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譏、一諷、一笑:王小波在文學世界尋找的答案是什麼?

星期五言:農曆2019馬上就要來了!想想過去,全是漿糊;想想現在,壓力山大;想想未來,一片渺茫。索性不想了,來談談“王二”(王小波)吧。至於為什麼談他而不是莫言賈平凹之類作家,理由很簡單:王的作品涵蓋了過去、現在與未來。不止如此,它的過去總歸沒那麼嚴肅,現在也沒那麼苦大,而它的將來更沒什麼花哨,這些作品唯一的亮點就是多了那麼點“幽默”。然而也是他的偉大之處。縱然,萬青琴下的“十萬嬉皮”加起來也抵不過一個王小波。

另外,臨過年之際談他還有點私心,那就是本人和他共有的那個“煙臺情節”。

一譏、一諷、一笑:王小波在文學世界尋找的答案是什麼?

「他不跟你講理,只跟你“嬉皮笑臉”」

古人形容男女弄玉吹簫時有詩云:小樓吹徹玉笙寒。在這個破樓前吹玉笙,不相宜,只能吹羊皮喇叭,不像談戀愛,倒像收破爛。古人云,要做東床快婿。這個閣樓裡就這麼一張床,如何去做?古人形容夫妻相敬,有言道,舉案齊眉。誰在我這屋裡舉案,小心撞了腦袋。古人形容夫妻相戲,有詞雲:嚼爛紅絨,笑向檀郎唾。要是一位女士誤嫁入我這狗窩,恐怕唾過來的不是紅絨,是一口黏痰。- 選自《立新街甲一號與崑崙奴》

這種“嬉皮笑臉”在王二的作品裡無處不在,不管是發生在至今還沒到的“白銀時代”,還是一千多年前的“紅拂夜奔”……即便是“歌仙”、“戰福”這種現實題材的東西到了他手裡也不過如此。

如果說現實的殘酷對賈平凹來說是掛在脖子上的那個“主席畫像”的話,那麼它對王小波來說也就不過“戰福”褲子屁兜上的破洞罷了。前者或許你看了會壓抑、震驚,後者最多也就朝那可悲的人身上啐一口,一笑而過罷了。

我時常會想象自己如果跟王小波這類人坐在一起聊天會是什麼情形——齜著板兒牙扯生活?還是叼著煙大眼瞪小眼?……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們不會聊那些假大空的“藝術符號”!一個真正喜愛文學、電影、音樂的人一定多半是在家自己悶著頭讀、看、聽的人,而不是記一串人名、書名、專業名掛嘴上出去社交或者在朋友圈裡曬的那種,那是文藝表兄妹們乾的事兒。

如此,你喜歡上王小波的文字,便也會習慣上了他的那種嬉皮笑臉。當然那不是一種“嬉皮”式的標新立異,更不是“南海十三郎”式的裝瘋賣傻,我認為這恰恰是一位飽受孤獨與無奈折磨的作家的真情流露。

一譏、一諷、一笑:王小波在文學世界尋找的答案是什麼?


「哪髒他往哪拱,還講的津津有味」

很難想象誰會追蹤一個異性的大眾情人到廁所裡,看他在抽水馬桶上(更不要說是蹲坑)的形象,但是同性戀是會的。- 選自《似水柔情》

我絕對能想象的到:小波是那種為了瞭解男同性戀而不惜在北京最髒的澡堂“泡”上一天的人;他當然也能跟著一個“異裝癖”進小公園的廁所……

我認為僅這一點足以讓那些靠身體、靠知識符號、靠抄襲別人生活經驗寫作的“大家”們汗顏了!

慶幸的是,面對那些最陰暗、最骯髒的角落,從王小波筆下轉化出來的文字卻能讓人品的津津有味,這全得益於他看問題的角度以及他對語言的掌控能力。說到這兩點,又是那些缺乏天賦和貪圖小資情調的作家們難以企及的了。

可悲的是,又有多少讀者會去拱這種社會邊緣的角落,哪怕是在書裡拱,哪怕是在文字裡拱,去品那種文字以及生活的魅力!這點註定了王小波這類作家是孤獨的,在他那個時代是孤獨的,在他死後的當下照樣是孤獨的。

當然,孤獨是相對於出版、上流社交圈、文學圈以及主流環境而言的,我認為王小波悲觀但不消極(不像張愛玲、顧城之類),如果他還活著,一定會繼續深深地紮根在生活的角落裡,哪怕那個角落再髒再亂,他總能嬉皮笑臉的去看待,津津有味地去創作。

一譏、一諷、一笑:王小波在文學世界尋找的答案是什麼?


