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了你三年……三年……還是沒有你的消息!曉曉回到我身邊吧!

女人的聲音溫柔的像只無公害的小貓咪。

陸曉並沒理睬她,因為她知道她是陸夏,她是跑來這裡貓哭耗子假慈悲來了。

陸曉就這麼坐在床上。

即便素顏朝天,眼瞳失去了光彩,可該死的,為什麼她的美貌還是讓她心生嫉妒?!陸夏緩緩走到她的床邊。

她握住她的手:“曉曉,就算是你把我推下樓,害我失明,但是你把眼睛給了我,我依舊很感激你。”

她在說什麼鬼話呢?!

陸曉朝著傳來陸夏聲音的另一邊回過頭:“陸夏你又在演戲給誰看?蕭楚北就在你旁邊對不對?”

蕭楚北心裡咯噔一下,她不是瞎了嗎?

怎麼就好像看得見他一樣?!

陸曉把手從陸夏的手裡抽出來,陸夏故意裝作沒站穩,身子往後讓了讓。

蕭楚北三步並作兩步上來扶住她:“陸曉你死性不改!你看不見小夏身體還很虛弱嗎?”

他脫口而出,卻在陸曉的心臟處鑿出個大洞。

我找了你三年……三年……還是沒有你的消息!曉曉回到我身邊吧!

“我已經瞎了,蕭先生。”

她平靜的提醒著他,蕭楚北的心腔處狠狠糾結了一下,“我當然知道你瞎了,你就是眼睛瞎了,心還是這麼蛇蠍歹毒。”

“小夏好心來看你,你應該懂得感恩。”

感恩?

陸夏冤枉她把她推下樓,再挖走了她的眼角膜,他還要讓她對這個魔鬼感恩?!

陸曉忽然仰天大笑起來,陸夏害怕得畏縮在蕭楚北的懷裡,“楚北,我怕……”

“不怕,有我在。”

這句話他也曾對她說過。

曾經深愛著這個男人的心如今只剩一片傷痕累累,陸曉大笑著眼眶通紅:“蕭楚北,會有報應的,有朝一日,你一定會後悔的。”

陸曉瞎了,看不見了。

蕭楚北把她接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簽了它。”

他將一份文件扔到她的面前,陸曉很怕聽到這句話,“你還想從我身上挖走什麼?”

蕭楚北有時會不敢看陸曉那雙失去光彩的眼睛,他背過身去:“我們離婚。”

這個男人真是做絕了。

這才挖走她的眼角膜,就要把她掃地出門。

“我不籤。”

這三個字,陸曉說得擲地有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瞎了,聽力變得十分靈敏。

她聽到了腳步聲,她知道陸夏就在這附近。

陸夏掐緊拳頭,蕭楚北答應她,只要陸曉簽了離婚書就立刻和她舉行婚禮。

眼看著蕭太太的身份就差了這一步,陸曉,你竟敢不籤,你果然就是我人生的絆腳石,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不籤也得籤!”

蕭楚北強勢至極。

但任憑他威逼利誘,陸曉倔強起來,誰都拿她沒轍,“我不籤就是不籤。”

她一個瞎子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

兩人之間劍撥弩張。

陸夏見狀快步走了過來,擺出無辜的臉孔依在蕭楚北的懷裡:“楚北,你別這樣對曉曉,如果你讓曉曉和你簽字離婚,那我不就成了第三者了?我不要這樣,我沒想過要破壞你們的婚姻。”

呵,這怕是陸曉這輩子聽過最虛偽的謊言了。

“陸曉,你笑什麼?”

“我笑自己瞎了真好,至少不用再看到你愛著的這個女人醜惡的嘴臉。”

“你——”

蕭楚北怒不可遏,“給陸夏道歉。”

陸曉拄著柺杖故意往陸夏的腳邊重重掃了過去,陸夏痛得咬著牙不敢吱聲。

陸曉卻笑了:“陸夏,你知道自己是第三者就好。你聽著,除非我死了,不然只要我活著一天,你就是個見不得光的情婦,一輩子的第三者!”

“陸曉,你鬧夠了。”

蕭楚北激動地衝過來,陸夏擋在他的前面,“楚北,你別激動,曉曉現在看不見了,心情肯定不好,讓我扶她上樓,她需要好好休息。”

陸夏安撫下蕭楚北,完完全全柔弱心善的模樣。

可轉頭扶著陸曉上樓。

走到樓梯中間的時候,陸夏壓低著聲音在陸曉的耳邊威脅她:“陸曉,是你自己要死賴在這裡,以後可別後悔,別到了時候想走都走不了。”

她又想幹嘛?!

