說,“如果我們不去吸引較年輕的讀者,在全部老讀者死光後,我們將會失業。

紙媒人看得出,這場危機並不是小概率的“黑天鵝”事件,而是“灰犀牛”事件,大概率上可以把人撞得人仰馬翻。

泰坦尼克號下沉的時候,不是沒有時間,是沒有足夠的救生艇。反應靈敏的乘客,能早一點搶到救生艇,就多一條活路。

說回《華盛頓郵報》。

新主人貝索斯果然不負眾望,把亞馬遜的經驗搬到《華盛頓郵報》,從內容到技術銳意改革。

當紙質訂閱用戶數逐年下降,付費的數字訂閱用戶數卻在2017年達到了1.27億人次。它的網站成為美國流量最大的新聞網站之一,開始給公司帶來盈利。

我們可以謹慎樂觀,百年大報或許轉型成功了,重獲新生。

報紙的消亡:十年焦慮,一朝揮別

可在過去十年間消失的幾百家報紙卻沒那麼幸運,它們才代表了主流。

國內的報紙兼具政府喉舌和商業媒體雙重角色,彷彿多了一重保障,實際該虧損的還是虧損,該關門的還是關門,連《人民日報》也減版了。

這十年來,報社一直在嘗試數字化轉型。在報紙休刊啟事中,我們會看到“

融媒體”這個熱詞。

新媒體和傳統媒體,是水和油,還是水和乳?

有研究者認為兩者不可融合,大部分報紙終將被新媒體替代。留下來的少數分子,只會為小部分人服務。

在2016年和2017年的報紙融合傳播百強榜上,佔據頭把交椅的是《人民日報》《光明日報》《參考消息》等“親生”的娃,沒有任何懸念。

他們的數字化平臺,像網站、微博和微信等所聚集的流量,也遠高於平均值。

“非嫡系”的報業集團,各顯神通。

《河南日報》集團跨界經營,投資金融,做廣告,搞教育,多元產業的收入已經佔65%。

《深圳晚報》大力發展創意廣告,帶來不俗的收益。

《浙江日報》在2014年就成立了數字採編中心,形式到理念上都徹底轉型,迎來了“融媒體”百強榜上排名第9的好成績。

然而大多數的報紙,特別是各地的都市報,在數字化轉型的過程中挫折累累,既沒有流量,更談不上盈利。

固然,變革難度巨大,需要不斷摸索和試錯;

固然,中國特殊的輿論監督環境和行業特色,讓這事難上加難,可是,報人們也必須擔起不可推卸的責任。

做得太遲,做得太少,剩下的時間就不多了。


05


報紙絕對不是被時代潮流淹沒的唯一行業。互聯網這種顛覆式的創新技術,不可避免地衝擊了各行各業。

歷史上的技術革新,常常帶來你死我活的局面。比如有聲電影把默片秒成渣,彩照把黑白照變成了小眾的藝術照,電視差點讓電影喘不過氣來。

然後電視又被互聯網視頻碾壓,智能手機讓臺式電腦電視笨重得可笑,網購讓實體店崩潰。

沒心沒肺地說來,除了媒體人,我們這些讀者並不關心,報紙會不會消亡?什麼時候會消亡?

我們只關心,誰會給我們提供好的內容?我們需要付出什麼?內容越好越吸引人,代價越小越方便。

這一屆內容消費者就是這麼沒有忠誠度,不談情懷。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時代大潮不可逆轉和抵抗,哀嘆和惋惜都無濟於事。

也許今天我們“假裝”關心報紙的將來,不過是有一點兔死狐悲的危機感。

我們看到,無數媒體人的職業和人生軌跡被改變。僅在美國,過去的15年時間,傳統報紙從業者的數目減少了55%。

不少傳統媒體人求生慾望很強烈,早早跳上新船,做起了自媒體,或成為“新聞遊俠”;有的徹底轉行,也有不少媒體人依然在觀望。

誰也不敢說自己的行業會萬年長青。5年以後,10年以後,我們如何應對變幻莫測的AI時代?

報紙的消亡:十年焦慮,一朝揮別

最近,馬雲老師在談起大環境的時候這麼說,“你改變不了特朗普,你連你媽都改變不了。你要改變你自己。

目睹報紙過去10年的變遷,應該會給我們一點啟示,那就是儘早正面擁抱變化,不可逃避,不可僥倖。

有一天,我們的子孫後代可能要到博物館“看報紙”,每一樣現存的事物都可能被歷史淘汰。

但是,作為渺小的個體,我們還是希望通過努力,掌握多一點主動權。


本文作者 | 清帆川 @文化咖孵化工場成員​​本文由文化咖原創,未經授權不得轉載投稿或合作事宜,請添加微信“文小咖”(ID:culture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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