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真人者,入水不濡入火不爇,陵雲氣與天地久長(原+譯)

十二本紀·秦始皇本紀續

【秦始皇本紀原文】

盧生說始皇曰:“臣等求芝奇藥仙者常弗遇,類物有害之者。方中,人主時為微行以辟惡鬼,惡鬼闢,真人至。人主所居而人臣知之,則害於神。真人者,入水不濡,入火不爇,陵雲氣,與天地久長。今上治天下,未能恬倓。原上所居宮毋令人知,然後不死之藥殆可得也。”於是始皇曰:“吾慕真人,自謂‘真人’,不稱‘朕’。”乃令咸陽之旁二百里內宮觀二百七十複道甬道相連,帷帳鍾鼓美人充之,各案署不移徙。行所幸,有言其處者,罪死。始皇帝幸梁山宮,從山上見丞相車騎眾,弗善也。中人或告丞相,丞相後損車騎。始皇怒曰:“此中人洩吾語。”案問莫服。當是時,詔捕諸時在旁者,皆殺之。自是後莫知行之所在。聽事,群臣受決事,悉於咸陽宮。

侯生盧生相與謀曰:“始皇為人,天性剛戾自用,起諸侯,並天下,意得欲從,以為自古莫及己。專任獄吏,獄吏得親倖。博士雖七十人,特備員弗用。丞相諸大臣皆受成事,倚辨於上。上樂以刑殺為威,天下畏罪持祿,莫敢盡忠。上不聞過而日驕,下懾伏謾欺以取容。秦法,不得兼方不驗,輒死。然候星氣者至三百人,皆良士,畏忌諱諛,不敢端言其過。天下之事無小大皆決於上,上至以衡石量書,日夜有呈,不中呈不得休息。貪於權勢至如此,未可為求仙藥。”於是乃亡去。始皇聞亡,乃大怒曰:“吾前收天下書不中用者盡去之。悉召文學方術士甚眾,欲以興太平,方士欲練以求奇藥。今聞韓眾去不報,徐市等費以鉅萬計,終不得藥,徒奸利相告日聞。盧生等吾尊賜之甚厚,今乃誹謗我,以重吾不德也。諸生在咸陽者,吾使人廉問,或為訞言以亂黔首。”於是使御史悉案問諸生,諸生傳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餘人,皆阬之咸陽,使天下知之,以懲後。益發謫徙邊。始皇長子扶蘇諫曰:“天下初定,遠方黔首未集,諸生皆誦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繩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始皇怒,使扶蘇北監蒙恬於上郡。

三十六年,熒惑守心。有墜星下東郡,至地為石,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聞之,遣御史逐問,莫服,盡取石旁居人誅之,因燔銷其石。始皇不樂,使博士為仙真人詩,及行所遊天下,傳令樂人歌弦之。秋,使者從關東夜過華陰平舒道,有人持璧遮使者曰:“為吾遺滈池君。”因言曰:“今年祖龍死。”使者問其故,因忽不見,置其璧去。使者奉璧具以聞。始皇默然良久,曰:“山鬼固不過知一歲事也。”退言曰:“祖龍者,人之先也。”使御府視璧,乃二十八年行渡江所沈璧也。於是始皇卜之,卦得遊徙吉。遷北河榆中三萬家。拜爵一級。

三十七年十月癸丑,始皇出遊。左丞相斯從,右丞相去疾守。少子胡亥愛慕請從,上許之。十一月,行至雲夢,望祀虞舜於九疑山。浮江下,觀籍柯,渡海渚。過丹陽,至錢唐。臨浙江,水波惡,乃西百二十里從狹中渡。上會稽,祭大禹,望於南海,而立石刻頌秦德。其文曰:

皇帝休烈,平一宇內,德惠脩長。三十有七年,親巡天下,周覽遠方。遂登會稽,宣省習俗,黔首齋莊。群臣誦功,本原事蹟,追首高明。秦聖臨國,始定刑名,顯陳舊章。初平法式,審別職任,以立恆常。六王專倍,貪戾泬猛,率眾自彊。暴虐恣行,負力而驕,數動甲兵。陰通間使,以事合從,行為闢方。內飾詐謀,外來侵邊,遂起禍殃。義威誅之,殄熄暴悖,亂賊滅亡。聖德廣密,六合之中,被澤無疆。皇帝並宇,兼聽萬事,遠近畢清。運理群物,考驗事實,各載其名。貴賤並通,善否陳前,靡有隱情。飾省宣義,有子而嫁,倍死不貞。防隔內外,禁止淫泆,男女絜誠。夫為寄豭,殺之無罪,男秉義程。妻為逃嫁,子不得母,鹹化廉清。大治濯俗,天下承風,蒙被休經。皆遵度軌,和安敦勉,莫不順令。黔首脩絜,人樂同則,嘉保太平。後敬奉法,常治無極,輿舟不傾。從臣誦烈,請刻此石,光垂休銘。

還過吳,從江乘渡。並海上,北至琅邪。方士徐市等入海求神藥,數歲不得,費多,恐譴,乃詐曰:“蓬萊藥可得,然常為大鮫魚所苦,故不得至,原請善射與俱,見則以連弩射之。”始皇夢與海神戰,如人狀。問占夢,博士曰:“水神不可見,以大魚蛟龍為候。今上禱祠備謹,而有此惡神,當除去,而善神可致。”乃令入海者齎捕巨魚具,而自以連弩候大魚出射之。自琅邪北至榮成山,弗見。至之罘,見巨魚,射殺一魚。遂並海西。

至平原津而病。始皇惡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上病益甚,乃為璽書賜公子扶蘇曰:“與喪會咸陽而葬。”書已封,在中車府令趙高行符璽事所,未授使者。七月丙寅,始皇崩於沙丘平臺。丞相斯為上崩在外,恐諸公子及天下有變,乃秘之,不發喪。棺載轀涼車中,故幸宦者參乘,所至上食。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輒從轀涼車中可其奏事。獨子胡亥、趙高及所幸宦者五六人知上死。趙高故嘗教胡亥書及獄律令法事,胡亥私幸之。高乃與公子胡亥、丞相斯陰謀破去始皇所封書賜公子扶蘇者,而更詐為丞相斯受始皇遺詔沙丘,立子胡亥為太子。更為書賜公子扶蘇、蒙恬,數以罪,賜死。語具在李斯傳中。行,遂從井陘抵九原。會暑,上轀車臭,乃詔從官令車載一石鮑魚,以亂其臭。

行從直道至咸陽,發喪。太子胡亥襲位,為二世皇帝。九月,葬始皇酈山。始皇初即位,穿治酈山,及並天下,天下徒送詣七十餘萬人,穿三泉,下銅而致槨,宮觀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滿之。令匠作機弩矢,有所穿近者輒射之。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機相灌輸,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魚膏為燭,度不滅者久之。二世曰:“先帝後宮非有子者,出焉不宜。”皆令從死,死者甚眾。葬既已下,或言工匠為機,臧皆知之,臧重即洩。大事畢,已臧,閉中羨,下外羨門,盡閉工匠臧者,無復出者。樹草木以象山。

二世皇帝元年,年二十一。趙高為郎中令,任用事。二世下詔,增始皇寢廟犧牲及山川百祀之禮。令群臣議尊始皇廟。群臣皆頓首言曰:“古者天子七廟,諸侯五,大夫三,雖萬世世不軼毀。今始皇為極廟,四海之內皆獻貢職,增犧牲,禮鹹備,毋以加。先王廟或在西雍,或在咸陽。天子儀當獨奉酌祠始皇廟。自襄公已下軼毀。所置凡七廟。群臣以禮進祠,以尊始皇廟為帝者祖廟。皇帝復自稱‘朕’。”

《史記》真人者,入水不濡入火不爇,陵雲氣與天地久長(原+譯)

二世與趙高謀曰:“朕年少,初即位,黔首未集附。先帝巡行郡縣,以示彊,威服海內。今晏然不巡行,即見弱,毋以臣畜天下。”春,二世東行郡縣,李斯從。到碣石,並海,南至會稽,而盡刻始皇所立刻石,石旁著大臣從者名,以章先帝成功盛德焉:

皇帝曰:“金石刻盡始皇帝所為也。今襲號而金石刻辭不稱始皇帝,其於久遠也如後嗣為之者,不稱成功盛德。”丞相臣斯、臣去疾、御史大夫臣德昧死言:“臣請具刻詔書刻石,因明白矣。臣昧死請。”制曰:“可。”遂至遼東而還。

於是二世乃遵用趙高,申法令。乃陰與趙高謀曰:“大臣不服,官吏尚彊,及諸公子必與我爭,為之柰何?”高曰:“臣固原言而未敢也。先帝之大臣,皆天下累世名貴人也,積功勞世以相傳久矣。今高素小賤,陛下幸稱舉,令在上位,管中事。大臣鞅鞅,特以貌從臣,其心實不服。今上出,不因此時案郡縣守尉有罪者誅之,上以振威天下,下以除去上生平所不可者。今時不師文而決於武力,原陛下遂從時毋疑,即群臣不及謀。明主收舉餘民,賤者貴之,貧者富之,遠者近之,則上下集而國安矣。”二世曰:“善。”乃行誅大臣及諸公子,以罪過連逮少近官三郎,無得立者,而六公子戮死於杜。公子將閭昆弟三人囚於內宮,議其罪獨後。二世使使令將閭曰:“公子不臣,罪當死,吏致法焉。”將閭曰:“闕廷之禮,吾未嘗敢不從賓贊也;廊廟之位,吾未嘗敢失節也;受命應對,吾未嘗敢失辭也。何謂不臣?原聞罪而死。”使者曰:“臣不得與謀,奉書從事。”將閭乃仰天大呼天者三,曰:“天乎!吾無罪!”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劍自殺。宗室振恐。群臣諫者以為誹謗,大吏持祿取容,黔首振恐。