陸曉不得不心下設防。

日子就這麼在心驚膽戰中度過了兩個月。

陸夏藉口說要照顧陸曉,讓蕭楚北把家裡的傭人都給辭退了。

每天蕭楚北出門去公司,家裡只剩她們兩個的時候,陸夏總是有意無意的從陸曉身後經過。

有一次陸曉走到樓梯口,她故意輕輕推了她一下:“陸曉,你說我要是從後面把你推下去,會不會一失兩命?”

陸曉開始怕了。

她眼睛看不見,根本防備不了陸夏,而她心狠手辣,說得出就一定做得出。

陸曉連著好幾個晚上都做了同一個噩夢——

她夢見自己站在樓梯口,被陸夏從後面發狠地推了下去,她倒在血泊裡,眼看著深紅色的血液從自己的腿間流淌下來。

她無助的嘶叫著,哀求著。

但是沒有人來救她……

直到她的身體逐漸變冷,瞳孔渙散的再也醒不過來,也沒有人來救她……

“不要!”

早上,陸曉驚叫著再次從同一個噩夢裡驚醒過來。

滿身的冷汗浸溼了她的睡裙,門外經過一道腳步聲經過,陸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是陸夏嗎?!

她終於要來害她和寶寶了嗎?!

不行,她不能再呆在這個家裡了……

——

陸曉摸瞎拿出手機,不知道給誰打去了一通電話。

這一天蕭楚北帶著陸夏一起出門,等他們回來的時候,整個客廳的燈都暗著,蕭楚北下意識地喊了一聲“陸曉。”

沒人應他,他覺得不對勁,他跑上樓,推開門走進陸曉的房間。

我找了你三年……三年……還是沒有你的消息!曉曉回到我身邊吧!

“陸曉,你躲在房間裡幹什麼?!”

他呼哧著,卻發現房間裡竟然人去樓空。

她……不見了……?!

“陸曉,你他媽的躲到哪裡去了?”

蕭楚北找遍了別墅裡所有的房間都不見陸曉的影子之後,這個男人突然就爆發了。

他就像是瘋了一般,眼眶通紅。

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從小到大陸曉從來都沒有和他分開過一天,他的心解釋不清的一陣陣暴躁難安……

“楚北,她走了,就讓她走吧,這不正是我們想要的生活嗎?”

陸夏從後面一下子抱住他。

其實今天早上她看到陸曉在房間裡鬼鬼祟祟的收拾行李,所以故意騙蕭楚北帶她出門散心。

蕭楚北安定下來。

是啊,這不就是他要的結果嗎?

他噁心陸曉,早就不想再看到她那張嘴臉了,不是嗎?

“小夏,你說得對,總算她識趣離開了,沒有人能再打攪我們的生活,也沒有人能再傷害你。”

他轉身低頭親吻著陸夏的額頭。

可心口的地方卻像是被什麼東西鑿出了一個空洞,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

三個月的時間,足夠讓陸曉適應盲人的生活。

從蕭楚北的別墅逃離後。

她在城郊的地方租了一間小公寓,公寓在兩樓,靠著柺杖她已經可以熟練的上下樓,照顧自己的生活起居沒有問題。

午後的時候,她喜歡去對街的小花園曬曬太陽,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算算日子,再有兩個月就到她的預產期了。

只要想到孩子能平安無事的出生,這就是支持著陸曉活下去的所有力量。

她回到房間,打開電視。

電視里正好播放著一條娛樂新聞:“濱城大物蕭楚北今日與相愛多年的初戀女友陸夏正式完婚。”

蕭楚北的婚禮轟動整個濱城。

陸曉什麼也看不見,但電視裡那轟動的煙花爆竹聲足以讓她想象出一副盛大的畫面。相愛多年……還是初戀?

呵,那初戀之前的又算是什麼感情?!

陸曉一笑而過,關掉了電視,彷彿那個男人的一切再也與她無關……

今晚是陸夏這輩子最開心的一個晚上。

盛大的喜宴上,所有人都祝福她,她高興得不停舉杯。

等了多少年了?

