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腳江湖的草根宿命


洗腳江湖的草根宿命


01

1970年,天主教會的神父、瑞士人吳若石到了臺東,他能講一口流利的閩南語,日子過得很快活。但吳若石患了風溼病,寶島氣候溼熱,太平洋吹過來的溼潤海風讓他的膝蓋隱隱作痛,長期只能靠止痛藥緩解。

被病痛折磨多年的吳若石欣然接受了同事的建議,按照書上的方法給自己做足底按摩,剛開始按的時候疼得要命,按完之後神清氣爽,睡了個好覺。這本書叫《未來的健康》,也是一個瑞士護士在30年代寫的,記錄的是中國足部按摩圖譜的內容,曾在西方引起了很大轟動。

吳若石興致大增,每晚對照著書本按腳,漸漸發現不打針不吃藥,關節風溼痛也緩解了。他後來回瑞士的按摩專科學校進修了一段時間,實踐結合理論,寫了一本《吳若石簡易足部健康法》,成了後來洗腳城的聖經。中國人還把這個老外尊稱為“腳底按摩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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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吳若石的名聲大噪要感謝李敖的長女李文。性格倔傲的李文長期受到肌無力症的困擾,被吳若石做了一次腳底按摩之後,頓時緩解了很多。後來李文以主持人的身份三次專訪吳若石,在島內掀起了足底按摩熱。香港的周潤發、吳小莉等名人也都曾找吳若石捏腳。

足底按摩是老祖宗的東西,在《黃帝內經》和《五禽戲》中就有對足部按摩的記載。在明朝,商業繁華的揚州已經開始有人從事修腳、搓背、按摩等商業活動。但歷史越往後走,足療行業就變得不受待見,尤其到了解放後,洗腳這種奴役勞動人民的階級產物和帝國主義的毒草一樣被丟入了垃圾堆裡。

《吳若石簡易足部健康法》的自序裡,吳若石寫了這麼一句話:“8年前,源自中國古代的足部按摩術治好了困擾我多年的風溼性關節炎,於是我發願要將這中國的遺產歸還給每一箇中國人。”

就這樣,老祖宗的手藝經過了幾個外國人的手,重新在祖國內地發展壯大。

02

人民公社時期,重慶江津油溪鎮的郭正朝不安心種地,走村串巷,倒賣紅薯,結果被扣上了投機倒把的帽子,割了“資本主義尾巴”,不得已背井離鄉,輾轉多地,最終落腳廣州。

郭正朝育有四兒一女,兒子分別取名“榮華富貴”。郭家富是家中老四,小學沒畢業開始混社會,養豬、當學徒、做小生意,最後在廣州的洗腳城打工,學會了按摩腳底的手藝。郭家富的性格最像父親,頭腦靈活,性情豪爽,自創了按摩202招和洗腳72招,提煉出了按、揉、搓、拍、擂、掐等動作在內的10多套“絕活”,成了店裡的頭牌,客人來了點名讓他按。

一技在身的郭家富乾脆回重慶,和大哥大嫂一起開洗腳店。當時店裡全是自家兄弟,有肉一起吃,有錢一起賺。根據當時的分工,長子家榮指揮總店,家華、家貴各自鎮守一方,家富專營連鎖。兄弟四人齊心協力把富僑的生意越做越大。

但中國人骨子裡都有王權意識,寧為雞頭,不做鳳尾。富僑幾個兄弟之間也相互比較,都不太對彼此服氣。2003年,郭家四兄弟合夥幹了6年,終於有了不小的規模,但遇到了發展路徑的選擇問題。大嫂的意思是先開直營店,再搞加盟,穩紮穩打。郭家富的觀點是加盟賺錢,迅速擴大規模,佔領市場。當然,放在當時,也看不出誰對誰錯。

