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遍雲貴川湘深山古鎮,只為尋盡老繡,造夢的衣裳

踏遍云贵川湘深山古镇,只为寻尽老绣,造梦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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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京城大雨,風聲、雨聲、談話聲,聲聲入耳)

時間好快,來miss魯三點一刻做客的朋友已有32位,書林是第33位。卻是我覺得最難書寫的一位。

好朋友小莫說你一定要去採訪下書林,她是個學環境設計出身的湖北妹子,在過去十幾年間走遍了雲貴川湘上百個村鎮,收藏了幾噸的老繡,又從麗江到北京,創辦了自己的服裝設計工作室,王菲、薩頂頂、譚維維、雪小禪都是她的客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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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愛老繡,在麗江漂泊,做服裝設計,這得是心裡多詩意的女子。

在她草場地空曠的工作室裡我們坐下,茶點、花一樣不缺,很符合通常的假設。剛起聊,她的回答就給了我意外。

問到:為何留在麗江,又如何和老繡結緣?她的回答是因為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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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初麗江剛火,而她也積累了兩年開服裝店的經驗,素來喜愛在山裡的村鎮中游逛,集市上繡娘手裡的精美繡片讓她著迷。

書林身材纖瘦,一個女子出沒深山,十多年掏出所有的錢來收購繡片,我很難說這只是為了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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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林說她的每一件衣服都是獨款,絕不重複。

“如果為了生意,為什麼不想著擴大量呢?”她說,每一張老繡都獨一無二,所有的作品都得圍繞那張繡片的特點和靈感來。所以,她的服裝是昂貴的,連我也會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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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買你衣服的顧客是什麼樣子呢?”“我想我給她們縫的是一個夢吧,其實我都覺得她們好大膽,如何能這麼貴還買走。”

我問起那些明星的顧客,她不願多談。無論是誰,在她的店裡,那就是一個顧客,“我並不想與客人間那麼親近,她們喜歡衣服本身更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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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幾次提起“缺錢”,這無論如何不是生意人的常態,即使缺也是藏在心裡的啊。“有這麼獨特的資源和想法,可曾有人提出過給你投資?”

“有啊”,她的聲音有些懶洋洋,緩緩告訴我曾經如何拒絕1000萬,神情就像說起前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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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她從小“衣不驚人死不休”,她說她愛老繡殘缺、頹敗、孤獨、破碎的美。走如此小眾的風格,堅守不復制的原則,這條路可想走得艱難。

她為我拆檢出來一包繡片,攤滿了偌大工作室的地板,“只是這些還不足1%”,追隨她學了設計的妹妹娟娃在旁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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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物件固然美,有過去手藝人的匠心,但也有歲月磨洗下揮之不去的凝重。

每一件都要構思,都要考慮新的設計,要拾掇到恰如其分,在一個女子的肩膀上得是怎樣的重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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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我可想象出那堆積如山的老繡片。“如何收這麼多的繡片?”“有人幫我,記在了《尋繡記》裡。”

那是她今年剛出版的書,第一篇裡她講了鳳香幫她如何找繡的故事,看到最後我才知鳳香死了,最後的一袋繡片是在她死後留給書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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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繡花街,等你到日落。”

這是她們第一次相遇相約來年再見時鳳香說的。書林不願意多說鳳香的事,但我看的出她神情中的一絲黯然,也看出了她的用情。她把這句話題在了《尋繡記》的扉頁上,用文字將記憶做了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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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繡的美各入人眼,書林說她不求大眾喜歡。不管收藏老繡是為了曠日持久的生存,還是一個無止境的愛好,堅持理想在現世之下本就是代價高昂,得有堅硬的骨頭才背得起,更得有通透的心才能圓滿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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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理想超越階層烙印“

L:喜歡畫畫是受小時候生長環境的影響嗎?

Z:我的父母沒有意識在這方面培養我們,我喜歡畫畫完全是自發的,我一直想當畫家,所以,大學進了藝術類院校,儘可能把自己這顆種子送到了適合的土壤裡。

兄弟姐妹裡從事文化藝術類職業的也不少,大妹學音樂,三妹是留法碩士,現在跟我一起經營工作室,最小的妹妹是考古博士,立志成為這方面的專家。我們每個人的人生目標和發展方向都非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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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妹娟娃和她的設計

我們家有一個很了不起的地方:超越了一個階層對人的烙印,一開始就是把理想放在了第一位。我們很小的時候就會想著詩詞歌賦,想著成為藝術家,從來沒有因為貧窮而停下,即使我因為貧窮做了現在的事情,我也給自己設立了一個門檻:每件衣服都做得不一樣,逼自己成為一個富有創造力的人。

職業是塑造一個人和世界對話的方式,我不覺得一個人畢業以後從事的職業只是為了謀生,謀生只是一個幌子,一個表面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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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不想跟別人一樣“

L:從畢業到麗江創業,這中間四年的時間你在幹什麼?