四月,二世還至咸陽,曰:“先帝為咸陽朝廷小,故營阿房宮為室堂。未就,會上崩,罷其作者,復土酈山。酈山事大畢,今釋阿房宮弗就,則是章先帝舉事過也。”復作阿房宮。外撫四夷,如始皇計。盡徵其材士五萬人為屯衛咸陽,令教射狗馬禽獸。當食者多,度不足,下調郡縣轉輸菽粟芻藁,皆令自齎糧食,咸陽三百里內不得食其穀。用法益刻深。

七月,戍卒陳勝等反故荊地,為“張楚”。勝自立為楚王,居陳,遣諸將徇地。山東郡縣少年苦秦吏,皆殺其守尉令丞反,以應陳涉,相立為侯王,合從西鄉,名為伐秦,不可勝數也。謁者使東方來,以反者聞二世。二世怒,下吏。後使者至,上問,對曰:“群盜,郡守尉方逐捕,今盡得,不足憂。”上悅。武臣自立為趙王,魏咎為魏王,田儋為齊王。沛公起沛。項梁舉兵會稽郡。

二年冬,陳涉所遣周章等將西至戲,兵數十萬。二世大驚,與群臣謀曰:“柰何?”少府章邯曰:“盜已至,眾彊,今發近縣不及矣。酈山徒多,請赦之,授兵以擊之。”二世乃大赦天下,使章邯將,擊破周章軍而走,遂殺章曹陽。二世益遣長史司馬欣、董翳佐章邯擊盜,殺陳勝城父,破項梁定陶,滅魏咎臨濟。楚地盜名將已死,章邯乃北渡河,擊趙王歇等於鉅鹿。

趙高說二世曰:“先帝臨制天下久,故群臣不敢為非,進邪說。今陛下富於春秋,初即位,柰何與公卿廷決事?事即有誤,示群臣短也。天子稱朕,固不聞聲。”於是二世常居禁中,與高決諸事。其後公卿希得朝見,盜賊益多,而關中卒發東擊盜者毋已。右丞相去疾、左丞相斯、將軍馮劫進諫曰:“關東群盜並起,秦發兵誅擊,所殺亡甚眾,然猶不止。盜多,皆以戌漕轉作事苦,賦稅大也。請且止阿房宮作者,減省四邊戍轉。”二世曰:“吾聞之韓子曰:‘堯舜採椽不刮,茅茨不翦,飯土塯,啜土形,雖監門之養,不觳於此。禹鑿龍門,通大夏,決河亭水,放之海,身自持築臿,脛毋毛,臣虜之勞不烈於此矣。’凡所為貴有天下者,得肆意極欲,主重明法,下不敢為非,以制御海內矣。夫虞、夏之主,貴為天子,親處窮苦之實,以徇百姓,尚何於法?朕尊萬乘,毋其實,吾欲造千乘之駕,萬乘之屬,充吾號名。且先帝起諸侯,兼天下,天下已定,外攘四夷以安邊竟,作宮室以章得意,而君觀先帝功業有緒。今朕即位二年之間,群盜並起,君不能禁,又欲罷先帝之所為,是上毋以報先帝,次不為朕盡忠力,何以在位?”下去疾、斯、劫吏,案責他罪。去疾、劫曰:“將相不辱。”自殺。斯卒囚,就五刑。

三年,章邯等將其卒圍鉅鹿,楚上將軍項羽將楚卒往救鉅鹿。冬,趙高為丞相,竟案李斯殺之。夏,章邯等戰數卻,二世使人讓邯,邯恐,使長史欣請事。趙高弗見,又弗信。欣恐,亡去,高使人捕追不及。欣見邯曰:“趙高用事於中,將軍有功亦誅,無功亦誅。”項羽急擊秦軍,虜王離,邯等遂以兵降諸侯。八月己亥,趙高欲為亂,恐群臣不聽,乃先設驗,持鹿獻於二世,曰:“馬也。”二世笑曰:“丞相誤邪?謂鹿為馬。”問左右,左右或默,或言馬以阿順趙高。或言鹿,高因陰中諸言鹿者以法。後群臣皆畏高。

高前數言“關東盜毋能為也”,及項羽虜秦將王離等鉅鹿下而前,章邯等軍數卻,上書請益助,燕、趙、齊、楚、韓、魏皆立為王,自關以東,大氐盡畔秦吏應諸侯,諸侯鹹率其眾西鄉。沛公將數萬人已屠武關,使人私於高,高恐二世怒,誅及其身,乃謝病不朝見。二世夢白虎齧其左驂馬,殺之,心不樂,怪問占夢。卜曰:“涇水為祟。”二世乃齋於望夷宮,欲祠涇,沈四白馬。使使責讓高以盜賊事。高懼,乃陰與其婿咸陽令閻樂、其弟趙成謀曰:“上不聽諫,今事急,欲歸禍於吾宗。吾欲易置上,更立公子嬰。子嬰仁儉,百姓皆載其言。”使郎中令為內應,詐為有大賊,令樂召吏發卒,追劫樂母置高舍。遣樂將吏卒千餘人至望夷宮殿門,縛衛令僕射,曰:“賊入此,何不止?”衛令曰:“周廬設卒甚謹,安得賊敢入宮?”樂遂斬衛令,直將吏入'行射,郎宦者大驚,或走或格,格者輒死,死者數十人。郎中令與樂俱入,射上幄坐幃。二世怒,召左右,左右皆惶擾不鬥。旁有宦者一人,侍不敢去。二世入內,謂曰:“公何不蚤告我?乃至於此!”宦者曰:“臣不敢言,故得全。使臣蚤言,皆已誅,安得至今?”閻樂前即二世數曰:“足下驕恣,誅殺無道,天下共畔足下,足下其自為計。”二世曰:“丞相可得見否?”樂曰:“不可。”二世曰:“吾原得一郡為王。”弗許。又曰:“原為萬戶侯。”弗許。曰:“原與妻子為黔首,比諸公子。”閻樂曰:“臣受命於丞相,為天下誅足下,足下雖多言,臣不敢報。”麾其兵進。二世自殺。

閻樂歸報趙高,趙高乃悉召諸大臣公子,告以誅二世之狀。曰:“秦故王國,始皇君天下,故稱帝。今六國復自立,秦地益小,乃以空名為帝,不可。宜為王如故,便。”立二世之兄子公子嬰為秦王。以黔首葬二世杜南宜春苑中。令子嬰齋,當廟見,受王璽。齋五日,子嬰與其子二人謀曰:“丞相高殺二世望夷宮,恐群臣誅之,乃詳以義立我。我聞趙高乃與楚約,滅秦宗室而王關中。今使我齋見廟,此欲因廟中殺我。我稱病不行,丞相必自來,來則殺之。”高使人請子嬰數輩,子嬰不行,高果自往,曰:“宗廟重事,王柰何不行?”子嬰遂刺殺高於齋宮,三族高家以徇咸陽。子嬰為秦王四十六日,楚將沛公破秦軍入武關,遂至霸上,使人約降子嬰。子嬰即繫頸以組,白馬素車,奉天子璽符,降軹道旁。沛公遂入咸陽,封宮室府庫,還軍霸上。居月餘,諸侯兵至,項籍為從長,殺子嬰及秦諸公子宗族。遂屠咸陽,燒其宮室,虜其子女,收其珍寶貨財,諸侯共分之。滅秦之後,各分其地為三,名曰雍王、塞王、翟王,號曰三秦。項羽為西楚霸王,主命分天下王諸侯,秦竟滅矣。後五年,天下定於漢。

太史公曰:秦之先伯翳,嘗有勳於唐虞之際,受土賜姓。及殷夏之間微散。至周之衰,秦興,邑於西垂。自繆公以來,稍蠶食諸侯,竟成始皇。始皇自以為功過五帝,地廣三王,而羞與之侔。善哉乎賈生推言之也!曰:

秦併兼諸侯山東三十餘郡,繕津關,據險塞,修甲兵而守之。然陳涉以戍卒散亂之眾數百,奮臂大呼,不用弓戟之兵,鉏櫌白梃,望屋而食,橫行天下。秦人阻險不守,關梁不闔,長戟不刺,彊弩不射。楚師深入,戰於鴻門,曾無籓籬之艱。於是山東大擾,諸侯並起,豪俊相立。秦使章邯將而東征,章邯因以三軍之眾要市於外,以謀其上。群臣之不信,可見於此矣。子嬰立,遂不寤。藉使子嬰有庸主之材,僅得中佐,山東雖亂,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廟之祀未當絕也。

秦地被山帶河以為固,四塞之國也。自繆公以來,至於秦王,二十餘君,常為諸侯雄。豈世世賢哉?其勢居然也。且天下嘗同心並力而攻秦矣。當此之世,賢智並列,良將行其師,賢相通其謀,然困於阻險而不能進,秦乃延入戰而為之開關,百萬之徒逃北而遂壞。豈勇力智慧不足哉?形不利,勢不便也。秦小邑並大城,守險塞而軍,高壘毋戰,閉關據厄,荷戟而守之。諸侯起於匹夫,以利合,非有素王之行也。其交未親,其下未附,名為亡秦,其實利之也。彼見秦阻之難犯也,必退師。安土息民,以待其敝,收弱扶罷,以令大國之君,不患不得意於海內。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而身為禽者,其救敗非也。

秦王足己不問,遂過而不變。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禍。子嬰孤立無親,危弱無輔。三主惑而終身不悟,亡,不亦宜乎?當此時也,世非無深慮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盡忠拂過者,秦俗多忌諱之禁,忠言未卒於口而身為戮沒矣。故使天下之士,傾耳而聽,重足而立,拑口而不言。是以三主失道,忠臣不敢諫,智士不敢謀,天下已亂,奸不上聞,豈不哀哉!先王知雍蔽之傷國也,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飾法設刑,而天下治。其彊也,禁暴誅亂而天下服。其弱也,五伯徵而諸侯從。其削也,內守外附而社稷存。故秦之盛也,繁法嚴刑而天下振;及其衰也,百姓怨望而海內畔矣。故週五序得其道,而千餘歲不絕。秦本末並失,故不長久。由此觀之,安危之統相去遠矣。野諺曰“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師也”。是以君子為國,觀之上古,驗之當世,參以人事,察盛衰之理,審權勢之宜,去就有序,變化有時,故曠日長久而社稷安矣。