老二郭家華和老三郭家富都提出分家,各過各的,富貴在天,生死有命。幾個兄弟把分店都帶走了,留下了總店和一萬塊錢現金給大哥大嫂。而富僑的招牌大家共用,郭家榮的叫“重慶富僑”、郭家富的“家富富僑”、郭家華的“郭氏富僑”和郭家貴的“富僑貴足道”。

天平最早在向郭家富傾斜,靠著加盟模式,家富富僑的規模迅速壯大。最高時加盟門店達到了四五百家,光加盟費就有上億元,躺在家裡就把錢賺了。郭家富還得了“五四”獎章,受到了領導接見,風光無限。大勢在推著走,整個行業呈現爆發式增長。

2006年前後是足療行業的黃金年代。雖然足療自古登不上大雅之堂,但並非不受待見。國家勞動和社會保障部在1999年就頒佈了行業按摩師標準,足部按摩成為國家承認的正式職業。

而洗腳最有地位的城市非咸陽莫屬。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到處都是神奇的存在,出現了“505神功元氣袋”、“三八婦樂”等保健品,而“神刀”、“神脈”、“神針”等各類神醫的宣傳現在還掛在市政府網站上。

相比之下,足療在咸陽享受了超規格的待遇,不僅是咸陽的民生工程,也是市委書記的政務工程。當時的市委書記張立勇為了解決紡織女工的再就業問題,想了一個絕招,發展足療行業,號召平時沒事的廳處級幹部帶著家人去捏個腳。

“以後,做足療就像理髮一樣,誰都可以進去,咸陽足療是陽光下的足療。”張立勇逢會必講足療,事無鉅細,下面的官員剛開始還以為是市委書記心血來潮,應付幾天就過去了,沒想到張立勇一直盯著,隔三差五抽查工作。他專門成立了推廣足療保健工作領導小組,親自擔任組長,小組組員不是副廳級就是正處級幹部。

千年古都一不小心就成了洗腳之都,市委書記成了“足療形象代言人”。當然,最有力道的一句話還是張立勇當時的一句話:“公安不能隨便查”。也因為這句話張立勇被外界稱為足療書記,也遭到全國媒體界和律師界的口誅筆伐。

當時富僑是金字招牌,拿出來就能賣,上門加盟的人絡繹不絕。原本以為走了捷徑,一路順風順水,最終卻蘊含風險,危機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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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家富富僑獲得IDG的風險投資,當時雙方簽訂的對賭協議是,最遲在2009年完成國內創業板IPO。後來,愛吟詩愛洗腳的分眾傳媒董事長江南春也相中了足療,江南春給了家富富僑投資7000萬元的承諾。

一個樓宇廣告大王遇到洗腳大王,一個擅長捏腳,一個擅長資本運作。

資本進入時,郭家富在每家直營店的投資都是千萬元級別,8家店共投資了近兩個億,算上開業經營後的虧損,一共接近三個億。

資本的進入讓郭家富迅速膨脹。郭家富這個人很有意思,心眼不壞,性情豪爽,但講排場,愛面子,走到哪裡都希望有人叫一句“四哥”。早在2005年,郭家富就買了12輛保時捷卡宴,送給公司的12位副總,然後又買下老家的房子,公司出首付,給工作滿3年的員工。

2008年,當重慶江津區政府邀請郭家富在老家蓋五星級酒店時,郭家富立馬就答應了。當時的預算是3.8億元,按超五星級建設,面向長江,全鋼掛玻璃幕牆,立志打造當地新地標。次年,江津區政府辦了一場央視下鄉演唱會,門票上專門印了一句口號:找不到工作,找郭家富。一個郭家富撐起了全區的希望,草根英雄給了無數草根希望。

郭家富虛榮心很強,愛面子勝過愛裡子。“要講真金白銀的現金,我絕對在重慶老闆中能排進前十。”郭家富開始飄了,甚至欲與香港的李超人肩並肩。人在暴富之後容易迷失自我,看不清方向。王首富也吃過這方面的虧,悶聲發財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洗腳店老闆蓋五星級酒店,放在哪裡都是十萬加的標題。郭家富當時的想法並不複雜,一是多元化發展,好在資本市場講故事;二是讓員工們活得有尊嚴,洗腳也能洗出五星級酒店;三是回報一下家鄉父老,郭家富後來回江津,都是當地政府的座上賓,如此榮光,對於郭家富顯然相當受用。

