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難以割捨的舊情
初春的清晨,被一夜夾雪雨沖洗得一塵不染的蔚藍天空,一片霞光將半邊天染得通紅,銀杏樹上懸掛的那片堅韌的葉子上有一滴翠玉般的小冰珠,閃著光亮,晶瑩剔透。
聽著窗外傳來的一陣陣清脆的鳥鳴聲,把我的記憶推向了已經遙遠的過去……
那座約一米五左右高的立式木質鐘錶,,是我咬緊牙關花了五十塊錢從破爛市場買回來的,放置在給我分配的一間職工宿舍裡。
自從有了這座落地鍾,我每晚再也不用“一隻羊,兩隻羊,三八二十四隻羊”的數著數讓自己入眠了。因為,落地鍾那自帶的“嘀噠、嘀嗒”音,很有磁性地把我腦海裡的注意力吸收到了它的聲響裡。這“嘀嗒、嘀嗒”的聲音,很有魔力,具備了很完美的催眠功能。在它的節奏下,我很快就進入到睡夢中。
好景不長,這座落地鍾在解決我的失眠後的不久幾天後,卻又讓我再陷失眠:正是這座讓我入眠的落地鍾,它很準時的在清晨三點把我從甜酣中驚醒。
落地鍾,就這樣的把我敲入到了二十二歲。
善良的母親每天都在憂愁著鬱鬱不樂,有些脾氣的父親則用白紙片卷著廉價菸絲,哧溜哧溜的一聲接一聲嘆息著。毫無疑問,兒女的婚姻成為了父母的一塊心病。
雖有了一份在城裡大集體企業的工作,可和我年紀一樣般多的月薪怎麼也湊不齊那“三轉一響”:自行車,縫紉機,手錶和收音機。這些,可不是我能用一年不吃不喝積攢下來的薪金能買得起的。談婚論嫁,對我來說太奢侈也太遙遠了。
爸媽,您二老不用為我操心了,我保證給您把媳婦娶回家。每看到這種情形,回鄉下探親的我總會很沒底氣地勸慰著雙親。
都二十好幾了,倫理早都該有孩子的人了,他這是還要拖多久啊?母親對父親嘟囔著,眼裡明顯含著淚,你到底是管還是不管啊?
我都託親拜友的說了好幾家了,可都嫌……父親一肚子的萬般無奈。
王集的那家不是說好了嗎?母親追問著父親。
不是正談著條件嗎?父親的頭一直沒抬起來,咱孩子的照片女方也看了,孩子的工作也滿意,一切都很滿意,也算答應了,就是……
就是什麼啊?還不是對咱這窮家不滿意嗎?
爸媽,您二老都別愁了,我今年一定把四大件籌齊。錢不夠,我的幾個義兄弟都能幫個忙,廠裡也答應給我弄上幾張票。我不願再看到父母的傷心,就一口包攬了下來。
你說的是真的?母親有點懷疑,但眼裡放出了光。
孩子,那可不是個小數目啊!父親抽了一口煙嘆著氣說道。
爸媽,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廠裡工友多,您老就放心吧。
話是這樣說,可事情卻不容易這麼辦,我的義兄弟們也都在著急等脫光棍呢!
思前想後,我咬了咬牙,破罐子破摔地去了王集的她家……
臨近新春,一切都開始煥發出盎然。
我走到寬敞的大玻璃窗前,望著外面盈綠一片的綠化帶,感覺一切都是那麼清新那麼寧靜,再也聽不見了在荒草叢裡那些滿是煙腥和鄉土味的吶喊和鬧嚷聲,那條滋生微生物的汙水溝蕩然無存了,遠處鱗次櫛比的樓廈,一棟接一棟的拔地而起。幾個週休不上學的孩子一身豔麗,像蜂蝶一樣在林園裡無憂無慮地奔跑著、嬉鬧著,曾經的補丁加補丁、啃著乾硬的窩窩頭在寒風裡嘚嘚瑟瑟的兒時情景,已變成了記憶。
又在憶苦思甜了不是?她做完早餐走過來,理理她那業已銀灰的劉海笑著問我。
嘿嘿,那可是有點尷尬和幸福的回想啊。我笑著看著她,要不是你的慷慨大方,我至今怕還裸寡著呢。
說得我好像上杆子要委身於你似的,還不是你厚著臉皮跑到我家用甜言蜜語的話加上你那一摞子的獎狀迷糊了我的雙眼?她笑起來很甜蜜,年輕時的美麗依然猶存。
想不想去看看我們的戀愛歷史?我捧起她的臉說。
這該是今年中的第幾次了?她找出一件薄外罩給我披上,說:看得我一閉上眼都是三轉一響在晃悠。
我倆相扶著走下樓,來到了狹小的儲物間。
我掀開床單,下面露出了已經斑駁了的“四大件”。
她一臉幸福地靠在我的身上,和我一起注視著已成為歷史的它們,回憶著伴隨著我們走過了的那一段潸然淚下卻又十分開懷的歷史。
我們的一生與‘四大件’結成了難以割捨的情意啊。我感慨著。
你是佔到六十年代的便宜了。她把我的胳膊挽得更緊了,看看八十年代,那可是彩電、冰箱、空調、洗衣機了。
你怎麼不說二十世紀的手機、電腦、汽車、房子呢?嘿嘿,再看看現在這些新代標準吧,什麼‘一動、不動、萬紫千紅一片綠’,怎麼能讓那些工資僅僅三四千的年輕人買得起啊?
我笑了笑,的確很無語。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為我輕拂了一下稀疏的白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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