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雉的權力人生(四):家族、帝國和呂后

呂后死後,呂氏家族迅速被帝國的沛豐勢力和功勳集團給誅滅了。帝國江山仍然姓劉。

呂氏家族:為權力殉葬

如果要追問呂氏家族緣何“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可以給出這樣的一個解釋框架:

一是劉邦的個人魅力足夠的大,即便自己死了,其遺威遺德仍舊能夠聚攏人心,除了諸呂家族之外,朝堂人心皆向劉。

二是或者說是沛豐勢力或者說功勳集團不僅都在而且還執掌大權,如陳平為實際的帝國宰相,周勃為名義上的帝國軍隊統帥。

呂雉的權力人生(四):家族、帝國和呂后

漢太尉 周勃

三是郡國並行制下還有大量實力雄厚的劉姓諸侯王,如齊楚之地都是中央朝廷奈何不了的。即便在文帝、景帝之時,帝國中央也要考慮這些諸侯王的利益和意見。這些可以看作是劉氏皇族的羽翼。

四是呂氏家族實在是鮮有能人,沒有產生左右朝堂的權臣。呂祿、呂產等人還不及女流之輩的呂嬃更懂權力的遊戲。其在權力鬥爭中的一系列操作,簡直幼稚可笑。交出相權和兵權,就以為能全身而退,哪裡知道鬥爭的殘酷性。

五是呂后是呂氏家族這個權力網絡的核心,核心不存、網絡自然也就坍塌了。比如後世的慈禧太后,也是如此,慈溪不再,大清帝國的滿洲貴族也就為人漁獵了。當這個網絡的核心是足夠的強勢有力,整個系統確實會高效運行。但是,一旦這個核心不在了,網絡就也就失去了生存的力量。

六是惠帝劉盈實在太弱,雖然方便了呂后掌權,但也方便了別人奪權。文帝景帝之時外戚勢力也很強,但皇帝是一直存在的,外戚只能通過皇帝發揮作用。所以,外戚即便囂張跋扈,但合法性不會受到挑戰,人心還是服的,不至於動不動就被團滅,全身而退還是可能的。最關鍵的是劉盈連一個能夠繼承大統的太子都沒有留下。這就使得呂氏家族在呂后死後,再無可以立足朝堂的資本。

帝國江山:蒸蒸日上

談一下大漢江山,為什麼動盪非常的諸呂之亂未能動搖這個偌大帝國,而且在呂后執政的前後,帝國仍舊蒸蒸日上。

一是權力鬥爭僅限於朝堂之上,而未及天下蒼生。呂后是殺人如麻,對戚夫人夠狠、對劉氏宗親夠辣,但僅限於權力的圈子裡。儘管後來政治鬥爭即將演變為軍事鬥爭,但畢竟沒有打起來,而是諸呂集團被快速收拾掉了,政局快速穩定。

二是對於天下黎民,呂后不僅沒有擾動,而且施政是有貢獻的。與民休息不變,無為而治不更,所以老百姓的日子是比較好過的。減田賦、減徭役、除三族罪、除挾書令以及厲行節約,都是呂后期間的政策政令。這些都是有貢獻的。

呂雉的權力人生(四):家族、帝國和呂后

呂后

特別是面對匈奴冒頓單于的挑釁來信,呂后選擇了隱忍,“以宗室女為公主,嫁匈奴單于”,繼續奉行和親政策。對於當時的疲弱帝國而言,呂后的作為,是犧牲小我、成就帝國和黎民的壯舉。

三是掌握治理天下重任的丞相,其更迭變動都是有序進行的。只要不打仗,漢初的丞相完全可以甩開皇帝和其他九卿重臣,靠丞相府的十三曹署就能治理天下。因為丞相的權力實在是太大,無論是經濟民事還是刑罰徭役,無所不管。從蕭何到曹參到王陵再到陳平,這幾個人都是仁人君子,而且都有治國之才,所以施政上不會出現大的動盪。關鍵是,丞相的更迭是有序進行的,都是劉邦給指定好了,也不會出現爭權奪利的鬥爭,影響施政作為。

四是黃老之術和秦法的繼承。秦滅六國,滅的僅是六國的王室政權,而六國還在。齊地、趙地、楚地等東方六國,不僅各有各的風俗習慣而且語言也不相通。

試圖快速地以秦法秦制統轄六國、移風易俗,是非常困難的。但奉行黃老之術的漢代統治者就比較聰明,具體的原則就是妥協。

在關中秦地推行郡縣和漢法,在山東六國之地建立劉姓子弟的諸侯國因俗而治。這種妥協和綏靖就確保了帝國能夠平穩治理。

此外,漢帝國完全繼承了秦帝國的法令制度。雖然經濟上和民治上奉行無為,但在法令的執行上卻一點也不含糊的,看一看那麼多因罪獲刑的帝國諸侯和官吏就知道了。法令和制度是工具,帝國官員只有依靠法令才能統御治下臣民,帝國政權只有依靠制度才能得以有效運行。同時有了法令和制度,老百姓才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呂雉的權力人生(四):家族、帝國和呂后

源自秦法的漢帝國《九章律》

呂后其人:為權力而生

最後,在談一下呂后,呂后是一個很不容易的女人。

在劉邦微末之時,她嫁給了劉邦,為劉邦生了兩個孩子。而在劉邦發達之後,自己不僅遭到疏遠,而且兒子劉盈還面臨不能繼承大統的危機。呂雉有恨。此時的她需要拿到一些東西,讓自己感到自己還存在著。而這個東西就是權力。

張愛玲《金鎖記》裡的曹七巧就是這樣。性和愛,是這個健康女人想要得到、也應該得到的東西,但就是得不到。所以,她只能去佔有金錢。拿到錢的她,才能感到自己還存在。錢是她唯一能得到的,是她失去了性和愛之後得到的補償。她擁有了錢、佔有了錢,也控制了錢。但是,最後為了錢而失去了人性、失去了人生,被金子的鎖死死地鎖住、被錢控制住,而且鎖得很死、控制到窒息。

呂雉的權力人生(四):家族、帝國和呂后

曹七巧劇照

呂后也許就是這樣。她唯一能得到和佔有的就是權力,死死地控制住大漢帝國的權力,死死地控制住朝堂群臣、死死地控制住劉姓諸侯王,死死地控制住這個男人的世界。

所有的一切,都成為呂后博取權力和佔有權力的工具。

他的丈夫,為她打下了大好河山。

他的兒子,為她贏得了太后之尊。

但丈夫之死、兒子之死,她沒有悲傷,只有恐懼,恐懼自己會因此失去權力。所以,她要把呂氏家族當成自己掌控權力的工具,利用諸呂子弟編織出一張掌控權力的網。只有這樣,她才能安心。

急流勇退可以嗎?不是她不能退,而是她不想退。

權力使人年輕,權力使人長壽,權力使人感到自己的價值和存在。

但權力也是毒藥。能夠給你帶來快樂,可能都具有毒藥的性質。它讓你欲罷不能。爭奪它、佔有它、享受它,你以為你得到了它,但可能也是它得到了你。

毒藥般的權力讓你年輕了、讓你益壽了,也讓你感受到了自己的價值和存在。

但是,也是它爭奪到你、佔有了你、享受了你。等到吸光你全部的精華,它則會尋找下一個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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