秦孝公據殽函之固,擁雍州之地,君臣固守而窺周室,有席捲天下,包舉宇內,囊括四海之意,併吞八荒之心。當是時,商君佐之,內立法度,務耕織,修守戰之備,外連衡而鬥諸侯,於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孝公既沒,惠王、武王蒙故業,因遺冊,南兼漢中,西舉巴、蜀,東割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諸侯恐懼,會盟而謀弱秦,不愛珍器重寶肥美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從締交,相與為一。當是時,齊有孟嘗,趙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知而忠信,寬厚而愛人,尊賢重士,約從離衡,並韓、魏、燕、楚、齊、趙、宋、衛、中山之眾。於是六國之士有甯越、徐尚、蘇秦、杜赫之屬為之謀,齊明、周最、陳軫、昭滑、樓緩、翟景、蘇厲、樂毅之徒通其意,吳起、孫臏、帶佗、兒良、王廖、田忌、廉頗、趙奢之朋制其兵。常以十倍之地,百萬之眾,叩關而攻秦。秦人開關延敵,九國之師逡巡遁逃而不敢進。秦無亡矢遺鏃之費,而天下諸侯已困矣。於是從散約解,爭割地而奉秦。秦有餘力而制其敝,追亡逐北,伏屍百萬,流血漂鹵。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彊國請服,弱國入朝。延及孝文王、莊襄王,享國日淺,國家無事。

及至秦王,續六世之餘烈,振長策而御宇內,吞二週而亡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執棰拊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繫頸,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築長城而守籓籬,卻匈奴七百餘裡,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報怨。於是廢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墮名城,殺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陽,銷鋒鑄鐻,以為金人十二,以弱黔首之民。然後斬華為城,因河為津,據億丈之城,臨不測之谿以為固。良將勁弩守要害之處,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天下以定。秦王之心,自以為關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孫帝王萬世之業也。

秦王既沒,餘威振於殊俗。陳涉,甕牖繩樞之子,甿隸之人,而遷徙之徒,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賢,陶硃、猗頓之富,躡足行伍之間,而倔起什伯之中,率罷散之卒,將數百之眾,而轉攻秦。斬木為兵,揭竿為旗,天下雲集響應,贏糧而景從,山東豪俊遂並起而亡秦族矣。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殽函之固自若也。陳涉之位,非尊於齊、楚、燕、趙、韓、魏、宋、衛、中山之君;鉏櫌棘矜,非錟於句戟長鎩也;適戍之眾,非抗於九國之師;深謀遠慮,行軍用兵之道,非及鄉時之士也。然而成敗異變,功業相反也。試使山東之國與陳涉度長絜大,比權量力,則不可同年而語矣。然秦以區區之地,千乘之權,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餘年矣。然後以六合為家,殽函為宮,一夫作難而七廟墮,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何也?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

秦並海內,兼諸侯,南面稱帝,以養四海,天下之士斐然鄉風,若是者何也?曰:近古之無王者久矣。周室卑微,五霸既歿,令不行於天下,是以諸侯力政,彊侵弱,眾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罷敝。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既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虛心而仰上,當此之時,守威定功,安危之本在於此矣。

秦王懷貪鄙之心,行自奮之智,不信功臣,不親士民,廢王道,立私權,禁文書而酷刑法,先詐力而後仁義,以暴虐為天下始。夫併兼者高詐力,安定者貴順權,此言取與守不同術也。秦離戰國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異也。孤獨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借使秦王計上世之事,並殷周之跡,以制御其政,後雖有淫驕之主而未有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下,名號顯美,功業長久。

今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領而觀其政。夫寒者利裋褐而飢者甘糟穅,天下之嗷嗷,新主之資也。此言勞民之易為仁也。鄉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賢,臣主一心而憂海內之患,縞素而正先帝之過,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後,建國立君以禮天下,虛囹圉而免刑戮,除去收帑汙穢之罪,使各反其鄉里,發倉廩,散財幣,以振孤獨窮困之士,輕賦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約法省刑以持其後,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節修行,各慎其身,塞萬民之望,而以威德與天下,天下集矣。即四海之內,皆讙然各自安樂其處,唯恐有變,雖有狡猾之民,無離上之心,則不軌之臣無以飾其智,而暴亂之奸止矣。二世不行此術,而重之以無道,壞宗廟與民,更始作阿房宮,繁刑嚴誅,吏治刻深,賞罰不當,賦斂無度,天下多事,吏弗能紀,百姓困窮而主弗收恤。然後奸偽並起,而上下相遁,蒙罪者眾,刑戮相望於道,而天下苦之。自君卿以下至於眾庶,人懷自危之心,親處窮苦之實,鹹不安其位,故易動也。是以陳涉不用湯武之賢,不藉公侯之尊,奮臂於大澤而天下響應者,其民危也。故先王見始終之變,知存亡之機,是以牧民之道,務在安之而已。天下雖有逆行之臣,必無響應之助矣。故曰“安民可與行義,而危民易與為非”,此之謂也。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身不免於戮殺者,正傾非也。是二世之過也。

《史記》真人者,入水不濡入火不爇,陵雲氣與天地久長(原+譯)

襄公立,享國十二年。初為西畤。葬西垂。生文公。

文公立,居西垂宮。五十年死,葬西垂。生靜公。

靜公不享國而死。生憲公。

憲公享國十二年,居西新邑。死,葬衙。生武公、德公、出子。

出子享國六年,居西陵。庶長弗忌、威累、參父三人,率賊賊出子鄙衍,葬衙。武公立。

武公享國二十年。居平陽封宮。葬宣陽聚東南。三庶長伏其罪。德公立。

德公享國二年。居雍大鄭宮。生宣公、成公、繆公。葬陽。初伏,以御蠱。

宣公享國十二年。居陽宮。葬陽。初志閏月。

成公享國四年,居雍之宮。葬陽。齊伐山戎、孤竹。

繆公享國三十九年。天子致霸。葬雍。繆公學著人。生康公。

康公享國十二年。居雍高寢。葬竘社。生共公。

共公享國五年,居雍高寢。葬康公南。生桓公。

桓公享國二十七年。居雍太寢。葬義裡丘北。生景公。

景公享國四十年。居雍高寢,葬丘裡南。生畢公。

畢公享國三十六年。葬車裡北。生夷公。

夷公不享國。死,葬左宮。生惠公。

惠公享國十年。葬車裡。生悼公。

悼公享國十五年。葬僖公西。城雍。生剌龔公。

剌龔公享國三十四年。葬入裡。生躁公、懷公。其十年,彗星見。

躁公享國十四年。居受寢。葬悼公南。其元年,彗星見。

懷公從晉來。享國四年。葬櫟圉氏。生靈公。諸臣圍懷公,懷公自殺。

肅靈公,昭子子也。居涇陽。享國十年。葬悼公西。生簡公。

簡公從晉來。享國十五年。葬僖公西。生惠公。其七年。百姓初帶劍。

惠公享國十三年。葬陵圉。生出公。

出公享國二年。出公自殺,葬雍。

獻公享國二十三年。葬囂圉。生孝公。

孝公享國二十四年。葬弟圉。生惠文王。其十三年,始都咸陽。

惠文王享國二十七年。葬公陵。生悼武王。

悼武王享國四年,葬永陵。

昭襄王享國五十六年。葬茝陽。生孝文王。

孝文王享國一年。葬壽陵。生莊襄王。

莊襄王享國三年。葬茝陽。生始皇帝。呂不韋相。

獻公立七年,初行為市。十年,為戶籍相伍。

孝公立十六年。時桃李冬華。

惠文王生十九年而立。立二年,初行錢。有新生嬰兒曰“秦且王”。

悼武王生十九年而立。立三年,渭水赤三日。

昭襄王生十九年而立。立四年,初為田開阡陌。

孝文王生五十三年而立。

莊襄王生三十二年而立。立二年,取太原地。莊襄王元年,大赦,脩先王功臣,施德厚骨肉,布惠於民。東周與諸侯謀秦,秦使相國不韋誅之,盡入其國。秦不絕其祀,以陽人地賜周君,奉其祭祀。

始皇享國三十七年。葬酈邑。生二世皇帝。始皇生十三年而立。

二世皇帝享國三年。葬宜春。趙高為丞相安武侯。二世生十二年而立。

右秦襄公至二世,六百一十歲。

孝明皇帝十七年十月十五日乙丑,曰:

周曆已移,仁不代母。秦直其位,呂政殘虐。然以諸侯十三,併兼天下,極情縱慾,養育宗親。三十七年,兵無所不加,製作政令,施於後王。蓋得聖人之威,河神授圖,據狼、狐,蹈參、伐,佐政驅除,距之稱始皇。

始皇既歿,胡亥極愚,酈山未畢,復作阿房,以遂前策。雲“凡所為貴有天下者,肆意極欲,大臣至欲罷先君所為”。誅斯、去疾,任用趙高。痛哉言乎!人頭畜鳴。不威不伐惡,不篤不虛亡,距之不得留,殘虐以促期,雖居形便之國,猶不得存。

子嬰度次得嗣,冠玉冠,佩華紱,車黃屋,從百司,謁七廟。小人乘非位,莫不怳忽失守,偷安日日,獨能長念卻慮,父子作權,近取於戶牖之間,竟誅猾臣,為君討賊。高死之後,賓婚未得盡相勞,餐未及下嚥,酒未及濡唇,楚兵已屠關中,真人翔霸上,素車嬰組,奉其符璽,以歸帝者。鄭伯茅旌鸞刀,嚴王退舍。河決不可復壅,魚爛不可復全。賈誼、司馬遷曰:“向使嬰有庸主之才,僅得中佐,山東雖亂,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廟之祀未當絕也。”秦之積衰,天下土崩瓦解,雖有周旦之材,無所復陳其巧,而以責一日之孤,誤哉!俗傳秦始皇起罪惡,胡亥極,得其理矣。復責小子,雲秦地可全,所謂不通時變者也。紀季以酅,春秋不名。吾讀秦紀,至於子嬰車裂趙高,未嘗不健其決,憐其志。嬰死生之義備矣。

