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事:雙生子

清歡事:雙生子

1

秋風起,倒也沒有戰鼓擂,四方城一派祥和。

滾滾作為一隻即將要冬眠的蟒蛇,做足了充分的準備,比如,棉衣棉被,零食青蛙什麼的,他還準備造一間能容得下他真身的窩。

然而,他找了滿院子,也沒找到一塊木頭。

作為一個獨立自主的娃,滾滾沒麻煩任何人,自個一個人扛著比他人還要高的大刀雄赳赳氣昂昂地出門了。

城外青山,漫山遍野,一片金黃,滾滾哼著歌極富有節奏感地一刀一刀砍在樹樁上。

忽然間,秋風吹起,隨著滾滾最後一刀砍下,一顆有十來年樹齡的橡樹應聲倒下。

滾滾跑過去一看,覺得甚為滿意。肉滾滾的手臂一伸,正準備把大樹扛回去,忽然間發現腳下有猩紅色的血從那顆橡樹的根部溢出。

滾滾以為自己眼花了,再定睛一瞧,竟發現鮮血愈流愈多,幾乎要漫過他的腳踝。滾滾一驚,連忙往上一躍,然而圓溜溜的眼睛卻還是注視著橡樹。

奇了怪了!

一顆橡樹,怎會流出人類的血?

滾滾摩挲著他圓滾滾的下巴,皺著可愛的眉頭認真思索起來。然而,以他才三百年的妖生,這種事情實在是太複雜了。

還是找個大人來管管吧!

清歡正在院子喝梨花春,遠遠地就瞧見一個圓滾滾的身影跑過來,然後就聽見他說:“阿歡,出怪事了,青山上的樹流血了!”

啥玩意?

這娃好不容易出一趟門,是被嚇傻了還是怎麼的,怎麼開始說胡話了呢?

“小朋友,山上的精怪都好乖好乖的,莫怕莫怕!”

清歡一臉和藹可親外加自家娃嚇傻了的關切表情,摸著滾滾的腦袋。

滾滾那個氣,蹦躂著拽過清歡,“我沒說胡話,真的流血了,你跟我來!”

2

清歡盯著下面流得方圓幾里都是血的青山,神情有些複雜。

四方城,是個比較特殊的地界,這個地方,離天近,離魔也近。是故,在這個地方,清歡事見過無數稀奇古怪的事兒。

然而,這樹木流血,是個什麼意思?

清歡擰著眉,細細探究了一番,卻發現這青山之上,無鬼怪無精靈,彷彿整座青山死氣沉沉,沒有一點兒生命氣息。

出事了!

青山本是靈氣十足之地,是故常有精怪在此地修行,並且原就長在青山的花草樹木也很容易修成精靈,然而現在,竟沒有半點氣息。

清歡素來溫和的面色陡然一寒,“滾滾,去找此地山神問問情況!”

“是!”

滾滾轉頭去找山神,沒有一會兒他就拎著一個鬍子花白的老頭回來了。

“小……小殿下!”

青山山神是個貪生怕死的老頭,但凡看見比他修為高些的神魔,就嚇得屁滾尿流。

清歡問道:“青山精怪呢,怎麼全都不見了?”

山神縮著腦袋,一雙有些渾濁的眼睛圓溜溜地轉著,“小精怪們被我藏起來了,還有一些,被……被吃掉了。”

“被吃掉了?誰?”

山神神情複雜地搖了搖頭。

那日,風和日麗,老頭覺淺,起了個大早,在門前做早操。說是早餐,無非就是伸伸他的老胳膊老腿。

忽然,一陣風過,山林間響起一片淒厲的叫喊聲。

“救命啊!”

“不要,不要,不要吃我!”

秋風吹過,不過短短一瞬,十來只小精怪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山神連忙追出去幾百裡,卻連個影子都沒見到。山神心知不妙,趕忙回去把那些個嚇得瑟瑟發抖的精怪們往自己那山洞裡一藏,順手結了個結界,躲了好幾天。

清歡聞言,抹了抹下巴,半晌輕笑一聲,道:“你撒謊!”

說話間,她抽出軟劍,直對著“山神”,“山神那老頭在哪兒!”

“山神”微微一怔,旋即勾出唇畔,露出狂妄肆虐的笑容,“呵呵,不愧是魔界小殿下,竟然被你一眼看穿了呢!”

“只是,堂堂小殿下,管那麼多人間閒事做什麼?!!!”

伴隨著這一聲怒喝,青山上狂風大作,驟雨急至,嚇得滾滾“噌”一聲撲進了清歡的懷裡。

清歡抬手結了一層結界,將兩人護住,而對面“山神”雙目發紅,右手握拳,直直地衝清歡攻擊過來。

“砰”一聲,清歡的結界被砸碎,她臉色一變,將滾滾踹出去十里遠,“快跑!”

