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曲故事系列:容祖兒《小小》2(原創)

三天之後。

數十根金條,滿箱珠翠,戲園老闆忽然手捧著東西滿臉堆笑的推開了她的門,嘴裡還不住道著恭喜,其實她都沒有聽清他絮絮叨叨說了些什麼,只知道,那日的那個男子,原來是重慶城裡名震四方的何司令,他看上了她,用這些金銀換來了她的自由身。

司令府的勤衛兵開著車把她帶到屬於她的那個小院時,她才醒過神來,望著四周的雕樑畫棟,再看看自己的一身輕浮,忽然覺得有些刺目。

她不知道自己是該歡喜還是該悲傷,畢竟一個戲子能嫁於一方司令是多少人羨紅了眼睛都求不來的美事,可是她不知為何卻覺得悲涼。

接連三月,容蘭都困守於自己的一方院子,人人都道何司令新娶,四姨太美豔,可是沒人知道自從來了何府她甚至連他的面都沒有見過一次。

一日一日,百無聊賴的懶睡,要不然就是在亭臺樓閣間漫無目的地閒逛,其實,她也想知道為何,明明娶了她,卻好像忘了她的存在,就算是一個花瓶一個擺設吧,好歹也應該讓她見見光。容蘭有時暗自苦笑,想那何司令怕是有什麼怪癖,難不成偏偏喜歡敲鑼打鼓的娶人進門,然後再把人晾在那兒,享受著戲弄人的樂趣?

實在好奇不過,容蘭也曾問過伺候的下人,但得到的回答無一不是司令忙或者外出公事之類的敷衍話,後來索性也不問了,畢竟好吃好喝不用幹活也不用跟別人陪盡笑臉,日子還是很恣意很好過的。

轉眼便是歲末,司令府開始張燈結綵地準備年節。

容蘭成日無事,也無處需她幫忙,一日偶然心血來潮想吃糖糕,便換上短服去後廚討要麵粉和白糖,其實若她想吃什麼,後廚自然不會虧待,可一則年節前事多她不想麻煩別人,二則自己動手才更有樂趣。

手忙腳亂的做好了糖糕,天色已是傍晚,容蘭擺好了三隻醜巴巴的在碟子裡,嘗一口,卻根本不是記憶裡熟悉的那種味道……

阿笙,你在哪兒?快過年了,你可有糖糕吃嗎?

胡亂地想著,容蘭忽然沒有了吃糖糕的心情,放下筷子趴在桌上,想起從前過年時她和阿笙圍坐著吃糖糕的情景,心裡酸楚難忍,一時竟忍不住流下淚來。

身後不覺響起腳步聲,容蘭疑惑的抬頭,見半年未見的何司令一身戎裝立於她身後,臉上的神情一如初見的晦暗不明。

你為什麼哭?何司令淡淡開口,指了指桌上的糖糕,說,是因為太難吃而哭嗎?

容蘭有些發愣,下意識的用鼻子嗯了一聲,卻不知道該回答他些什麼。

何司令也不再說話,微微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那個,容蘭舔了舔發乾的唇,問道,我可以回戲園子嗎?

何司令像是沒想到她會這樣問,猛地抬頭盯住她,語氣裡有著莫名的怒氣,為什麼要回去,你那麼喜歡拋頭露面,那麼喜歡讓男人看你?

容蘭搖頭,她自然不喜歡,可是,她同樣不喜歡做這有名無實的姨太太,哪怕男人並未苛待,她仍然覺得不自在,那感覺就好像被囚禁在一個華麗的墳墓,最初會覺得新鮮,可是日子久了才發覺出自己的悲哀。

我想找一個人,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

容蘭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對這個只見過兩面的人說這些,可能太久沒有人說話了吧,又或者是因為男人看她的眼神裡沒有她從前經常見到的那種輕浮急色。

她毫無邏輯地對他說了許多自己的從前過往,這過程裡何司令沒有插話更沒有任何的附和,可是容蘭卻感到爽快,好像心間壓的大石頭一下子輕鬆了很多。

何司令起身的時候,外面正是明月當空,眼前滿屋子的月光如洗。

容蘭鬼使神差的拉住他,她覺得自己瘋了,可就是著了魔一樣的覺得這場景很熟悉,如果阿笙長大了,她想,他可否也會是何司令這番郞俊清逸的模樣?