六國陵替,二週淪亡。並一天下,號為始皇。阿房雲構,金狄成行。南遊勒石,東瞰浮樑。滈池見遺,沙丘告喪。二世矯制,趙高是與。詐因指鹿,災生噬虎。子嬰見推,恩報君父。下乏中佐,上乃庸主。欲振穨綱,雲誰克補。

《史記》真人者,入水不濡入火不爇,陵雲氣與天地久長(原+譯)

【秦始皇本紀譯文】

盧生勸始皇說:“我和其他人尋找靈芝奇藥以及仙人,常常遇不上,好像有東西傷害它們。仙方中要求,君主時時隱蔽行跡。來躲避惡鬼,躲避了惡鬼,真人就來到了。君主居住的地方,臣屬知道了,就會妨礙神仙。真人沒入水中不會被水浸溼,進入火中不感到熱,凌雲駕霧,與天地一樣長壽。現在您治理天下,不能恬靜無慾。希望您居住的宮殿不要讓人知道,然後長生不死的仙藥大概可以找到。”於是始皇說:“我羨慕真人,自稱‘真人’,不稱‘聯’。”就命令咸陽附近二百里內的二百七十座宮殿,用空中架設的道路和地面上的甬道連接起來,把帷帳、鐘鼓、美人安置在裡面,各種佈置不得移動。所臨幸之處,如果有人把地點說出去,罪當處死。始皇帝臨幸梁山宮,從山上看見丞相隨從車騎眾多,很不以為然。宮中侍從把這件事告訴了丞相,後來丞相減少了隨從的車騎。始皇非常生氣地說:“這是宮內的人洩漏了我的話。”審問後沒有人認罪。這時,下令逮捕當時在他身邊的人,全部殺掉。從此以後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跡在什麼地方了。聽理國政,群臣受命決斷事情,都在咸陽宮。

侯生、盧生一起商量說:“始皇為人天生的剛愎暴戾,自以為是,從諸侯中興起,吞併了天下,萬事稱心如意,為所欲為,認為自古以來沒有人能趕上自己。專門任用治獄的官吏,治獄的官吏受到寵幸。雖然有博士七十人,只是充數人員,並不信用。丞相和大臣都是接受已經決斷的公事,一切依賴皇帝處理。皇帝喜歡採用刑罰殺戮來確立自己的威嚴,天下人害怕獲罪,只想保持祿位,沒有人敢竭盡忠誠。皇帝不能聽到自己的過失,日益驕橫,臣下恐懼而屈服,用欺騙來取得皇帝的歡心。根據秦朝的法律,一人不能兼有兩種方伎,方伎不靈驗,就處以死刑。然而觀察星象雲氣預測吉凶的人多至三百人,全都學問優秀,(但對皇帝)畏忌阿諛,不敢正面指出他的過錯。天下之事不論大小都取決於皇帝,皇帝甚至用秤來稱量文書,一天有一定的額數,不達到額數不能休息。貪戀權勢至於這種地步,不能給他尋找仙藥。”於是就逃走了。始皇聽說侯生、盧生逃走的消息,就非常氣憤地說:“我以前收取天下書籍,不合時用的全部燒燬。招集了很多文學方術之士,想要使國家太平,這些方士打算煉丹得到奇藥。現在聽說韓眾離去後一直不來複命,徐市等人耗費鉅萬,最後還是沒有得到仙藥,只是每天傳來一些為奸謀利的事情。我對盧生等人很尊敬,賞賜豐厚,如今誹謗我,來加重我的不仁。在咸陽的一些儒生,我派人察問,有的製造怪誕邪說來惑亂百姓。”於是派御史審問儒生,儒生輾轉告發,就能免除自己的罪過。觸犯法禁的四百六十多人,全部在咸陽活埋,使全國都知道這件事,藉以警戒後人。更多地調發徒隸去戍守邊境。始皇長子扶蘇勸告說:“天下平定不久,遠方百姓尚未安輯,儒生都學習和效法孔子,現在您用嚴厲的刑罰繩治他們,我擔心天下動亂。希望您明察此事。”始皇很生氣,派扶蘇到北方的上郡監視蒙恬。

三十六年,熒惑接近心宿。有一顆星墜落在東郡,到了地面變為石頭,百姓中有人在這塊石頭上刻寫說“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聽到了,派御史挨個審問,沒有人認罪,把在石頭附近居住的人全部抓起來處死,就用火燒燬這塊石頭。始皇悶悶不樂,讓博士創作《仙真人詩》,等到巡視天下所至之地,傳令樂工彈唱。秋天,使者從關東來,夜裡經過華陰平舒地方,有人拿著壁玉攔住使者說:“替我送給滈池君。”又趁機說:“今年祖龍死去。”使者問他什麼原因,這個人忽然不見,留下他的壁玉走開了。使者向始皇獻上壁玉,講述了事情的全部經過。始皇很長時間沉默無語,後來說:“山野的鬼怪只不過知道一年之內的事情。”退朝後又說:“祖龍是人們的首領。(‘今年祖龍死’,說的難道是我嗎?)”讓御府看這塊壁玉,竟然是二十八年出行渡江時沉入水中的那塊璧玉。於是始皇使人占卜吉凶,卦象是巡遊遷徙就會吉利。遷徙到北河、榆中三萬家。賜給爵位一級。

三十七年十月癸丑,始皇出外巡遊。左丞相李斯隨從,右丞相馮去疾留守。始皇的小兒子胡亥很羨慕,要求跟著去,始皇答應了他。十一月,走到雲夢,朝九疑山方向望祭虞舜。浮江而下,觀覽籍柯,渡過江渚。途經丹陽,到達錢唐。在浙江岸邊,看見波濤兇險,就向西走了一百二十里,從江面狹窄的地方渡了過去。登上會稽山,祭祀大禹,又望祭南海,樹立石碑,到辭頌揚秦朝的功德。碑文說:

皇帝建立了豐功偉績,統一了天下,德惠深遠。三十七年,親自巡行全國,周遊觀覽遙遠的地方。於是登上會稽山。視察風俗習慣,百姓都很恭敬。群臣頌揚皇帝的功德,回顧創業的事蹟,追溯決策的英明。秦國偉大的皇帝君臨天下,開始確定了刑法制度,明白地宣佈過去的規章。首次統一了處理政務的法則,審定和區分官吏的職掌,藉以建立長久不變的制度。六國的諸侯王獨斷專行,違謬無信,貪婪乖張,傲慢兇猛,擁眾稱霸。他們暴虐縱恣,倚仗武力,驕狂自大,屢次挑起戰爭。做間諜的使者暗中互相聯繫,進行合縱抗秦,行為邪僻放縱。在內偽飾陰謀詭計,對外侵略秦國邊境,因而帶來災難。皇帝出於正義,用武力去討伐他們,平息了暴亂.消滅了亂賊。聖德宏大而深厚,天地四方,蒙受了無限的恩澤。皇帝統一天下,聽理萬機,遠近都政清民靜。運籌和治理大地間的萬物,考察事物的實際情況,分別記載它們的名稱。不論是尊貴的人還是卑賤的人,都洞察他們的活動,好事壞事都擺在面前,沒有隱瞞的情況。糾正人們的過錯,宣揚大義,有了兒子而改嫁他人,就是背棄死去的丈夫,不守貞操。把內外隔離開來,禁止縱慾放蕩,男女要潔身誠實。做丈夫的和別人的妻子通姦,殺死他也沒有罪,這樣,男人才能遵守道德規範。做妻子的跑掉另嫁,兒子不能認她作母親,這樣人們都會被廉潔清白的風氣所感化。進行大規模地整頓,滌盪不良的風俗習慣,天下百姓接受文明的社會風尚,受到了一種良好的治理。人們都奉規守法,和睦平安,敦厚勤勉,沒有不服從國家法令的。百姓德修品潔,人人高興地遵守統一的規定,歡樂地保持著太平的局面。後世認真地奉行法治,就會無限期地長治久安下去,車船不傾,(國家安穩。)隨從的大臣頌揚皇帝的功業,請求鐫刻這一石碑,使這美好的記載光垂後世。

返回時經過吳縣,從江乘渡江。沿著海邊北上,到達琅邪。方士徐市等人到海中尋找神藥,幾年都沒有找到,耗費了很多錢財,害怕受到譴責,就欺騙始皇說:“蓬萊的神藥是可以得到的,然而常常苦於鯊魚的襲擊,所以不能到達蓬萊,希望派一些擅長射箭的人和我們一起去,鯊魚出現就用連弩射死它。”始皇夢中與海神交戰,海神像人一樣的形狀。詢問占夢的博士,博士說:“水神是看不到的,(它的到來,)是以大魚和蚊龍為徵候的。現在陛下禱告和祭祀周到而又恭謹,卻出現了這個兇惡的海神,應當把它剷除,然後善良的神物就能到來。”於是讓到海中去的人攜帶捕獲大魚的用具,而自己使用連弩,等待大魚出現時射死它。從琅邪往北到達榮成山,沒有見到大魚。到了之罘,看見了大魚,射死了一條。於是沿海西行。