“山神”發了狂,一拳一拳砸向清歡,還伴著炙熱的火,一瞬間,青山大火肆虐。

“喂喂喂,打架歸打架,放火燒山幹什麼。你不知道四方城的綠化有多難哦,小心衡陽星君來砍你啊!”

清歡急得跳腳,眼見著青山即將被大火包圍,忽然間眼前閃過一個白色的身影。只見他一掌拍去,熊熊燃燒的烈火猶如被大風吹過,瞬時撲滅。

“山神”似是失去了理智,攻勢半點兒都沒停下。

清歡愣怔了一會,不曾想那“山神”的拳頭就落在了自己的肩上。

“啊!”

清歡吃痛一聲,飛出去三丈遠,柔嫩肌膚被烈火灼傷,疼得她皺起了眉頭。

“好你個老怪物,枉我忍你讓你,竟敢不給我面子。”

清歡跳著腳要找“山神”算賬,剛抽出長劍,卻見白色身影一閃而過。再一看,那“山神”已經被他踩在了腳下。

大神,就是大神,相當霸氣!

“府君大人威武!”清歡笑眯眯地道。

東嶽聞聲望向清歡,只見她今日一襲藍裙,笑眼彎彎,然而肩頭處,衣裳被烈火燒透,露出白嫩的肩頭紅腫一片。

見狀,東嶽腳下的力道不自覺地加重了十分,硬生生把那“山神”踩下去幾寸。

3

“山神”被巨大的牢籠關著,他蜷縮著身子躲在一處角落裡,眉眼微垂,許久都不曾開口說話。

清歡上了傷藥,換了衣裳,吃著香瓜蹲在籠外,好奇地望著他。

“你這模樣,還真是跟山神一模一樣啊。哎,說說,你跟山神什麼關係啊?”

東嶽踏進清歡閣時,就見清歡像個沒事人似的和假山神聊天。他微微一蹙眉頭,手中的金瘡藥收緊,眸中的失落一閃而過。

“山神”抬眸望她一眼,還是不肯開口。

清歡吃完了一盤香瓜,又接著啃瓜子,“我這瓜都吃完了,你怎麼還不說?有沒有點給吃瓜群眾講故事的覺悟?”

“山神”嘴角一抽,這傳說中的魔界小殿下怎麼還是個吃貨,這一臉好奇不嫌事大的樣子,怎麼感覺自己這一步棋走錯了呢?

“我叫柳相,是青山山神一母同胞的兄長。我們,是雙生子。”許久,柳相緩緩地開口了,“小殿下相信命嗎?”

清歡不明就裡,柳相大概也想著清歡回答,自顧地又說道:“若非命,為何我,會變得如此瘋魔?而他,壞事做盡卻能封神?!”

4

一千五百年前。

三月初,桃花盛開,粉白的花朵映滿了平城。

太師府前,一個身形頎長,風姿綽約的男子站在門口,一雙好看的眼睛緊緊盯著那“柳府”二字。

望著望著,淚霧忽然蒙上了眼眶,他微微一垂,不動聲色地將它抹去。

再抬眸,已換上堅定決絕的模樣。

上前,敲門。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伴隨著管家那激動地驚呼聲,“大公子回來了”,柳府,像是平靜的湖水裡被扔進了一顆石子。

柳老太太自然是欣喜的。

五年了,距離她這大孫子失蹤整整五年了,她沒有一日安生過,如今他終於回來了。

“相兒,這些年你去哪兒了,你……你怎麼才回來!你知不知道,你父親母親他們,他們都……”

柳老太太悲痛欲絕,抓著她大孫子的手不肯放。

柳相大概是已經知道了父母故去的事情,垂著眼眸默默地滴淚。好半晌,他平復了情緒,才道:“祖母,我想去給父親母親上柱香。”

“應該的應該的,你父親母親若是知道你平安回來,心裡定會歡喜。”柳老太太抹了抹眼淚,臉上到底露了笑意。

柳相前往祠堂的一路上,府裡面的丫頭下人們都在暗暗地打量著他。

“這大公子和二公子長得可真像啊!”

“大公子和二公子可是雙生子,自然像!”

“聽說大公子性情溫潤,跟二公子很是不一樣呢。”

“那當然了,大公子當年連中三元。若不是當年出了意外,如今早已經是朝中棟樑了!可二公子……嘖嘖……”

柳俊聽著下人們的竊竊私語,臉色一寒,連帶著扶著妻子的手都緊緊地攥了起來。

“相公,你弄疼我了!”柳白氏吃痛一聲,滿臉疑惑地盯著柳俊,“相公,你怎麼了?”