她想去握他的手,手掌卻不經意間觸摸到他腕間一道弧形的疤痕,她如遭電擊一般大驚失色,死死抓住他問,你怎麼會有這道疤痕?

何司令想要甩開容蘭,無奈她抓的太緊,他刻意避開她亮的刺目的眼睛,只是說那是打仗時留下的舊傷。

你胡說!容蘭卻不信,一字一句地死死盯著他,這道疤,是小時候阿笙爬樹給我摘棗被樹枝劃傷留下的,形狀像極了月牙,怎麼可能這麼巧你也有一樣的疤?

她見他的神情有微微的波動,她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他是阿笙!這個人就是自己找了這麼多年的阿笙!他早就認出了自己,所以他才會替她贖身,所以他才接她入府,想到時隔多年終於盼來與他的重逢,她淚水漣漣,她覺得自己這麼多年的等待和苦守終於有了回報。

我,容蘭循聲望向面前的男子,卻見他的面目已經恢復先前的冷峻,好看的臉上那稜角分明的唇,說出的話卻字字誅心,我娶妻了。

容蘭的手抖了一下,臉上卻還帶著笑,我不介意的,阿笙,我不介意。

只要是自己的阿笙,她什麼都可以不在乎,什麼都可以去接受,只要能讓她待在他的身邊就好。

何笙卻搖搖頭,不可以。

為什麼?容蘭不解,我不會和她爭的,我也不會打擾你們,我……

都過去了,禾苗。何笙打斷了容蘭。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我早已不是從前的阿笙,而你,也不再是過去的那個禾苗了。

何笙溫柔地撫摸著頸間的一塊玉墜,他說,與你分開的最初幾年,日子過得很苦,常常吃不飽飯,又想你,幸好遇到葉雅,是她一直陪著我,我才能有今天。

那我呢?容蘭眼裡的光一點點衰敗,她問他,既然這樣你為什麼要娶我,又為什麼要娶另外那幾個女人?

一方司令不會只有一個女人,至少是名義上的,我不想讓葉雅成為眾矢之的。至於娶你……可能是想實現年少時的承諾吧。

阿笙……

容蘭哭了,他還是記得的,娶她的那個承諾,她是不是該高興呢,他的的確確是個信守承諾的君子,只是,心裡不再有她……

這樣啊,容蘭的嗓音有些沙啞,那我還是走吧,既然你已經有了愛的人,我還是回戲班去吧,那裡其實挺好的,老闆待我也挺好,日子過得也快活。

回戲班就算了吧,何笙的聲音淡淡的,我早已給你想好了出路,去法國吧,那裡很好,一切都很新鮮也很自由。

如果今天我沒有認出你,你也會讓我走嗎?

會。

好。

容蘭走的那天是個陰天,坐在車裡的時候她沒有哭,也沒有再看何府一眼,她覺得一切像是一場幻夢,一年前她無聲無息的來,一年後又無聲無息的走。

何笙沒有來送她,甚至沒有給她隻言片語,之前的若干年她一直覺得像是個迷,如今解開了謎底,竟是這樣索然無味。

登船離開的時候,她望了望身後的方向,一切都是如此空洞迷茫,就像她莫名其妙的半生。

司令,真的不去送送她嗎?

何府裡,一清雅的女子站於何笙身後,她的面容精緻,可細看下來竟像極了上了妝的容蘭。

不。何笙卻微微搖頭。

哎。女子輕輕的嘆了口氣,說,司令你對禾苗真算是情深義重了,可惜,她卻不能知道……

何笙卻笑了,撫摸著案上六省告急的牒文,輕輕地道,葉雅,我只願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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