到了平原津就病了。始皇厭惡說死,群臣沒有人敢提到死的事情。始皇的病日益加重,於是就寫了一封蓋有皇帝璽印的詔書送給公子扶蘇,說:“回來參加我的喪禮,一起在咸陽埋葬我。”詔書已經加封,放在中車府令趙高代替符璽郎掌管印璽符節事務的地方,還沒有送給負責傳遞的使者。七月丙寅,始皇死於沙丘平臺。因為始皇死在外面,丞相李斯怕始皇那些兒子以及國內百姓有人造**,就封鎖了消息,不舉辦喪事。把棺材裝在輥涼車中,原來親近的宦官陪乘,所到之地,照舊送上飯食。百官和過去一樣上奏國事,宦官就從轀涼車中批准他們所奏之事。只有始皇的兒子胡亥、趙高和五六個親近的宦官知道始皇已經死去。趙高過去曾經教胡亥學習文字和刑獄法律,胡亥私下對他很親近。趙高就同公子胡亥、丞相李斯搞陰謀詭計,毀掉了始皇封好送給公子扶蘇的詔書,而另外詐稱丞相李斯在沙丘接受始皇遺詔,立兒子胡亥為太子。又另寫了詔書送給公子扶蘇、蒙恬,列舉他們的罪狀,命令他們自殺。這些事情都記載在《李斯傳》中。胡亥等人繼續前進,於是從井陘到了九原。正趕上暑天,始皇的轀涼車散發出臭味,就命令隨從官員每車裝載一石鮑魚,用來混淆始皇屍體的臭味。

胡亥等人從直道回到咸陽,宣佈了始皇死亡的消息。太子胡亥繼位,為二世皇帝。九月,把始皇埋葬在酈山。始皇剛即位時,就在酈山開山鑿洞,等到統一了全國,把天下各方的七十多萬刑徒送到酈山,把隧洞一直挖到見水的地方,用銅封錮,然後把棺材安放在裡面,仿製的宮殿、百宮和各種珍奇寶物都徙置其中,藏得滿滿的。讓工匠製造帶機關的弩箭,有人掘墓接近墓室時就會自動射向目標。拿水銀作成千川百溪和江河大海,使用機械互相灌注流通,墓中上面各種天象齊備,下面有地上景象萬千,利用人魚的脂肪作蠟燭,估計很長時期不會熄滅。二世說:“先帝后宮的姬妾沒有兒子的,放出宮去不太合適。”(於是)都讓她們殉葬,死去的非常多。已經把始皇埋葬了,有人說工匠製造機關,奴隸們都知道,奴隸人數眾多,就會洩漏出去。葬禮結束,已經封藏了墓室的隨葬品,又關閉了當中的墓道,放下了最外面一段墓道的大門,把工匠和奴隸全部關死在裡面,沒有一個逃出去的。在墳上種植革木,像山一樣。

二世皇帝元年,二世二十一歲。趙高為郎中令,掌握處理國家事務的權力。二世發佈詔令,增加始皇陵廟的祭牲,以及對山川等各種祭祀的禮數,讓群臣討論怎樣尊崇始皇廟。君臣都跪在地上磕著頭說:“古代天子七廟,諸侯五廟,大夫三廟,(太祖廟)即使是萬世之後也不廢除。現在始皇為極廟,四海之內都獻上本地的產品,增多祭牲的數量,祭禮都很完備,沒有什麼可增加的了。先王廟有的在西雍,有的在咸陽。按天子的禮儀來說,應當親自手持酒爵祭拜始皇廟。自襄公以下各廟都廢除。所設祖廟共有七座。群臣按照禮儀進行祭祀,尊崇始皇廟為秦國皇帝的祖廟。皇帝還是自稱‘朕’。”

《史記》真人者,入水不濡入火不爇,陵雲氣與天地久長(原+譯)

二世和趙高商量說:“我年齡小,即位不久,百姓還沒有歸附之心。先帝巡行郡縣,來顯示力量的強大,用武威壓服天下。現在安然不動,不去巡遊,就顯得軟弱無力,這樣是沒有辦法統治天下的。”春天,二世向東巡行郡縣,李斯隨從。到達碣石,沿海而行,向南來到會稽,又在始皇所立刻石上全部刻寫了文字,石碑旁刻上隨從大臣的名字,用來顯示先帝取得的功績和隆盛的德業。(石碑旁刻寫的文字是:)

皇帝說:“這些金石刻辭都是始皇帝鐫刻的。現在我繼承了皇帝的稱號,而這些金石刻辭不稱始皇帝,等到天長日久,好像後來嗣位的人刻寫的,這同始皇帝取得的功績和隆盛的德業是不相稱的。”丞相大臣李斯、大臣馮去疾、御史大夫大臣德冒著死罪說:“臣下請求把詔書全部刻在石碑上,這樣就清楚了。臣下冒著死罪來提出這一要求。”二世下令說:“可以。”

二世到遼東後就返回了。

這時二世採納趙高的建議,申明法令。私下和趙高商量說:“大臣不順服,官吏也還勢力強大,那些公子們一定和我爭奪權力,該怎麼辦呢?”趙高說:“我本來就想說,但沒有敢說。先帝的大臣,都是出自幾代負有名望的權貴之家,累世功勳,代代相傳,為時已久。我趙高一向卑微低賤,如今陛下親近抬舉我,使我的官品居上,掌管宮中事務。大臣們怏怏不樂,只是表面上順從我,實際上他們心裡並不服氣。現在您外出巡行,何不趁這個時機,查究郡縣守尉有罪的就處死他,上則威震天下,下則剷除您平生所不滿的人。當今這個時代,不能師法文治,而是武力決定一切,希望陛下順時從勢,不要猶豫不決,而群臣還來不及策劃造**。您這英明的君主可以收攬起用遺民,低賤的使他高貴,貧窮的使他富有,疏遠的親近他,那就會上下輯睦,國家安定。”二世說:“很好。”於是殺戮大臣和那些公子們,假借罪名互相株連,來逮捕地位較低的近侍之臣和三署郎官。沒有一個人能夠保住他的官位,把六個公子處死在杜縣。公子將閭兄弟三人被囚禁在宮中,最後審議他們的罪行。二世派使者對將閭下令說:“你不像大臣的樣子,按所犯罪行應當處死,法官將給予法律制裁。”將閭說:“宮廷的禮儀,我未嘗敢不服從司儀人的指揮;朝廷上的位次,我未嘗敢違背禮節;承命回答問題,我未嘗敢辭語差錯。為什麼說我不像大臣的樣子呢?希望知道我的罪行之後再死去。”使者說:“我不能參預謀劃,只是奉詔辦事。”於是將閭仰面連聲大呼蒼天,喊著說:“天啊!我沒有罪!”兄弟三人都涕淚俱下,拔劍自殺。宗室為之震動,恐懼不安。群臣進諫的都認為是誹謗朝廷,大臣拿著俸祿,諂媚討好,百姓驚恐。

四月,二世回到咸陽,他說:“先帝因為咸陽宮廷狹小,所以興建阿房宮。殿堂還沒有建成,碰上先帝逝世,停止了工程,去酈山覆土築陵。酈山的工程大體已經結束,如今放棄阿房宮不去完成,就是表明先帝所做的事情是錯誤的。”又開始修建阿房宮。對外安撫四方夷狄,和始皇的策略一樣。把健武的士卒五萬人全部調來駐守咸陽,讓人教習射御。這些人加上畜養的狗馬禽獸,要吃糧食的很多,估計儲存的糧食不夠吃的,就向下面的郡縣調用,把糧食草料運送到咸陽,運送的人都自帶糧食,咸陽三百里以內的百姓不能食用這批糧谷,(拿去解決咸陽的缺糧問題。)執法更加嚴厲苛刻。

七月,屯戍的士卒陳勝等人在過去的荊她起兵造**,建立了張楚。陳勝自封為楚王,住在陳縣,派遣將領攻城略地。山東郡縣的青年人苦於秦朝官吏的統治,都殺死了他們的守尉令丞起來造**,響應陳涉,相互推立為諸侯王,聯合起來向西進軍,以討伐秦朝為名,造**的人多得無法計算。謁者出使東方回來,把叛亂的事情報告了二世。二世非常氣憤,把謁者交給了獄吏治罪。後面的使者回來了,二世問他情況,使者回答說:“是一群盜賊,郡守郡尉正在追捕,現在全部抓獲了,不值得擔憂。”二世很高興。武臣自封為趙王,魏咎為魏王,田儋為齊王。沛公在沛縣起義。項梁起兵於會稽郡。

二年冬天,陳涉所派遣的周章等將領西進,到達戲水,有幾十萬軍隊。二世大為震驚,和群臣商量說:“怎麼辦呢?”少府章邯說:“盜賊已經來到這裡,兵眾勢強,現在調發近處縣城的軍隊為時已晚。酈山刑徒很多,希望赦免他們,發給兵器,讓他們出擊盜賊。”於是二世大赦天下,派章邯為將領,打垮了周章的軍隊,周章逃走,章邯在曹陽殺死了周章。二世又增派長史司馬欣、董翳協助章邯進攻盜賊,在城父殺死了陳勝,在定陶打垮了項梁,在臨濟消滅了魏咎。楚地盜賊的有名將領都已經死了,章邯就向北渡過黃河,在鉅鹿進攻趙王歇。