Z:畢業後,我在建築設計院上了兩年班,後來發現這簡直是一個陷阱,我的遠大抱負不是每天坐在那裡像傻子一樣,配著根本沒有人欣賞的花壇。所以,2002年下半年我選擇了離開,先在孝感開了一個四五十平的服裝店,模糊地尋找著一種可能性,後來發現那也不是我想要的。

直到我離開家鄉去麗江,關於“我要做什麼”也沒有一個很清晰的想法。我每次都不是想好再出發,而是有了念頭就會馬上做。我喜歡不可預知的一切,這是活下去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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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為什麼選擇麗江?

Z:選擇那裡只是因為全世界的人都往那裡去,我想人多,錢一定也不少。很多人跑去麗江找故事、找豔遇、找真諦,而我去找錢,方向是一致的,但目標不同。

我在麗江沒過一天浪漫生活,當天晚上11點到麗江,第二天早上8點就開始遊蕩在大街上找店鋪,但是找店鋪做什麼並不是很清晰,可能做奇怪的包,也可能做奇怪的燈籠,總之先找一個主題。雖然最後選擇了做服裝,但是我知道我無論做什麼都會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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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奇怪”一直是你的主張嗎,最開始的時候從哪裡找到奇怪的衣服?

Z:上大學的時候,我就開始穿奇怪的衣服了。想要穿奇怪有很多方式,把牛仔褲剪爛,在上面畫東西,買兩雙不一樣的鞋,一雙綠一雙紫,錯開穿。服飾只是我的一個態度,價值觀的無意識表達,我就是不合作,不想跟別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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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我在英國留學的時候,經常看到戴著插著各種羽毛帽子的人,自己這麼戴也不會覺得很奇怪,但是回到國內,顯然就不合適了。看你的衣服,我也會想它們適合在什麼場景下穿?

Z:服飾是可以像花瓶一樣,成為一件藝術品,我把它看做行走的裝置藝術,我的任務是把它創造出來,至於你是穿去開會,還是逛菜市場,這完全取決於客戶的個人意願。

人是群居動物,所有行為都是獲取某個群體對自己的認可,所以服飾最怕的就是標新立異,標新立異只存在於人生的某一個階段,有挑戰資本的時候才敢標新立異,所以我的客戶註定是小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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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花了多久時間你覺得自己的品牌立住了?

Z:十幾年前開業的第一天,走進來的第一位客人,欣喜若狂的買了兩件裙子,把身上所有的零錢都搜出來給我,捧著那條裙子說她非常喜歡,就像看完畫展之後,跟畫家講的話一樣,當時我就知道我的作品是有價值的。

他們沒有理由不被撼動,因為到過的所有店,看過的衣服都是複製的東西,而我是在從新創造一個靈魂,創造一個服飾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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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穿你衣服的女人都有什麼共同的特質嗎?

Z:這十幾年我試著拼湊她們的碎片,最後拼出了一個規律:她們都是極具個人意識,通過成長不斷地塑造和認識自己的人,經濟獨立,且精神獨立,沒有哪個是依附於他人存在的。通過取悅而存在的女人是絕對不會穿這樣的衣服的,她們需要外在的符號去強化自己,取悅別人,實際是在取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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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樓上的拉姆在麗江的發展有什麼變化?

Z:麗江有強烈的少數民族印記,這不是我想要的,我知道我自己想創造的是什麼,這個東西跟少數民族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只是用民族的符號去表達一個不民族的想法,我想做的是一個很當代很先鋒的嘗試。

麗江是我的搖籃,但我不能一直躺在那裡,它只是一個出發的地方。麗江有強烈的少數民族印記,這不是我想要的,我知道我自己想創造的是什麼,這個東西跟少數民族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只是用民族的符號去表達一個不民族的想法,我想做的是一個很當代很先鋒的嘗試。即使是再小的品牌,也不管以後我會不會做下去,重點是存在過,我要吶喊,我要把態度表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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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這個聲音,這個主張最終被多少人聽到,你會刻意去追逐嗎?