然而,工程啟動後,卻一直未能拿到銀行貸款,郭家富只能求助民間資本。借民間高利貸,酒店還沒有建起來,高利貸就已經快超過酒店資產了。後來覺得酒店正前方的馬路影響品位,風水不好,還專門花了3800萬元修了十字路口的地下通道。

郭家兄弟都覺得弟弟很傻,別人都是先開發房地產賺了錢再去建酒店,或者爭取來很多政策支持以及稅收優惠,沒有像郭家富那樣,帶著錢直接去蓋酒店的。

郭家富的危機在2012年全面爆發,上市無望,數億投資幾乎打了水漂。又趕上了八項規定出臺,高端消費開始收斂,茅臺還能裝到礦泉水瓶裡偷偷喝,腳卻沒辦法偷偷洗。

底下的加盟商嗅到危險氣息,開始脫離總部管理,加盟費不交了,管理費也不交了。郭家富把重慶能借的高利貸都借完了,依然沒有挽回敗局,郭家富與後來的賈躍亭、戴威一樣,上了失信名單,後來去廣州看病都只能坐普通列車。

誰也沒想到,當年身家數億的郭家富在得了肝硬化晚期後,連100萬元的救命錢都拿不出來,他的妻子不得不在網上發起募捐。這個愛面子的男人躺在病床上,聲息微弱,體形消瘦,放下了最後的倔強。人生的反轉在這個男人身上表現得尤為明顯。

03

在富僑,眾所周知,大哥不如大嫂。當年胡芝容不顧全家反對,跟著來村裡賣手錶的郭家榮私奔,從這事就能看得出她骨子裡的倔強。胡芝容跟著郭家榮沒過上幾天好日子,真正共患難的糟糠之妻,當年在各地流竄謀生,跑到越南賣豬,直接搭個木板,和豬睡在一輛車上,每次提起這事她就反胃。

但胡芝容有過人之處,被稱為大嫂真不是蓋的,她作風強勢,有主見。有一次,她去下面考察市場,接待的人一看來了個女的,沒怎麼待見她,氣氛變得詭異,胡芝容當場發飆:不把老子服務好,全都給我滾蛋。

比起郭家富的江湖義氣,胡芝容有女性特有的細膩,逢年過節她都和員工們守在一起,平時看見一個菸頭都要自己蹲下去撿,甚至還自己掃廁所洗馬桶。她會記得總部每一個員工的生日,到日子就會發短信或者請吃飯;員工的紅白喜事,她必定會到場。這是一種很討巧的做法,穩住員工的心,靠的不僅僅是錢。

洗腳掙得都是辛苦錢,憑技術吃飯,不比白馬會所,女顧客還會把28歲前的生日禮物都給你補齊,捏腳不被顧客投訴就謝天謝地了。富僑的第一家店只有60平米,當時因為買不起電風扇,他們都是拿著扇子給客人扇。

開業之初,富僑店裡總共只有四男四女八個人,全是自家人。洗腳因為經常與色情沾邊,當時有顧客一看到是洗腳店,興致匆匆地進去,發現沒有特殊服務,非常惱火,便提出讓胡芝容陪他。又氣又怕的胡芝容當時準備了菜刀要和對方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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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胡芝容

富僑靠著四兄弟的努力和勤奮,一步步打拼出來。但胡芝容一直對幾個弟弟趁她不在分家的事耿耿於懷。2003年,胡芝容還在北京進修,三個弟弟沒經過她的同意,擅自把家給分了,只留了富僑總店和一萬塊錢現金給她。

