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葦再尋常不過,河畔,溝邊總能看到蘆葦婆娑的倩影。一株株搖曳在風中,以柔弱的筋骨挑動生命的亮色。
童年,故鄉村莊的西邊就有一片蘆葦蕩。幾場春雨飄過,幾聲鳥鳴響過,蘆葦眨巴眨巴眼睛,冒出了尖尖的細頭。只消幾天功夫,那些蘆葦便長高了許多,似箭、似矛,以一種不可阻擋的氣勢直指蒼穹,把整個地面裹得嚴嚴實實。
夏季,蘆葦出落的亭亭玉立,像臨水而妝的美人,輕搖慢擺,慵懶閒適。但這些美人卻從不賣弄風情,毫無嫉妒之心,總是擠擠挨挨,集群之生,聚眾而長。如一片片綠雲,把夏的生機渲染到極致。有好鳥相鳴,蘆葦深處更顯清幽,我和小夥伴時常深入探秘,常見幾根蘆葦連在一起支撐著一個圓圓的鳥窩,興盡而返,摘一片蘆葉放在嘴邊吹出吱吱的哨聲,並不宛轉悠揚,但我們卻樂此不疲。選一根最粗壯的蘆葦,只留頂端一枚葉片,而後撕成一綹綹細絲,一杆綠纓槍便做成了,我和小夥伴拿著它在村裡轉來轉去,好像很威武的樣子。
涼風一吹,蘆花全白了。 蘆花最不像花,有人說像絲絮絮出來的,深以為然。蓬蓬鬆鬆,輕輕的、柔柔的,像夢像幻,卻又真真切切,看一眼就感覺暖暖的。人們常說菊花凌霜盛開,西風不落,蘆花不也如此嗎?當百花凋零,在蕭瑟的秋風中蘆花兀自開放,沒有豔麗的色彩,卻有一顆輕盈的心,像輕飄的夢幻,在風中搖搖擺擺,展現萬般柔情。青少納言感嘆蘆花“全然沒有什麼可看的地方。”怎會呢?好看漂亮是外在的,而美卻是內在的。蘆花美在清淡、美在柔韌,即使冬天也沒有謝幕的意思。
冬天,農閒時節,人們把蘆葦收割回家。搭架子,編葦箔。只見騰挪翻轉,挑剔擋壓,蘆葦在雙手間跳躍飛舞,鄉親們用蘆葦編織著生活,溫暖著散淡閒適的鄉村歲月。葦箔一點點變長,彷彿日子也被一點點拉長。過後葦箔蓋在新房上,由此,蘆葦和溫暖、遮風擋雨關聯。
如今村西的蘆葦塘再也不見,早已被高大的磚瓦房取代,蓬蓬勃勃的綠意只能流淌在夢裡,如雪的蘆花只能飄搖在記憶深處,我再也找不回故鄉原有的韻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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