趙高勸告二世說:“先帝統治天下的時間很長,所以群臣不敢為非作歹,向先帝提出邪說。現在陛下正是年輕的時候,剛剛即位,怎麼能和公卿大臣在朝廷上決議事情呢?如果事情有了差錯,就把自己的短處暴露給群臣了。天子自稱朕,本來群臣就不應該聽到天子的聲音。”於是二世常常住在宮中,和趙高決斷各種政務。從此以後公卿大臣很少有朝見的機會,盜賊越來越多,關中士卒被調發向東去攻打盜賊的一批接一批。右丞相馮去疾、左丞相李斯、將軍馮劫進諫說:“關東成郡的盜賊一塊兒起來造**,秦政府出兵討伐,殺死了很多,然而盜賊還是沒有被平息。盜賊這樣多,都是因為屯戍邊地、水路運載、陸路轉輸和土木興作等各種雜泛差役使百姓太勞苦,賦稅也過於沉重。希望停止阿房宮的興建,減少四方邊境的屯戍和運輸任務。”二世說:“我從韓子那裡聽說:‘堯、舜的櫟木屋椽不加整治,茅草屋不加修葺,吃飯用土碗,喝水用瓦盆,即使是供給看守城門的吃食和用品,也不儉薄到這種程度。禹開鑿龍門,使大夏暢通,修治河道,疏導積水,引入大海,親自拿著築牆的杵和挖土的鍬,(兩條腿整天泡在泥水裡,)小腿上的毛都掉光了,奴僕的勞苦程度也不比這更厲害。’凡是尊貴而掌握了天下的人,應該隨心所欲,為所欲為,主要著重宣明法治,下面的臣民不敢胡作非為,以此來統治天下。像那虞、夏的君主,貴為天子,親自處於窮苦的狀況,來順從百姓,這還有什麼法治可言?我尊為萬乖之君,卻沒有萬乘之實,我要製造一千乘車駕,設置一萬乘的隨從徒眾,來符合我的萬乘之君這一名號。而且先帝起於諸侯,兼併天下,天下已經安定,對外抗禦四方夷狄,使邊境安寧,興修宮殿,以顯示自己的得意之情,你們看到了先帝功業的開端和發展。如今在我即位的兩年之間,成群的盜賊同時並起,你們不能加以禁絕,又想廢除先帝所做的事情,這是對上無以報答先帝,其次也是不給我盡忠竭力,憑什麼處在現在的職位上?”把馮去疾、李斯、馮劫交給獄吏囚禁,審查追究他們的其他各種罪行。馮去疾、馮劫說:“將相不能身受侮辱。”自殺而死。李斯最後被監禁獄中,遭受了各種刑罰。

《史記》真人者,入水不濡入火不爇,陵雲氣與天地久長(原+譯)

三年,章邯等人率領他們的軍隊包圍鉅鹿,楚國上將軍項羽帶領楚國士卒前往援救鉅鹿。冬天,趙高做了丞相,徹底審查李斯,殺死了他。夏天,章邯等人在戰爭上屢次退卻,二世派人斥責章邯,章邯心裡恐懼,派長史司馬欣請示事情。趙高不肯接見,又不信任他。司馬欣很害怕,就逃走了。趙高派人追捕,沒有追上。司馬欣見到章邯說:“趙高在朝廷中操縱大權,將軍有功也要被殺,無功也要被殺。”項羽迅速地攻打秦軍,俘虜了王離,章邯等人就率軍投降了各路諸侯。八月己亥,趙高想要作亂,害怕群臣不肯服從,就預先做了一個試驗,拿一隻鹿獻給二世,說:“這是一匹馬。”二世笑著說:“丞相錯了吧?把鹿說成是馬。”趙高問左右大臣,左右大臣有的緘默不語,有的說是馬,來阿諛迎合趙高。有的說是鹿,趙高就假借法律暗中陷害那些說是鹿的人。後來大臣們都很懼怕趙高。

趙高以前多次說“關東的盜賊不會有什麼作為”,等到項羽在鉅鹿俘虜了秦軍將領王高等人,繼續向前推進,章邯等人的軍隊屢次退卻,上書請求增加兵員,燕、趙、齊、楚、韓、魏都自立為王,從函谷關以東,差不多都背叛了秦朝官吏,響應各路諸侯,諸侯們率領自己的軍隊向西推進。沛公率領幾萬人屠毀了武關,派人私通趙高,趙高害怕二世發怒,遭到殺身之禍,就推說有病,不去朝見。二世夢見白色的老虎咬他駕車的左邊的那匹馬,最後馬被咬死了,二世心裡悶悶不樂,感到奇怪,就去問占夢的人。占夢的人占卜說:“徑水的水神在作祟。”於是二世在望夷宮齋戒,打算祭祀涇水的水神,沉入水中四匹白馬。派使者以有關盜賊的事情去指責趙高。趙高很恐慌,就暗中和他的女婿咸陽令閻樂、他的弟弟趙成商量說:“皇帝不聽勸告,如今事已危急,想要嫁禍於我們的家族。我打算廢掉二世,另立公子嬰做皇帝。公子嬰仁愛儉約,百姓都聽信他的話。”趙高派郎中令作內應,欺騙說有一大群盜賊來了,命令閻樂叫來官吏發兵追擊,又劫持閻樂的母親,安置在趙高的家裡,(逼迫閻樂不能三心二意。)趙高派閻樂帶領吏卒一千多人來到望夷宮殿門,把衛令僕射捆綁起來,說:“盜賊跑進這裡,為什麼不加阻止?”衛令說:“四周牆垣內的廬舍設有士卒,防衛非常嚴謹,盜賊怎麼敢闖入宮內?”閻樂就殺了衛令,帶領吏卒直入官內,一邊走,一邊射箭,郎官和宦者大為驚慌,有的逃竄,有的上前搏鬥,搏鬥的人都被殺死,死了幾十人。郎中令和閻樂一起進入二世住處,用箭射向二世坐息的帷帳。二世大怒,叫來了左右侍從人員,左右侍從人員都惶恐紛擾,不上前搏鬥。身邊有一個宦官,陪侍著二世,不敢走掉。二世逃入室內,對陪侍的宦官說:“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現在)竟到了這種地步!”宦官說:“我不敢說,所以能保住性命。假如我早說了,就已經被殺死,哪裡會活到現在?”閻樂上前來到二世面前,列舉他的罪狀說:“你驕橫縱恣,屠殺吏民,無道已極,天下百姓一起背叛了你,你自己作打算吧。”二世說:“我可以見見丞相嗎?”閻樂說:“不可以。”二世說:“我希望得到一個郡,去做一郡之王。”閻樂不答應。又說:“我願做萬戶侯。”閻樂仍不答應。二世說:“希望和妻子兒女成為平民百姓,和那些公子們一樣。”閻樂說:“我受命於丞相,替天下百姓處死你,雖然你說了很多話,我不敢向丞相報告。”閻樂指揮他的士卒向前進擊。二世自殺。

閻樂回來報告趙高,趙高就把所有大臣和公子都召集起來,告訴他們殺死二世的情況。趙高說:“秦本來是諸侯王國,始皇君臨天下,所以號稱皇帝。現在六國又都各自建立了政權,秦國地域日益縮小,竟仍然稱帝,空有其名,這是不可以的。應該像過去一樣稱王,這樣比較適宜。”就立二世哥哥的兒子公子嬰為秦王。用百姓的禮儀把二世埋葬在杜縣南面的宜春苑中。趙高讓子嬰齋戒,到宗廟參拜祖先,接受秦王印璽。齋戒了五天,子嬰和他的兩個兒子商量說:“丞相趙高在望夷宮殺死二世,害怕群臣誅伐他,就假裝以大義為名,立我為王。我聽說趙高和楚約定,由他消滅秦國宗室,在關中稱王。現在讓我齋戒,拜見祖廟,這是想要趁我在祖廟的時候殺死我。我就說有病不去,丞相一定親自來我這裡,來時就殺死他。”趙高好幾次派人去請子嬰,子嬰不去,趙高果然親自來了,說:“國家大事,你怎麼不去?”子嬰就在齋戒的宮室裡刺死了趙高,全部處死趙高家的三族,在咸陽示眾。子嬰做了四十六天秦王,楚將沛公打垮了秦軍,進入武關,來到霸上,派人去讓子嬰簽約投降。子嬰就用絲帶繫著脖子,白馬素車,捧著天子的印璽和符節,在軹道旁投降。於是沛公進入咸陽,封閉官室府庫,回軍霸上,過了一個多月。各路諸侯的軍隊到了,項羽為請侯聯軍的領袖,殺死了子嬰和秦公子的宗族。屠毀咸陽,焚燒宮室,俘虜了秦國子弟和婦女,把珍寶財物搜刮在一起,諸侯們共同瓜分了。消滅了秦國以後,把它的土地分為三部分,(封立三個王,)名叫雍王,塞王、翟王,號稱三秦。項羽為西楚霸王,負責分封天下諸侯王,秦朝最後滅亡了。過了五年,漢朝統一了全國。

太史公說:秦國的祖先伯翳,曾在唐、虞之際建立了功勳,獲得了土地,被賜予贏姓。到了夏、殷之間,勢力衰微分散。及至周朝沒落,秦國興起,在西垂建築了城邑。從繆公以來,漸漸蠶食諸侯,統一事業最後由始皇完成了。始皇自認為功勞超過了五帝,疆域比三王還廣闊,恥於和三王五帝相提並論。賈生的論述非常好。他說:

秦兼併了各個諸侯國,山東三十多郡,繕治津渡和關口,佔據險隘和要塞,訓練軍隊,加以防守。然而陳涉率領幾百個散亂的戍卒,振臂大呼。不用弓乾一類的兵器,只用鋤、櫌、木棍,(軍無存糧,)走到哪裡,吃到哪裡,橫行天下。秦人有險阻而不能固守,有關口橋樑而不能封鎖,有長乾而不能刺殺,有強弩而不能發射。張楚的軍隊深入腹地,在鴻門作戰,連越過籬笆一樣的困難都沒有。於是山東大亂,諸侯同時並起,豪傑俊士互相椎立為王。秦派章邯率軍東征,章邯在外利用自己統率的軍隊相要挾,獵取私利,圖謀他的君王。群臣不講信用,從這裡就可以看出來了。子嬰立為王,最終也沒有醒悟。如果子嬰具有一般君主的能力,只要得到中等才能的輔佐大臣,山東雖然叛亂,秦國故地還是可以保全的,宗廟祭祀不會斷絕。

《史記》真人者,入水不濡入火不爇,陵雲氣與天地久長(原+譯)