當時加盟好賺錢,弟弟們都到處招商搞加盟,攤子鋪得很大。根據當時富僑的加盟模式,除了一次性幾十萬元的加盟費,還要每個月給總部上繳10%的流水作為管理費。總部會給加盟店培訓技師,派人去門店提供技術指導。

重慶富僑也沒有擺脫加盟的老路,這種做法類似於酒店行業的7天連鎖。7天連鎖管得了錢,單店的流水每天是要打回到總部,錢不會被挪用,但要管起來,工資由總部發,要交房租的時候由總部回撥。這樣就把錢管住了,把人管住了,最後建一套訂單預定系統,把用戶也管住了,再由標準的體系和管理去支撐。最終形成了7天經濟連鎖多達二千家門店的體系。

但洗腳加盟有明顯的商業模式缺陷。總部不比其他行業,財大氣粗,管不了錢。手藝行業本就難形成統一標準,店鋪一多,魚龍混雜,管理容易混亂。就是有標準、有培訓、能複製,這些東西對於很多洗腳店老闆來說,也太過高大上,難於消化吸收。門店發展不好,總部不僅解決不了問題,還指手畫腳,要抽10%的流水,加盟商有意見;門店發展好了,加盟商不願再受氣,很容易另立門戶單幹。在利益的博弈下,這是一個死循環。

歸根結底,總部提供的價值有限,沒有控制交易單元。

富僑的連鎖就像是在沙子上要堆成金字塔。富僑最風光的時候,四個兄弟各自拿著富僑的招牌,對外招商搞加盟,躺著就把錢掙了,但這種加盟沒有一個嚴密的組織體系,管不住錢,也管不住加盟商,很快就分崩離析。

從2012年之後到現在,郭家富一直身處各種債務糾紛,到處都有要債的人,甚至大哥的小女兒因為戶口在郭家富家,財產也被凍結了。大嫂胡芝容不得不撇清關係,“對家富富僑及郭家富本人目前的際遇感到惋惜”。

回想富僑分家第二天,郭家富的新店開業,滿心怒火的胡芝容曾跑到現場,說了一番體面話:”打虎親兄弟,上陣還得父子兵。別看今天分家了,總有一天我們還會整合起來的。”而如今,富僑的整合早已經不是他們四兄弟內部的事情,每個品牌背後都有一大堆外部股東,整合幾乎沒有可能。

04

富僑的勢力範圍集中在長江流域,包括重慶、長沙、武漢和上海一帶,而北方市場一直由良子把守。所以,洗腳界一直有“南富僑北良子”的說法。

很多人好奇,良子健身和華夏良子到底是什麼關係?現在網上還能查到良子健身和華夏良子的品牌官司。

朱國凡是河南新鄉人,父母離異,他和兩個姐姐跟著母親生活。作為家裡唯一的男人,朱國凡扛起了改變家庭命運的大旗。朱國凡做了十幾年買賣,從來沒接觸過足療,當時他在鄭州開餐飲店,每天摸早貪黑,下午都要去洗頭房裡補覺。他想著乾脆弄一間房,擺幾張沙發,放點茶水,供街上的小老闆休息。

1997年,朱國凡跑到揚州花高價請來了修腳師傅,拉來了新鄉按摩醫院的退休院長,再加上兩個親戚,一起在新鄉把第一家良子足療店開了起來。

幾個月後,朱國凡跑到隔壁山東,認識了一個叫史英建的下海乾部,幾個人決定在山東和北京合作經營良子洗腳店,簽訂了良子集體發展決議。

這種沒有多少干係的結盟在第二年就瓦解了。濟南總店給了史英建,北京分店給了朱國凡。但在使用良子商標上,兩家還為此打了好幾年的官司,最終的結果是朱國凡用良子,史英建用了華夏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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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兩家誰也不會在公開場合提起對方,倒是在良子文化的詮釋上,可以看到兩家企業的歷史恩怨。