「他類型多變,恐怕愛倫坡、皮蘭德婁、約瑟夫海勒全部附體也概括不了他」

種豬多了,我們閹掉一些,但也要留些做種;男人多了,我們做掉一些,但總要留下一些。假如統統做掉靠無性繁殖來延續種族,整個社會就會退化到真菌的程度。對於藝術來說,我舅舅無疑是一個種。把他做掉是不對的。- 選自《2015》

你總能在王小波的舞文弄墨裡找到“下三濫”的自嘲與諷刺。同時,你又總能在他的自嘲與諷刺裡找到豐富的知識點,從古典到現代,從西方到東方,從文科到理科,從文人到武俠……這體現了他驚人的聯想能力與豐富的知識儲備,這點在他的那些歷史小說裡更是展現無疑;

他能在《萬壽寺》裡寫出荒誕,能在《變形記》裡寫出魔幻現實主義,又能在《貓》裡展現出一種極度陰暗的哥特之感;他能寫出《夜行記》那種完美對稱的黑色幽默,能像唱歌似的描繪出《歌仙》那種反美學的民間故事,又能把《似水柔情》那如此見不得人的愛情描寫的讓人折服……

擁有如此多變化類型的作家在我們的近現代文壇可是不多見。你永遠找不到“王小波”的替代品,愛倫坡、皮蘭德婁、約瑟夫海勒全部附體也概括不了他!更別說中國哪個類型作家了。

「周星馳是大人玩小孩的東西,王小波是小孩看大人的世界」

班上還有個女生,也一樣的精靈古怪,因為她太精,他媽管她叫“人妖”……一般來說,叫一個女生的外號是很下流的。因此她的外號就變成了一個不算難聽的暱稱“妖妖”……喂,你不要笑,我知道你現在一定猜出了他就是那個水怪楊素瑤。你千萬別以為我會給你講一個杜撰的故事,說她天天夜裡騎著笤帚上天。這樣的事情是不會有的,而我給你講的是一件真事呢。- 選自《綠毛水怪》


與其說王小波是憤青、是嬉皮,倒不如說他是個“大孩子”!只不過這個大孩子有點太愛調皮搗蛋罷了。當然,你去讓個成年人幹未成年人的事兒並不是太難,讓小孩兒學著說大人話也不難,可讓成年人用孩子的眼光看世界就不是那麼簡單了!那得需要一定的境界和功底。

所謂境界是一個人由簡入深,又由深入簡的人生經歷。這跟你在困難中停滯不前或者在惡劣環境中逃避現實完全是兩個概念。而功底即是作家的文筆,我想那要歸功於作家天生的“感性”,他們得有超強的記憶能力,不但能記住過去的畫面,還得能記住過去的“語氣”。於是我們看到了《綠毛水怪》中的陳輝與楊素瑤,我們看到了《舅舅情人》裡的王安與小侄女,我們看到了《似水柔情》裡的阿蘭……

這大概就是看王小波的文字總不會像陀思妥耶夫斯基那般苦大仇深,總不會像司湯達那樣心理複雜與世故的原因所在吧。在他的作品裡,你會在現實與情緒中找到一種緩衝,這種緩衝便是王小波那種類似於大孩子調皮搗蛋的口吻。這種口吻或者說看待事物的心態讓你能在悲傷之前先來上一笑,有了這一笑,你的壓抑最多也就會轉化成個淡淡的傷感,隨之一嘆。

「王小波的“煙臺情節”」

在陸地的盡頭,大海蔚藍色的波濤中間,有一條狹長的陸地,好像大陸朝海洋的胸膛伸出去的一條手臂。這一塊金黃色的土地呀,多少黃昏,多少夜晚,我就在那裡獨步徘徊,想念著你們。- 選自《戰福》
一譏、一諷、一笑:王小波在文學世界尋找的答案是什麼?

王小波在煙臺牟平的居住地

上世紀七十年代,也就是文革後期,王小波插隊到山東煙臺牟平,於是,你能在王小波的很多作品(尤其是早期作品)中讀出膠東沿海的味道,那種味道是潮溼的、孤獨的、憂鬱的……

而在我內心深處,睡夢中、回憶中、無意識中總會浮現這樣一幅畫面:灰黑的傍晚,自己一個人蹲坐在大海深處的一尊礁石上,周圍空寂無人。除了風聲和海鷗聲,你不知道你要等待什麼,卻感到一種莫名的孤獨與憂鬱……

這大概是在海邊出生的人的一種後遺症吧,直到有一天,在王小波的作品中,這種久違的畫面浮現了出來,我才知道那是一種我和作家所共有的記憶中的“煙臺情節”。

當然,我無需知道王小波的經歷,只要讀上《戰福》的開端,便能被那藍色的海風和金黃色的陽光所感染;只要讀完《綠毛水怪》便能為那大海中逝去的記憶所落淚。“想念你們”!沒錯,那有多少黃昏,多少夜晚,我就在那裡獨步徘徊,周圍的人都隱去了,潮水漸漸上漲,你卻不願離開,因為每個人心中都有個“楊素瑤”,每個人“都在荒島上迎接黎明”。

「王小波的過去、現在與未來」

總的來說,生活裡某些事,必須有些幽默感才能理解…… - 選自《2015》

我同意某些評論家的觀點:王小波的作品算不上最上乘的文學。尤其是他在一些作品的修飾上容易陷入自己的語言燥熱中。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北京人能侃能說的特點所致,但至少它在文學性上略有“太貧嘴”之嫌。可也恰恰是這一特點造就了“王小波”這位獨一無二、獨樹一幟的作家。

或許王小波從沒把寫作當成一門武器,它們最多也就是他生活裡吃喝拉撒的一部分罷了,就像他喜歡出去轉轉,喜歡編編電腦程序,喜歡跟人瞎扯一番一樣。

他更沒試圖在文學作品裡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但求一譏、一諷、一笑足以。

一譏、一諷、一笑:王小波在文學世界尋找的答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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