她精心佈下一個個的局,終於有了結果,她成了蕭楚北的妻子,正大光明的蕭太太。陸夏喝了很多酒。

晚上回到酒店的新婚套房,她笑了一整晚的臉卻突然森冷起來,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隨手抓起床頭燈竟砸了過去。

碎片飛濺一地。

她倒在大紅色的睡床上,死死揪著床褥。

該死!

她一生一次最重要的日子裡,兩家長輩竟然誰都沒有來出席。

爺爺知道她要了陸曉的眼角膜後勃然大怒,直接收回了她的繼承權。

蕭楚北的父母也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陸曉懷孕的消息,大罵她是狐狸精第三者,即便蕭楚北一意孤行的與她舉行婚禮,他們蕭家也不承認她這個兒媳婦。

“為什麼?為什麼?!陸曉!!陸曉,都是陸曉!!”

這些人就知道陸曉,從小到大,兩家長輩都喜歡陸曉,一個個把她捧在掌心裡。

陸夏嫉妒陸曉,從踏入陸家的那天開始,她就嫉妒得要死。

憑什麼只有陸曉高高在上,被所有人當作公主一般疼愛,而她卻只能像個女婢一樣,低著頭跟在她的身後……

“陸曉,你都消失了為什麼還要來妨礙我的人生?!”

陸夏真後悔當初不該讓陸曉就這麼逃走,只有死人才不會來妨礙她……

這個時候客廳裡傳來蕭楚北的聲音——

“還是沒有她的消息嗎?”

他在找誰?!

陸夏走到門後,不敢置信蕭楚北竟然一直都在找陸曉。

未完待續......

書名《知心傷如心痛》

我找了你三年……三年……還是沒有你的消息!曉曉回到我身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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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無雙在李莫愁積威之下,只消聽到她聲音,心中就怦怦亂跳,見她遠去,登時如釋重負,拍手笑道:“傻蛋!你好口才啊,連我師父也給你嚇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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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小軍舞起長刀,吆喝:“兀那蠻子,瞧什麼?”衝將過來。楊過撥轉馬頭便跑,兩名小軍彎弓搭箭,颼颼兩聲,向他後心射來。楊過回手接住,只覺這兩枝箭勢甚是勁急,若非自己身有武功,早給射得穿胸而死。兩名小軍見他如此本領,嚇得勒住馬頭,不敢再追。

楊過回到鐵匠鋪中,將所見說了。馮默風嘆道:“蒙古大軍果然南下。我中國百姓可苦了!”楊過道:“蒙古人騎射之術,實非宋兵所能抵擋,這場災禍甚是不小。”馮默風道:“楊公子正當英年,何不回南投軍,以御外侮?”楊過一呆,道:“不,我要北上去尋找我姑姑。蒙古軍聲勢如此浩大,以我一人之力,有什麼用?”馮默風搖頭道:“一人之力雖微,眾人之力就強了。倘若人人都如公子這等想法,還有誰肯出力以抗異族入侵?”

楊過覺得他話不錯,可是世上決沒比尋找小龍女更要緊之事。他自幼流落江湖,深受小官小吏之苦,覺蒙古人固然殘暴,宋朝君臣也未必就是好人,犯不著為他們出力,微微一笑,不再接口。

馮默風將鐵錘、鉗子、風箱等縛作一捆,負在背上,對程英道:“師妹,你日後見到師父,請向他老人家說,弟子馮默風不敢忘了他老人家的教誨。今日投向蒙古軍中,就算送了性命,也要刺殺他一二名侵我江山的王公大將。師妹,你多多保重。我今日得見師父的新傳人,委實歡喜得緊。”說罷撐著鐵柺,頭也不回的去了,竟沒再向楊過瞧上一眼。

楊過向程英和陸無雙望了一眼,說道:“不意在此處得識這位異人。”陸無雙心中偏袒楊過,道:“表姊,你師父門下的人物,除你之外,不是傻里傻氣,便是瘋瘋癲癲。”程英一笑,淡然道:“馮師哥是忠義之人,不忘師恩,是我輩的模範。你說他瘋瘋癲癲,說不定他卻說咱們全無家國之情呢。再說,我自己又何嘗不是傻里傻氣、瘋瘋癲癲?”楊過心中怦然而動,瞧她神色如常,猜不透她此言是否意帶雙關。

忽聽得砰的一聲,傻姑從凳上摔將下來。三人一驚,忙扶她上炕,但見她滿臉通紅,雙目發直,知道赤練神掌的毒性又發作了。當下程英給她服藥,楊過為她按穴推拿。傻姑怔怔的瞪著他,臉上滿是恐懼之色,叫道:“楊兄弟,你別找我抵命,不是我害你……”程英柔聲道:“姊姊,你別害怕,他不是……”