2003年,掛有良子品牌的洗腳店在全國超過了1000家,而95%都是加盟店。朱國凡決定在上海投資1500萬元開一家旗艦店,打造良子品牌的標杆,但開業3個月不到,經營不善,又遇到了非典,誰也不敢出門洗腳,上海店以關門告終。

朱國凡關掉手機,一路從上海徒步走了44天,從濟南轉道北京。事後,朱國凡把全部加盟店轉讓給了幾個大區經理,自己有單獨成立了“朱國凡良子”和“湯泉良子等幾個品牌”。所以,掛著良子健身招牌的店鋪基本都是加盟店。

這次的衝擊對朱國凡改變很大,一個天不怕地不怕,渾身傲氣的人,變得愛看書,不說髒話,以理服人。朱國凡現在已經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到戶外拓展上了。他更像是一個被足療行業耽誤的騎行和旅遊愛好者。朱國凡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出過兩本書,一本叫《凡人追瘋》,講述他騎行歐亞大陸的經歷,另外一本叫《車窗外的世界》,講述他自駕遊看到的風景,都是他口述之後,別人整理出書。

朱國凡現在邊玩邊做生意,在全世界的度假村跑個不停,天天發微博。看他的微博,很難想象他是一個洗腳品牌的老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旅遊博主,微博更新的頻率比微博CEO王高飛還敬業。

華夏良子的總部一直在濟南,不幸的是,創始人史英建因突發心梗離世時,華夏良子正引進東方富海一筆千萬元級別的投資,原計劃兩三年後上市,突如其來的意外打斷了這一節奏,最終華夏良子由史英建31歲的女兒史蕾接手。

作為史英建的獨生女,史蕾從小愛畫畫,也算是足療行業學歷最高的老闆,讀了美術工藝學校。畢業後就跟著父親打理生意,被按照接班人的目標進行培養,從收銀到歐洲公司總經理,經歷了幾乎所有的崗位,一直到2007年帶著十幾個人跑到德國開拓市場,為華夏良子的國際化道路立下汗馬功勞。

05

在沒有移動互聯網的年代,加盟連鎖火爆過一段時間,受到了資本青睞。但對於洗腳能否上市一直爭議很多。當時胡芝容不甘心,妓院和賭場都上市了,憑什麼洗腳的不能上市。

洗腳行業的上市潮出現在2011年前後。家富富僑、重慶富僑、千子蓮、華夏良子都開始接觸資本,爭破頭想要成為洗腳第一股,大家對資本市場的執念也是希望提升行業的名氣,改變外界的偏見。

家富富僑拿過IDG和江南春的投資,還沒來得及上市,資金鍊先斷裂了。唯一成功的是胡芝容的重慶富僑。重慶富僑期望的上市地點是香港,但盤子太小上不去,正好趕上澳大利亞交易所放寬門檻,胡芝容便改道澳洲,成了重慶第三家在澳大利亞上市的公司。

按照重慶市的規定,在證券交易所上市的企業,可合計獲得政府獎勵的200萬元。但重慶富僑的上市團隊不專業,悄悄上市,沒有進入政府培育名單,當然也錯過了數百萬元的獎金。

澳洲證券市場交易不活躍,起初或許對這種東方洗腳術多少有些好奇,但神秘面紗揭下之後,還不能對公司進行反哺,還要花大量成本進行維護,定期披露財報,繳納一大筆的財務費用。這是上市公司最尷尬的地方,脫光了站在上面,還收不上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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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富僑2017年財年總收入還有3.4億元人民幣,門店數量還有396家。但到了2018年中,卻遲遲不交財務報表,重慶富僑被澳洲交易所暫停上市,洗腳第一股黯然落幕。

洗腳行業的特殊性,一直很難吸引高素質人才加盟。而第一批從事足療管理的人本身學歷也不高。郭家四兄弟都是小學沒有畢業,胡芝容是中專畢業,後來去清華唸了個現代經理人班;史英建的獨生女史蕾讀的是山東工藝美術學校,後來讀了澳門科技大學MBA和北大EMBA;朱國凡只讀到小學三年級,後來也上了北大EMBA和長江商學院。