秦地被山帶河,地勢險固,是四面都有屏障和要塞的國家。從繆公以來,至於秦王,有二十多個君主,常常稱雄於諸侯。難道秦國世世代代都是賢明的君主嗎?那是它的地理形勢所造成的。而且天下曾經同心協力進攻秦國。在這個時候,賢人智者會集,優秀的將領統率指揮軍隊,賢明的宰相互相交流彼此的謀略,然而被險峻的地形所困阻,不能前進。秦就給他們敞開關門,引誘敵人深入,進行交戰,於是六國百萬之眾敗逃,土崩瓦解。這難道是武力和智慧不足嗎?是地形不利,形勢不便的緣故。秦國把小聚邑合併成大城市,在險阻要塞駐軍防守,高築營壘,不去交戰,封鎖關口,佔據險隘,持戟把守這些地方。諸侯都是從平民百姓中起來的,以利相合,沒有素王那樣的德操。他們的交誼並不親密,他們的下屬還沒有誠心歸服,表面以滅秦為名,實際上圖謀私利。他們看到秦國地勢險阻,難以侵犯,必然撤軍。秦使百姓休養生息,等待諸侯的衰敗,收養貧弱,扶持疲睏,來向大國諸侯發號施令,不怕不得意於天下。貴力天子,富有天下,而自己被抓去成為俘虜,是因為他挽救敗亡的策略不正確。

秦王驕傲自滿,不虛心下問,因循錯誤而不進行變革。二世繼承下來,沿襲不改,殘暴兇虐,加重了禍患。子嬰勢孤力單,沒有親近的人,地位危險脆弱,無人輔助。這三個君主一生迷惑不悟,國家滅亡,不是應該的嗎?在這個時候,世上不是沒有深謀遠慮、知權達變之士,然而所以不敢盡忠直諫,糾正錯誤,是因為秦國習俗有很多禁忌,忠誠的話還沒有說完,而自己已被殺害。所以天下之士,側耳聽命,疊足而立,閉口不言。這三個君主喪失了治國的原則,忠臣不敢直言規勸,智士不敢出謀劃策,天下已經大亂,奸邪的事情沒有人向君主報告,這難道不是太可悲了嗎!先王知道上下壅塞矇蔽會損害國家利益,所以設置公卿、大夫、士,以整飭法令,建立刑罰,而使天下太平。國勢強盛時,能夠禁止殘暴,討伐叛亂,天下歸服。國勢弱小時,有五霸代替天子征討,諸侯順從。國勢衰削時,內有所守,外有所附,國家可以存而不亡。秦國強盛時,法令繁密,刑罰嚴酷,天下震恐。到了它衰落時,百姓怨恨,天下叛離。周朝天子依次得到了治國的規律,所以一千多年間,國運不絕。秦朝本末俱失,因此國柞短促。由此看來,國家安危的基礎相差太遠了。民間俗話說“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因此有道德修養的人治理國家。觀察遠古的得失,考察當代的所作所為,參酌人的因素,瞭解盛衰的道理,明悉權力威勢的恰當運用,棄取有一定的次序,變革有適當的時間,所以歷時久遠,而國家安定。

秦孝公據守殽山、函谷關這樣堅固的地方,擁有雍州地域,君臣堅守自己的國土,窺視周朝的政權,有席捲全國、收取天下、囊括四海的意圖,吞併八方的心願。在這個時候,商君輔佐秦孝公,對內建立法治和各種制度,致力於耕織,整修攻守的武器,對外採取連衡的策略,使諸侯互相爭鬥,於是秦國人輕而易舉地取得了西河以外的一片土地。

孝公死後,惠王、武工繼承舊業,沿用遺留下來的策略,向南兼併了漢中,向西攻佔了巴、蜀,向東割取了肥沃的地方,獲得了地勢險要的郡縣。諸侯恐懼,開會結為同盟,商量削弱秦國,不吝惜奇珍異寶和肥美的土地,用來羅致天下之士,合縱締盟,互相結合在一起。這時,齊國有孟嘗君,趙國有平原君,楚國有春申君,魏國有信陵君。這四個人,都明智忠信,寬厚愛人,尊賢重士,相約以合縱來破壞秦國的連衡策略,集合了韓、魏、燕、楚、齊、趙、宋、衛、中山的士卒。當時六國之士有甯越、徐尚、蘇秦、杜赫這一類人為各國出謀劃策,齊明、周最、陳軫、昭滑、樓緩、翟景、蘇厲、樂毅這一夥人溝通各國的意見,吳起、孫臏、帶佗、兒良、王廖、田忌、廉頗、趙奢這一批人訓練和統率各國的軍隊。常常用十倍於秦的土地,上百萬大軍,衝擊函谷關,進攻秦國。秦人開關迎戰,九國軍隊徘徊逃遁,不敢前進。秦國沒有耗費一箭一鏃,而天下諸侯已處於困境。於是合縱瓦解,盟約廢棄,爭先恐後地割地奉獻給秦國。秦國有餘力來利用各國的短處,追趕敗北逃亡的敵人,使百萬屍體橫臥在地,流的血把大盾都漂浮了起來。趁著戰爭勝利的便利條件,宰割天下諸侯,把山河一塊一塊地割取過來,強國請求歸附,弱國入秦朝拜。延續到孝文王、莊襄王,在位時間短暫,國家沒有發生重大的事情。

等到秦王,繼承六代先王遺留下來的功業,揮舞長鞭,駕御天下,兼併了西周、東周,消滅了各國諸侯,登上帝位,控制了天地四方,手執鞭杖來抽打天下,威震四海。向南取得了百越地區,設置了桂林、象郡,百越的君主低著頭,用繩子繫著脖子,把生命交給秦國的下級官吏。又派蒙恬到北方修築長城,守衛邊界,使匈奴退卻七百多里,胡人不敢南下牧馬,武士不敢挽弓復仇。於是廢除古代帝王的原則,燒燬諸子百家的典籍,以此來愚弄百姓。毀壞堅固的名城,殺死豪傑俊士,沒收全國的兵器,集中在咸陽,把這些兵器銷燬,熔鑄成鍾鐻,又做了十二個銅人,以此來削弱百姓的反抗力量。然後劈開華山作為城垣,利用黃河作為渡口,據守高達億丈的城他,下臨深不可測的溪流,作為固守的憑藉。優秀的將領、強勁的弓弩手把守要害的地方,忠實的大臣、精銳的士卒擺開鋒利的武器,誰也無可奈何,天下得到安定。秦王的心裡,自以為關中地方堅固,就像有千里銅牆鐵壁,子孫可以世代做帝王,功業流傳千秋萬代。

秦王已經死了,餘威還遠震四夷。陳涉是用破甕做窗戶、用繩捆門軸的窮人家子弟,為人庸耕的農民,而又是流徙之徒,才能趕不上一個中等人,並不具有仲尼、墨翟那樣的賢智,陶朱、猗頓那樣的財富,插足士卒行列之間,崛起田野之中,率領疲憊散亂的士卒,帶著幾百個徒眾,轉身攻秦。砍斷樹木作為兵器,高舉竹竿當作旗幟,天下百姓響應陳涉,雲集在一起,攜帶著糧食,如影相隨,山東豪傑俊士同時並起,消滅了秦國。

《史記》真人者,入水不濡入火不爇,陵雲氣與天地久長(原+譯)

再說秦國並不弱小,雍州的領土,殽山、函谷夫的險固,還是和從前一樣。陳涉的地位,並不比齊、楚、燕、趙、韓、魏、宋、衛、中山的君主尊貴;鋤櫌戟柄,並不比鉤戟長矛鋒利;被遣送遠方戍守的一群人,並不能與九國的軍隊相抗衡;深謀遠慮,行軍用兵的方法,比不上過去的謀士。然而成敗情況大不相同,所建立的功業大小截然相反。如果拿山東各諸侯國與陳涉比較長短大小,衡量權勢和力量,則是不能相提並論的。秦憑藉小小的一塊領土,一千輛兵車的力量,招致八州諸侯國,使與自己地位同等的諸侯來秦朝見,(這種情況)已有一百多年。然後把天地四方當成自己的傢俬,用殽山、函谷關作為宮垣,(但是)一人發難,宗廟全部毀滅,生命死在別人手中,被天下人笑話,這是為什麼呢?是因為不施行仁義,進退攻守的形勢發生了變化的緣故。

秦國統一了四海之內,兼併了各國諸侯,南面稱帝,來撫養海內百姓,天下之士聞風傾服,如此局面是什麼原因呢?可以回答說:這是因為近古以來很長時間沒有帝王的緣故。周室衰微,五霸已經去世,天子政令在全國不能下達,因此諸侯使用武力進行怔伐,強國侵略弱國,人口多的欺壓人口少的,戰爭連綿不斷,百姓疲敝。現在秦王南面而坐,稱王天下,是在上面有了一個天子。凡是庶民百姓都希望能人生安定,沒有不虛心敬仰天子的。在這個時候,保持威勢,鞏固功業,國家安危的關鍵就在這裡。

秦王懷著貪婪卑鄙的心理,運用一己私智,不信任功臣,不親近士民,廢棄仁義治國的原則.樹立個人的權威,禁止典籍流傳,使刑法殘酷,以權術暴力為先,以仁義為後,把暴虐作為統治天下的開端。兼併天下的人崇尚權術暴力,安定天下的人重視順應民心,知權達變,這就是說攻取征戰和持盈守成在方法上是不同的。秦擺脫了戰國紛爭的局面,稱王天下,它的統治原則沒有更替,它的政令沒有改變,它用以創業和守業的方法沒有什麼差異。秦王(沒有分封子弟功臣),孤單一人佔有天下,所以他很快地滅亡了。假使秦王能夠考慮一下上古的事情,以及殷、周興衰的蹤跡,來制訂和實行他的政策,後世雖然有驕奢淫佚的君主,也不會出現危亡之患。所以三王建立國家,名號顯揚而完美,功業傳世長人。