楊過忽地想到:“她此時神志迷糊,正可逼她吐露真言。”雙手一翻,扣住了她手腕,厲聲道:“是誰害死我的?你不說,我就要你抵命。”傻姑求道:“楊兄弟,不是我。”楊過怒道:“你不說!好,我就扼死你。”伸手叉住她咽喉。傻姑嚇得尖聲大叫。程英和陸無雙那明白楊過的用意,齊聲勸阻,一個叫“楊大哥”,一個叫“傻蛋”,一個說:“別嚇壞了她。”一個說:“這時候怎麼鬧著玩?”

楊過那裡理會,手上微微加勁,臉上現出凶神惡煞的神氣,咬牙切齒的道:“我是楊兄弟的惡鬼。我死得好苦,你知道麼?”傻姑道:“我知道的,你死後烏鴉吃你的肉。啊!啊!啊!”學著烏鴉叫聲。

楊過心如刀絞,他只知父親死於非命,卻不知死後連屍體也不得埋葬,竟為烏鴉啄食,大叫:“是誰害死我的?快說,快說。”傻姑聲音嘶啞,道:“是你自己去打姑姑,姑姑身上有毒針,你就死了。”楊過大聲嚷道:“姑姑是誰?”傻姑被他扼得氣都喘不過來,幾欲暈去,低聲道:“姑姑就是姑姑。”楊過道:“姑姑姓什麼?叫什麼名字?”傻姑道:“我……我……我不知道啊,你放開我!”

陸無雙見情勢緊迫,去拉楊過手臂。楊過此時猶如顛狂一般,用力一揮,使了十成力,陸無雙那裡抵擋得住,給他直推出去,砰的一響,撞在牆上,好不疼痛。程英見楊過平素溫和瀟灑,此刻狀如瘋虎,嚇得手足都軟了。

楊過心想:“今日若不問出殺父仇人的姓名,我立時就會嘔血而死。”連問幾聲:“姑姑是姓曲麼?是姓梅麼?”他猜想傻姑自己姓曲,那她姑姑多半也是姓曲,說不定是梅超風。傻姑出力掙扎,她練功時日雖遠較楊過為久,武功卻是不及,兼之手腕上穴道遭扣,只急得啞啞而呼,說道:“你去向姑姑討命,別……別找我。”楊過道:“姑姑在那裡?”傻姑道:“我和爺爺,出來!她和漢子,在島上。”

楊過聽了此言,一股涼氣從背脊心直透下去,顫聲道:“姑姑叫你爺爺做什麼?”傻姑道:“叫爸爸啊,還能叫什麼?”楊過臉如土色,還怕弄錯,追問一句:“姑姑的漢子名叫郭靖,是不是?”傻姑道:“我不知道。姑姑就叫:‘靖哥哥,靖哥哥!’”學著黃蓉叫郭靖的腔調,雙腳亂踢,忽如殺豬般叫了起來:“救命,救命!鬼……鬼……鬼啊!”

楊過此時那裡尚有絲毫懷疑?自己幼時孤苦、受人欺凌諸般往事,霎時間都湧向心間,心想:“若不是爹爹遭害,我媽也不致悲傷困頓,這樣早便死了,我自也不會吃盡這些苦頭。”又想:“在桃花島之時,郭靖夫婦對我總是不甚自然,有些兒客氣,有些兒忌諱,絕不如對待武氐兄弟那麼要說便說,要罵便罵,當時我但覺彆扭,那知道只因他們殺了我父親,心中懷著鬼胎。他們不肯傳我武功,送我去全真教大受折磨,原來都是為此。”他驚憤交迸,手腳都軟了。傻姑大叫一聲,從床上躍起。

程英走到楊過身邊,輕聲說道:“傻姊姊向來傻里傻氣,你是知道的。她受傷後更加語無倫次,一切都得慢慢想想清楚。”但她內心卻也深信傻姑所說是實,也知如此勸慰管不了用,只是見楊過滿臉悲苦憤激之狀,心中不忍。

程英見楊過仍神情激動,喘氣急迫,又走近一步,說道:“楊大哥,我有句話跟你說!”楊過回過身來,慢慢調勻呼吸,道:“請說!”程英道:“楊大哥,父仇不共戴天,自然非報不可。我只勸你一句話。”楊過道:“程師姊,你的好意勸告,我自然要聽!”程英正色道:“楊大哥,咱們這次不開玩笑,我是說正經的。”

