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死亡是對活著的一場拷問
我們活著的時候,很難認真的去思考死亡。
當我們面對死亡的時候,我們活著的時間常常已經臨近終點。
我們總會以為,明天我還有時間,去做自己真正喜歡做的事,去好好做自己的工作,去愛自己想愛的人,去跟自己傷害的人說聲對不起,去多陪孩子玩一次,再玩一次。
可是我們忘了,時間太匆匆。
當死亡來臨,一切都來不及補償。就像連續劇,你心心念唸的以為還有下集,沒成想睜開眼看才發現,你昨天看到的竟然就是大結局。
無法彌補的遺憾,才會給人最深的震撼,和最大的悲傷。
死亡會給人留下一種真正空白。關於這個人的未來種種,都是空白的,把這個人從你的生命中強勢拔出,在你以為你還有無數的機會的時候。
你可能會幻想無數種可能性,假如死亡沒有來,我還可以如何如何的版本,但是所有的假如都只能發生在你的夢裡。
夜深人靜,午夜夢迴的時候,你真正的內心,悄悄溜過你的心理防線,無數次上演你渴望的時光機倒帶的版本,可是醒來卻發現,一切都是一場夢。
那些再也回不去的從前,只能在夢裡跟你相會。只要你還活著,今天就再也不可能有更新的劇情發生。
你只能無可奈何的去接受真正的結束這件事。
就算你表現很爛,就算你對自己不滿意,就算你還有很多能力沒有發揮出來,很多想法沒有去實現,很多次的擁抱沒有給出。
大結局定格的時候,你就是那個你,無可更改。
越是沒有好好活過的人,面對死亡時越會有更大的死亡焦慮。
《安娜卡列尼娜》一書中寫到:
每次當他遇到麻煩時總是選擇逃之夭夭。現在他感覺就好像一個人正在安安穩穩的過橋,卻突然發現橋斷了,橋下是無底的深淵。
可怕的是,那深淵才是生命本身,斷裂的橋只不過是他一直以來生活於其中的虛假世界。
你終於悟出了原來生命竟然還是那座斷裂的橋,原來自己白白糾結在虛假世界裡那麼多年,被那些毫無意義的雞毛蒜皮的小事,給潦草耽誤了自己一生,可是已經沒有時間重來。
你想要告訴身邊最親近的人,可是卻發現親人面對死亡,比你更手足無措。
那麼,到底要如何陪伴即將離世的親人?這是個世界級的難題。
02
如何陪伴即將離世的親人?
有兩種孤獨:
一種孤獨是日常生活中的孤獨,那是一種與他人隔絕的痛苦,通常與害怕親密,擔心被拒絕,感覺害羞或不值得被愛等聯繫在一起,這是為我們每個人所熟知的;
一種是存在的孤獨,它來自於每個人和他人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這道鴻溝的形成一方面是由於我們每個人都被扔到這個世界上獨自存在、獨自離開,另一方面來自於我們每個人終其一生都生活在只有自己才能完全理解的世界裡。
歐文亞隆在《直視驕陽》中,談到:
死亡是最孤獨的事。它不僅使你和其他人分離,而且使你更赤裸裸的面對第二種更可怕的孤獨——與整個世界的分離。
而即將離世的人,身邊人常常是容易面對這個話題倉皇躲開的。
因為無法面對,所以最終留下一個人去獨自面對死亡,卻無法跟任何人開口去探討。那種沒有人陪伴的孤獨感,會加深對死亡的痛苦和焦慮。
對於即將離世的人來說,有人帶著一個“純然的我”去跟即將離世的自己相處,讓一個完整且真實的人“在場”,這是最重要的。
在這個過程中,真正發揮作用的,是兩個人之間的關係。
亞隆談到他的一個案例。
80歲的老太太,送走過世的老伴之後,自身面臨了巨大的死亡焦慮,再也無法安然的在兩個人共同的房子裡獨自生活下去。
於是她選擇了把房子賣掉,搬去敬老院住。但是當她看著房子裡的傢俱被一件件搬走,青灰色的牆壁恢復成四十年前她和老伴搬進來時的樣子時,巨大的“生命無常”感,化身成冒著火的焦慮不斷地啃食著她。
沒有任何人能夠安慰她,讓她內心平靜下來,於是她打電話給亞隆。
亞隆再跟她交談的二十分鐘裡,不斷地嘗試陪她一起去探索那種焦慮和生命的無常,都被她否定掉,這些不能安慰到我,之前已經說過了都,現在都是在老生常談。
她對那次諮詢表示失望和無法被幫助。結束之後她甚至給亞隆發了一封郵件:我感覺你很冷漠,你完全無法理解我的感受,同理到我。
但是奇蹟的是,過了一天她的焦慮感降低了,甚至慢慢開始平靜了下來,雖然她不知道是什麼起了作用。
亞隆在分析的時候談到,真正起作用的,不是他說的任何道理,而是他作為一個“純然的人”真實的存在,和她一起面對巨大的孤獨感,沒有絲毫迴避她的焦慮,也沒有被她的焦慮給傳染,這就是真正的幫助。
03
如何度過親人離世之後的時光?
親人離世之後,很多人的第一個反應是:愧疚,自責。
怪自己沒有做好,如果我在做些什麼,可能就不會有今天了。那是一種深深地遺憾,和對自我能力的期待,以為自己可以改寫一個人的命運,希望可以通過一己之力來改變現實。
但是這種抵抗也會讓人一種逃避的機會。用對過去的愧疚和幻想,來逃避面對不可知的未來。
但是這些愧疚感和自責、內疚,都是正常的反應,而且是有意義的。
試想下,一個母親生前,跟母親經常衝突,卻從未好好愛過媽媽的女兒,如果有一天忽然面對媽媽的死亡,也沒有任何愧疚感,那人性的冷漠,該有多可怕?
換一個角度來看:
雖然我沒有好好愛過你,可是當你死後,我懷著巨大的愧疚感生活,我要感謝這些愧疚感,是它們提醒我曾經有你的存在。
你的生前,我無法用愛跟活著的你相處,當你死後,我帶著愧疚感和已經離開人世的你相處。
那是一場自我放逐,用這種讓自己受苦的方式讓自己體會,我在和過世的人在一起的感覺。
愧疚感是錯位的愛和遲來的告白,是兩個人在時間維度上的錯過。
愧疚感也是一種拒絕相信現實,哪怕你離開了,我再也無法愛你,但是我可以用這種方式保持和你的關係。
如果我還有愧疚感,是不是意味著你並沒有真正從我身邊消失?
就算全世界都遺忘了你,但是我還沒有,愧疚的背後是未流動的愛。
探討死亡對活著的人來說,是一種警醒。
死亡會教人學會悲憫,讓一個人對生命有更高的容納度。
當你思考過死亡的話題,你就會發現,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
什麼我愛一個人,但是他跟別人結了婚。我該怎麼放下?每次看到有人問這樣的問題。都會讓我想到,對這個人來講,愛的意義是什麼?
可能是,愛就要在一起,愛就要佔有,愛就要相伴一生。
可是,當一個人經歷過死亡,就會明白,愛也可以是:只要我知道你還活著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咫尺天涯的遙遙相對,也是一種愛。
最後,用《西藏生死書》裡的一段話作為結語,送給大家:
當我們終於意識到自己會死,我們感覺到的一切都會隨著死亡消失,我們開始為每個生靈、每個人瞬間炙熱心碎。
它們是如此的脆弱,如此寶貴。
也惟其如此,我們發展出對整個人類深深地、澄明的、無限的悲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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