如今秦二世即位,天下百姓無不伸長脖子來觀察他的政令。挨冷受凍的人有件粗布短衣就很滿意,飢火難忍的人覺得糟糠也是甜美的,天下百姓飢寒哀吟,正是新皇帝(治國安民)的資本。這就是說對於勞苦的民眾容易實行仁政。如果過去二世具有一般君主的德行,而任用忠臣賢士,君臣同心,把天下百姓的苦難掛在心上,在穿著喪服的時候就糾正先帝的錯誤,割裂疆土,劃分民戶,分封給功臣的後裔,讓他們創立諸侯王國,設置君主、用禮制治理天下,使監獄空無一人,百姓免遭刑戮,廢除收捕罪人妻子兒子為徒隸和各種汙穢的罪名,讓罪犯回到他們的家鄉,打開貯藏糧食的倉庫,散發錢財,用來救濟孤獨窮困的人,輕徭薄賦,幫助百姓解決困急,減少刑罰,只有等到禮義教化無效時才運用刑罰,使天下百姓都能得到重新做人的機會,改變態度,修養品德,每人都謹慎地立身處世,滿足千千萬萬民眾的願望,使用威震天下的仁德來治理全國,全國就會安定了。那麼四海之內,都歡歡喜喜,各自安居樂業,唯恐發生變化,雖然有狡詐頑猾的人,天下百姓也沒有背叛皇帝的想法,(這樣,)行為不軌的大臣就無法掩飾他的陰謀詭計,不再發生暴亂一類的邪惡事件。二世不實行這種治國方法,而是更加暴虐無道,損害國家和人民,又開始修築阿房宮,刑罰繁細,嚴於誅殺,官吏處置事情刻薄殘酷,賞罰不當,無限制地徵收賦稅,天下事情繁多,官吏都不能全部辦理,百姓窮困,而君主不去安撫救濟。於是奸詐邪偽的事情一起爆發,上下互相隱瞞,獲罪的人很多,受刑被殺的人充塞道路,天下百姓痛苦不堪。從卿相以下至於庶民百姓,人人懷著自危的心情,親身處在窮困苦難的境地,都不安心自己的地位,所以很容易動搖。陳涉不必利用商湯、周武王那樣優秀的才能和德行,不必憑藉公侯一樣尊貴的地位,在大澤鄉奮臂而起,天下響應,這是由於百姓心懷危懼的緣故。古代先王洞察事物從始至終的變化,知道國家存亡的契機,因此,統治人民的原則,在於盡力使人民安定而已。(這樣,)天下雖然有倒行逆施的臣子,但一定不會得到人民的響應和幫助。所以常言說“生活安定的人民可以和他們一起奉公守法,而危懼不安的人民容易和他們一起為非作歹”,就是說的這個道理。貴為天子,擁有天下的財富,自身沒有免遭殺害,是因為挽救危亡的方法不正確。這是二世的錯誤。

襄公即位,在位十二年。開始修建西畤。襄公埋葬在西垂。生了文公。

文公即位,居住西垂宮。在位五十年死去,埋葬在西垂。生了靜公。

靜公沒有即位就死了。生了憲公。

憲公在位十二年,居住西新邑。死後埋葬在衙邑。生了武公、德公、出子。

出子在位六年,居住西陵。庶長弗忌。威累、參父三個人,率領盜賊在鄙衍把出子殺害了,埋葬在衙邑。武公嗣立。

武公在位二十年。居住平陽封宮。埋葬在宣陽聚東南。三個庶長伏法被誅。德公嗣立。

德公在位二年。居住雍邑大鄭宮。生了宣公、成公、繆公。埋葬在陽邑。開始規定三伏節令,在城郭四門殺狗,禳除暑熱瘟疫。

宣公在位十二年。居住陽宮。埋葬在陽邑。開始記載閏月。

成公在位四年,居住在雍邑的宮殿裡。埋葬在陽邑。齊國討伐山戎、孤竹。

繆公在位三十九年。天子給予霸主的地位。埋葬在雍邑地區。繆公向宮殿門、屏之間的守衛人員學習。生了康公。

康公在位十二年。居住雍邑高寢。埋葬在竘社。生了共公。

共公在位五年。居住雍邑高寢。埋葬在康公南面。生了桓公。

桓公在位二十七年。居住雍邑太寢。埋葬在義裡丘北面。生了景公。

景公在位四十年。居住雍邑高寢。埋葬在丘裡南面。生了畢公。

畢公在位三十六年。埋葬在車裡北面。生了夷公。

夷公沒有即位就死了,埋葬在左宮。生了惠公。

惠公在位十年。埋葬在車裡。車裡位於康公、景公二墓之間。生了悼公。

悼公在位十五年。埋葬在僖公西面。在雍邑築城。生了刺龔公。

刺龔公在位三十四年。埋葬在入裡。生了躁公、懷公。刺龔公十年,彗星出現。

躁公在位十四年。居住受寢。埋葬在悼公南面。躁公元年,彗星出現。

懷公從晉國返回。在位四年。埋葬在櫟圉。生了靈公。群臣圍攻懷公,懷公自殺。

肅靈公是昭子的兒子。居住涇陽。在位十年。埋葬在悼公西面。生了簡公。

簡公從晉國返回。在位十五年。埋葬在僖公西面。生了惠公。簡公七年,百姓開始佩帶劍器。

惠公在位十三年。埋葬在陵圉。生了出公。

出公在位二年。出公自殺,埋葬在雍邑。

獻公在位二十三年。埋葬在囂圉。生了孝公。

孝公在位二十四年。埋葬在弟國。生了惠文王。孝公十三年,開始建都咸陽。

惠文王在位二十七年。埋葬在公陵。生了悼武王。

悼武王在位四年。埋葬在永陵。

昭襄王在位五十六年。埋葬在茝陽。生孝文王。

孝文王在位一年。埋葬在壽陵。生了莊襄王。

莊襄王在位三年。埋葬在茝陽。生了始皇帝。呂不韋為丞相。

獻公即位七年,開始設置市場,進行貿易。十年,建立戶籍,按五家為一伍進行編制。

孝公即位十六年,當時桃樹李樹在冬天開花。

惠文王生後十九年即位,即位二年,開始鑄造發行錢幣。有一個剛生下來的嬰兒說“秦國將要稱王天下”。

悼武王生後十九年即位,即位三年,渭水紅了三天。

昭襄王生後十九年即位。即位四年,開始在耕地上設置新田界。

孝文王生後五十三年即位。

莊襄王生後三十二年即位。即位二年,攻取了太原地區。莊襄王元年,大赦天下,崇敬先王的功臣,廣施恩德,親厚宗室骨肉,播惠於百姓。東周和各國諸侯圖謀秦國,秦國派相國呂不韋消滅了東周,兼併了它的國土。秦國不斷絕它的祭祀,把陽人地區賜予周君,在那裡奉事周先祖的祭祀。

始皇在位三十七年。埋葬在酈邑。生了二世皇帝。始皇生後十三年即位。

二世皇帝在位三年。埋葬在宜春。趙高為丞相,封安武侯。二世生後十二年即位。

右秦襄公至二世,六百一十年。

《史記》真人者,入水不濡入火不爇,陵雲氣與天地久長(原+譯)

孝明皇帝十七年十月十五日乙丑,班固說:

周朝的歷數已經過去了,按照仁德規範,處在子位的王朝不能代替母位的王朝的位置。(秦對周來說,應處在子位,)它卻自居母位,(成為歷史發展規律以外的一個多餘的王朝,因此,)呂政為政殘酷暴虐。然而卻能以十三歲的一個諸侯,兼併了天下,放縱情慾,撫養宗族。三十七年之間,兵鋒無所不至,制定政令,傳給以後的帝王。他大概得到了聖人的神威,河神給了他圖錄,身據狼、狐、腳踏參、伐,上天幫助他驅除天下,最後終於(統一天下),號稱始皇。

始皇死後,胡亥極端愚蠢,酈山工程還沒有結束,又去繼續修建阿房宮,來完成以前始皇遺留下來的計劃。說什麼“凡是尊貴而掌握了天下的人,應隨心所欲,為所欲為,大臣們竟然想廢除先君所做的事情”。他殺死了李斯、馮去疾,任用趙高。二世說的話,真是令人痛心啊!長著人頭,說的話卻像畜牲叫喚。不憑藉帝王威勢就不能誇耀自己的邪惡,邪惡不積累很多就不會輕易滅亡,到了君位無法保持時,殘酷暴虐使在位時間更加短促,雖然佔據地形有利的國土,還是不能存身立國。

子嬰按照次序嗣立為王,頭戴玉冠,身佩華麗的系印絲帶,車子使用黃繒作蓋裡,身後隨從百官,拜謁列祖的靈廟。如果小人登上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位子,都會恍恍惚惚,若有所失,天天苟且偷安,而子嬰卻能作長遠打算,排除憂慮,父子使用計謀,就近在門戶之內,竟然殺死了狡猾的奸臣,替已死的皇帝誅戮了這個賊子。趙高死後,賓辛姻婭還沒有全部慰勞,飯還沒有來得及嚥下去,酒還沒有來得及沾著嘴唇,楚國士卒已經屠戮關中,仙人翔至霸上,子嬰素車白馬,用絲帶繫著脖子,捧著他的符節和印璽,來歸降真正的皇帝。真有點像當年鄭伯左持茅旌,右執鸞刀,楚莊王後撤七里。黃河決口不能再堵塞,魚腐爛了不能再使它完整。賈誼、司馬遷說:“如果當時子嬰具有一般君主的能力,只要得到中等才能的輔佐大臣,山東雖然叛亂,秦國故地還是可以保全的,宗廟祭祀不會斷絕。”秦國的衰敗局面是日久天長積聚而成,天下土崩瓦解,雖然有周旦這樣的人才,也無法再施展他的聰明才智,去責備即位短暫的一個君主,那是錯誤的!民間流傳一種說法,認為罪惡起源於秦始皇,胡亥時登峰造極,這一看法是有道理的。賈誼、司馬遷又責備子嬰,說是秦國故地可以保全,這就是所說的不懂得形勢變化的人。(齊國將要吞滅紀國,)紀季把酅邑送給齊國,(成為齊國的附庸,使紀國的宗廟祭祀保存下來,)《春秋》讚美他,(記載這件事時,)不直呼其名。(紀季就是一個通權達變的人。)我讀《秦紀》,讀到子嬰車裂趙高,未嘗不認為他的決斷果敢而雄武,對他的心意表示同情。子嬰就死生大義而言,是很完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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