楊過收起了臉上一絲笑容,說道:“小妹子,你一直待我很好,我胡亂叫你‘師姊,姑姑’,都是開玩笑。”他乘此機會,要令程英別生誤會,神色鄭重的道:“在我心中,我真的當你是小妹子!我對你一片真心。我的性命,我早給了我姑姑啦,不能再給你。除此之外,你說什麼,我就全聽你的。”程英道:“楊大哥,多謝你啦。”伸出右掌,掌心向上。楊過伸掌在她掌心輕輕一擊,隨即翻掌,掌心向上。程英也在他掌心輕輕一擊,翻轉手掌。楊過又她掌心輕拍一下。此之謂“三擊掌”,宋人意示立誓,三擊掌之後,所言所許決無反悔。

程英道:“楊大哥,父仇當然必報。不過請你答允我一句話。”楊過道:“你說好啦。”程英道:“我那個傻師姊為人憨直,說的話決計無假,不過她神智不清,有些事纏夾之極,也說不定把事情弄錯了。我不求你不報仇,只求你動手之前,三思而行,想想我勸你的話,會不會找錯仇人?要是找錯了人,那便如何?我只求你答允我,臨到動手,須得清清楚楚的想一想。這一出手,必得決無反悔。”楊過道:“小妹子,你這話是為了我好,真正是金玉良言,我必定牢記在心,決不有違。”

程英道:“大哥,你一切保重,敵人厲害,事事小心。報仇大事,十年未晚,未必定須爭這一朝一夕。多等得十年,你的武功長進了十年,仇人卻老了十年。今年報不了仇,十年、二十年之後,可就易了!那時候彼消我長。咱們當求必成必勝,更須不找錯了仇人要防犯錯、要戒心急。”楊過點頭道:“對!對!我的小妹子真聰明。”伸出手臂,輕輕把她虛摟了一下。程英突然滿臉通紅,眼光中全是溫柔神色。

楊過呆了半晌,揮手出門,翻身上了瘦馬。雙腿力夾,那馬疾竄而前,轉瞬間奔出數十丈外,一口氣狂奔,一個多時辰中馳了數十里。忽覺口唇上甚是疼痛,伸手一摸,滿手都是鮮血,原來悲憤之際咬緊口唇,竟將上下唇都咬破了,心想:“郭伯母本來待我並不好,最近忽然待我好了,卻原來盡是假仁假義,那也罷了,但郭伯伯,郭伯伯……”他心中對郭靖一直崇敬異常,覺他德行武功固然超凡絕俗,對待自己更是一片真心,這時才知竟是大大受了欺騙,只覺此人奸詐尤甚於黃蓉。

想到傷心之處,下馬坐在大路中心,抱頭痛哭。他從未見過父親一面,連母親也絕口不說父親之事,但他自幼空想,在小小心靈之中,早把父親想得十全十美,世上再無如此好人。這樣一位英雄豪傑,卻活活讓郭靖、黃蓉害死了,而且死得如此悲慘。

他哭了一陣,忽聽得馬蹄聲響,北邊馳來四匹馬,馬上都是蒙古武士。當先一人手持長矛,矛頭上挑著個兩三歲大的嬰孩,哈哈大笑的奔來。那嬰兒尚未死絕,兀自發出微弱哭聲。四名蒙古武士見楊過坐在路上哭喊,微感詫異,但這樣一個衣衫破爛的漢人少年到處皆是,自也毫不在意。一名手持空矛的武士叫道:“讓路,讓路。”說著挺矛向他刺去。

楊過正自煩惱,抓住矛頭一扯,將那武士拉下馬來,順手反矛橫掃,那武士直飛出丈許之外,腦骨碎裂而死。餘下三人見他如此神勇,發一聲喊,一齊轉馬逃回,只聽啪的一聲,那嬰兒摔在路上。

楊過抱了起來,見是個漢人孩子,肥肥白白的甚是可愛,長矛刺在肚中一時不得就死,可也已不能醫活,小嘴中啊啊啊的似乎還在叫著“媽媽”。楊過傷痛之餘,悲憫之心轉盛,抱著這半死不活的孩子,又流下淚來,見他痛苦難當,輕輕一掌將他擊死了,用蒙古武士的長矛在地下掘坑,要將他掩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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