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翠兒還沒睡著。月光從窗戶探進頭來，彷彿要窺探她的心事似的。
那是在大街上看電影時發生的事。有人冷不防在翠兒身邊輕輕喚了一聲：“翠兒！”翠兒轉臉一看，是二愣。沒等翠兒回過神來，二愣就把一件小玩意塞到了她手裡。翠兒抬手一看，月光照出了一塊疊得方方正正的手帕。翠兒感到自己的臉“唰”地熱了，心也“噔噔”跳起來。
回到家，翠兒看清那是一方潔白的純棉手帕，中間繡著一對戲水的鴛鴦。二愣的影子便在翠兒眼前清晰地浮現出來：膀大腰圓，皮膚黑裡透紅，眉眼長得端端正正，透著一股英武勁兒。翠兒和姐妹們在大街上說笑的時候，二愣總要過去湊熱鬧，那目光卻老在翠兒的臉上打轉轉。姐妹們拿翠兒打趣：“翠兒，二愣是來找你呢，他看上你了呀！嘻嘻嘻……”翠兒嗔罵道：“去你們的，烏鴉嘴！”臉上卻泛出了緋紅的雲霞。
翠兒的皮兒白白的，眼睛水靈靈的，身段勻稱苗條，小夥子見了沒有一個不動心的。早有媒婆和熱心人三番五次來翠兒家提親了，父母有心應允，可翠兒卻說：“不急的，不急的……”惹得提親的人背後裡嘀咕：“翠兒高不成，低不就的，莫非想當娘娘不成！”翠兒壓根兒沒想要當什麼娘娘。翠兒心裡到底裝著誰？難道是二愣嗎？
翠兒把手帕放在枕頭邊，時不時地用手觸摸一下，或拿起來貼在臉上體味一下它那柔軟的感覺，心中悄悄地有一種從未體驗過的熱流在湧動。
早晨，翠兒到菜園子澆菜。她從井裡打了水，甩開膀子，邁著大大的步子，扁擔在她的肩上有節奏地忽閃忽閃的。
“翠兒！”突然旁邊有人喚了一聲，把她嚇了一跳。是二愣！也是來澆菜園子的。
“翠兒你澆菜挺帶樣的。”二愣誇著翠兒。
“嗯……”翠兒的聲音小得只有自己能聽見。翠兒再挑起水桶來的時候，步子邁得不緊不慢的，腰肢輕輕地扭動，用心擺出一種好看的姿勢。她偷偷瞧了瞧二愣，發現他將褲腿挽得高高的，把小褂脫了，只穿一件黃背心，露出結實黑亮的臂膀。那付寬厚的扁擔在他肩上就像一根跳動的麥草，滿滿的兩大桶水彷彿兩隻輕盈的蝴蝶。
“翠兒，我幫你澆澆吧。”二愣已經澆完了自家的菜園子。翠兒慌慌地應道：“不用，我一會兒就好，你走吧。”
二愣用一種說不清的眼神看了看翠兒，猶猶豫豫地往菜園子外走。翠兒望著二愣離去的背影，心裡倏地感到好像正在失去一件她渴望用手抓住的東西。她突然巧妙地把水桶輕輕一擺，然後扁擔鉤一鬆，那隻盛了很少一點水的桶便傾斜著半浮在水裡。
“二愣哥……”翠兒不知從哪裡來了勇氣。
“翠兒……”二愣回過身來，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
翠兒躲閃著二愣的目光：“俺的水桶……掉到井裡了……”
二愣快步走回來了。“翠兒你好運氣呢，水桶差點就灌滿水沉底了。”二愣說著，用扁擔鉤小心地靠近水桶的箍鼻兒，只那麼輕巧地一勾，扁擔鉤就分毫不差地勾住了箍鼻兒，然後熟練地將扁擔一提，那水桶眨眼間就落在了井臺上。翠兒半低了頭，一隻手揉捏著衣角，吶吶地說：“二愣哥，謝謝你啊！”二愣笑了：“翠兒你說什麼謝不謝的，聽著怪見外的。”
二愣的臉龐浮上一層羞澀的表情：“翠兒，我……送你的手帕……喜歡嗎？”
翠兒飛紅了臉，抿嘴一笑：“你……壞！”
二愣的眼睛閃閃發光：“翠兒……今兒晚上8點……我在蘋果園裡等你……”
哎呀！這不是去約會嗎？翠兒心裡一陣盪漾。她想委婉地拒絕，可是怎麼也說不出口。她想起那些相好的姑娘小夥子，不都是喜歡到蘋果園裡去嗎？有一次她路過蘋果園，不經意間看見蘋果樹下，一個姑娘正躺在小夥子的懷裡，兩個人臉貼著臉親親熱熱地說著話兒，直看得翠兒耳熱心跳。翠兒心慌意亂了。可翠兒覺得她已經不是原來的翠兒了，她真真切切地感到二愣就像一塊溫熱的磁石，正吸引著她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翠兒就這樣被一種莫名的衝動燃燒著，半羞半嗔、脈脈含情地朝二愣微微點了點頭。
這時，幾隻蝴蝶在翠兒身邊翩翩起舞，依依不捨。菜地裡響起雀兒清脆婉轉的鳴叫聲，彷彿在朝著幸福中的翠兒歡暢地呼喚：翠兒，翠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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