但在微博認證頁面,胡芝容在畢業院校一欄寫的是清華大學,史蕾寫的是北京大學。而在更早的一份介紹中,胡芝容的身份是美國美聯大學工商管理博士。當然,如果有心人百度一下會發現,這是一所名副其實的野雞大學。

讀商學院的目的,學習和鍍金都是其次,關鍵是經營人脈。王石當年在長江商學院也沒好好學,倒是認識了“獨立女性”田樸珺。香港的一位富商在長江商學院也是大開眼界,平時同學聚會,十幾萬的單都搶著買,“這個在香港是不可想象的”。

朱國凡一不小心就成了商學院的神奇存在,讀了不想走了。不是說這裡的經營理念多麼先進,而是來讀商學院的人非富即貴,這些人才是足浴行業的絕對優質用戶,甚至洗得好了,還能直接投資開個店。

朱國凡乾脆不畢業了,交點錢,一直留級。按照朱國凡的邏輯,長江商學院的學費才60萬,認識了這麼多非富即貴的同學,相當划算。

經緯的張穎曾反思足療行業為什麼沒有上市公司,當時他得出了四個結論:第一,規模化等於死,你只要擴張就是死,你不擴張就是一個賺幾千萬的土財主。第二,創始人雖然很勤奮、努力,但往往缺乏高學歷、遠見、胸懷,一旦遇到一定的瓶頸就是死。第三,他們加盟不會管理。第四,股權不清楚。

郭家富最苦最累的時候在2007年,也是他最瘋狂的時候,保持著平均三天開業一家加盟店的速度。他的文化程度不高,但學習能力很強,精力旺盛,做事全憑經驗。每一個加盟店的門店選址、裝修方案、技師考核標準,甚至開業定價都需要他親自定。而家富富僑又沒有一套完整的管理體系,甚至都沒有財務、人力和運營部門。到後來,郭家富連店長都認不全。

郭家富當時已經很有錢,但用的還是最便宜的諾基亞功能機,因為他每天接上百個電話,千頭萬緒,所有決策都等著他來做,一生氣就摔手機摔,助理需要馬上從包裡拿出一部新的換上。

良子裂變出了良子健身、華夏良子和千子蓮。華夏良子有個加盟品牌叫正生源,做到十幾家店的規模,乾脆把華夏良子的標籤抹除了,直接叫正生源。富僑就更為典型,郭家四兄弟搞了四個品牌,到現在為止,這些遍地開花的富僑洗腳店大部分和郭家沒有關係。

這個行業彷彿中了魔咒一般,做到一定規模馬上走向失控。甘肅的退役軍人李健和何勇原本是良子加盟商,取名華宇良子,1999年華宇良子在西北逐漸形成規模和口碑後就脫離了良子,做自己的品牌千子蓮。而千子蓮也沒有擺脫這個魔咒。2004年,千子蓮已經進入了全國15個省會城市,但虧損4000多萬。何勇拿著1000萬元補償脫離了千子蓮,專門在甘肅做了一個新品牌——神農大足。

手藝行業有個俗語:天干餓不死手藝人。足浴行業的創始人普遍出身草根,沒有受過高等教育,在改變命運的強烈渴望下進入這一行。但他們的商業啟蒙大多數來自於實踐。而行業本身的性質也很難吸引高素質的人才加入。當大家通過加盟模式把規模做大時,很快陷入分裂和崩盤的命運。

這個由草根階層構築的商業江湖裡,有天然的侷限。他們的成功有勤奮、勇氣以及歷史機遇的成分,這讓他們走出了大江南北,但只有勤奮和勇氣又遠遠沒法帶領企業走向更大的格局和成功。於是,在洗腳的江湖裡,無論是富僑,還是良子,最終都沒能走出不斷分裂甚至崩盤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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