Z:十幾年前,在中國這樣貧瘠的藝術土壤上,我每一件作品都堅持做孤品,不重複,不議價,這本身就是違背商業價值的,我自己很清楚,我是一個自負盈虧的人。

曾經,我的一個VIP用戶拿到新加坡的在華投資,想要拉我入夥,但是一個本能的東西讓我回絕她,不做沒有掌控的事情,我不需要世界上多一個服裝廠長,多一個女企業家,這對我來說是沒有價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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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繡就像一場探險“

L:為了尋找老繡片,你把中國十幾個省市都跑了一遍,行程有計劃嗎?

Z:人總是被事情推著走的,比如曾經有一段時間,20天左右,我就拿著一張地圖,在貴州,從東到西,一站一站的往前推,一天跑幾個鎮子,有價值就停留,沒價值就繼續往前推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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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你到了那些鎮子後,怎麼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Z:有點像田野考古,勘探、調研,最後確定目標地,然後開始深挖。最開始是一家家敲門去找,很大程度上是無效的,然後挖到一個很大價值的繡片,就讓那戶人家做線索人。

漸漸的找到了一些規律,凡是有繡片的地方必然是翻山越嶺、人跡罕至,否則繡片不能存活,早就消失掉了。通常情況下,每隔50公里一定有一個鎮子,人們交換生活物資、約會、走親戚、相親、婚嫁,所有都圍繞著這50公里半徑。服飾紋樣也是呈50公里圓圈呈現的,所以很多繡種拿出來,我就可以認出來是以哪個鎮子為中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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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他們對外來人的態度如何,尋繡過程中遇到過什麼阻隔嗎?

Z:找繡片的這十幾年裡,我從來沒有遇到過任何不順,受命運牽引一般,我就像親臨自己戰場的將軍,指點戰馬和士兵,所有一切都是唯我調遣的。

L:有什麼有趣的故事分享嗎?

Z:尋繡就像一場深入陌生文明的探險,這麼多年來我收穫的除了繡片,還有穿梭在曠野之上,穿梭在不熟悉的生活場景之中,穿梭在不同民族之間,甚至是穿越了不同時代的特殊體驗。在湘西一些鎮子裡找繡片的時候,我以為自己闖進了大型的古裝劇現場,整個鎮上的人穿的都是清朝的衣服,還停留在以物易物的時代。

翻繡片可以翻出很多女人的小心事,那個做繡片的人把自己的失落、快樂都融化在繡片裡面,她不知道有一天有人會讀到它。民間都有一個信仰,相信萬物皆有靈,在紙上畫的符號都是有意義,有靈魂的,刺繡比畫更艱難一些,刺繡的時候,她所賦予的期待會更強烈一些。

尋繡的樂趣就在於你翻開了不同人的人生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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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如果說創作需要謬斯的話,對你來說老繡片就足夠了?

Z:首先,創作對我來說是一個造夢的過程,我去造一個夢工廠,這個夢是現實中不容易存在的,脆弱的,像泡沫一樣,在陽光下一下就破了。我希望有一個人能夠打破現實和夢的疆界,我的服飾其實就是一種傳導者,像一個導體一樣。

L:夢的中心人物是你自己嗎?

Z:是我理想中的自己,每個女人心裡都藏著一個小女孩,但是現實裡沒有人把你當小孩,所以你只能自己把自己當小女孩,但是這需要有能力,只有先讓自己成為一個老巫婆,才有可能心裡住著一個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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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期預告:

她是金杜,旅行民宿品牌“宛若故里”創始人,大陸民宿獲風投第一人。為著中國各地飄蕩的“鄉愁”,她投身民宿,試圖在人文與商業,鄉村與城市之間,找到一條清風明月回故里的路,重塑旅人共同的心靈故鄉。下期,我們一起回故里。

撰文 ✎Miss魯 攝影螞蟻

@Miss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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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你好,我是Miss魯,我喜愛讀書,喜愛和朋友聊天,十幾年前我在廣州開辦了唐寧書店。我一直認為唐寧是一家有溫度的書店,因為這間書店陪伴了我的成長,同時也讓我結識了很多有意思的朋友,每次和他們聊天,總能讓我受益無窮。Miss魯的三點一刻就是我和這些朋友的私家聊天,我希望通過這個欄目,將每一次的相遇記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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