柳俊連忙鬆開手,掩下寒意,轉頭對妻子道:“抱歉,弄疼你了,我扶你回房歇著吧。”

柳白氏有些納悶,然而見相公的神情與往日不同,再加上她有孕在身身子重,便也沒有多說什麼。

柳俊將她攙回房,便又出去了,再回來便已是午夜。

柳俊還是一如既往醉醺醺的樣子,渾身上下透著脂粉氣,柳白氏心裡泛酸,可一想起白日裡丫鬟說的話,到底還是將不快給壓了下去。

柳相回來之後的幾日,都跪在祠堂裡,而柳俊卻是日日在外頭買醉,連他大哥的一面都不肯見。

柳老太太很是惱火,對這個沒出息的二孫子愈發得感覺到失望。老太太覺得,在自己沒死之前,要將家業正式交給大孫子,否則若她身故,恐怕柳家要敗在柳俊手裡。

那日,柳老太太找了族人長輩作證,將家中的產業悉數交給了柳相。

柳相原想推脫,可奈不住柳老太太一再懇求,他到底還是接下了。

從那日起,柳相正式成了柳家的當家人。而柳家,也一點一點開始衰敗下去。

5

先是柳老太太陪嫁鋪子出了事,有幾人吃了糖餅中了毒,柳家賠了一大筆錢;然後是有一個掌櫃外出被劫匪搶劫,沒了性命。

人人都說,回來的大公子是不祥之人,或者他根本已經不是人,是個妖孽。

因為有小廝在夜裡,看見柳大公子在喝血。

那晚,天有些陰,月光被厚厚的雲層蓋住,小廝因晚上喝多了酒,半夜起了夜。他迷迷糊糊路過後花園時,忽然瞧見一個身影蹲在花叢後面。

只見他鬼鬼祟祟地,不知在動些什麼。

小廝以為是家裡造了賊,又或者是哪個不知好歹地大晚上不睡覺做歹事,他大叫一聲:“誰在哪兒!”

只見那身影緩緩地站起來,又慢悠悠地回過頭,嘴角處分明帶著血跡,而手裡抓著一隻死了的雞。

“救命啊!”小廝被嚇得屁滾尿流,轉身跑回了房間。

那晚,一個高大的人影在下人房的門口走來走去,直至天亮。

第二日,便開始有傳言說,柳大公子是個吃人的妖怪。

柳老太太氣急敗壞,覺得下人們危言聳聽,就找了個由頭,把那晚的小廝打死扔出去了府。然而謠言愈演愈烈,幾乎鬧得是滿城風雨。

可作為唯一一個相信柳相的人,老太太也很快死在了柳大公子的手裡。

那天,老太太正準備歇下,柳大公子忽然進門說給祖母送她最愛吃的果子。

老太太自然高興,趕緊讓人進了屋。

然而,柳大公子剛一放下東西就變了臉,他目露兇光,眼珠子變成了紅色,長長的指甲刺進了老太太的心房。

霎時間,鮮血噴出,噴了柳大公子一臉。

丫鬟們嚇壞了,發出恐懼的驚叫聲,“老太太!救命啊,快來人啊!大公子,大公子吃人了!”

等柳俊帶著下人們衝進老太太屋子裡的時候,柳大公子正在吃著老太太的心。

“大……大哥,你……”

柳俊不敢相信,昔日溫潤如玉的大哥如今成了吃人的妖魔,他連忙叫來一個道士,收服柳相。

那道士是個有本事的,接連幾道符打在柳相身上,叫柳相痛得撕心裂肺,發出了陣陣淒厲的慘叫聲!

“啊……”

那天晚上,柳府的上空久久迴旋著柳相的淒厲聲。

柳家出了怪事,下人們第二日就收拾包裹跑了,只留下柳俊和妻子柳白氏。

6

“那天,我也如現在這般被關在牢籠裡。”

柳相的聲音很輕,透著濃濃的悲涼,一點都不像他發狂時的模樣。他臉色微白,薄唇輕抿,似是一個溫潤的世家公子。

“我歷經千辛萬苦才回的家,可到頭來,那個家卻是個煉獄,讓我萬劫不復。柳俊害我,祖母枉死。小殿下……”柳相忽然抬起了頭,一雙眼睛變得赤紅,“你說,為什麼?”

“三十年,他整整關了我三十年!每一日,用淬了毒的軟鞭抽打我,打我血肉模糊。那毒藥,讓我五臟六腑絞痛如有千把萬在剜,叫我痛不欲生。而後夜裡,他又要給我喂解藥!三十年,我每天都日復一日在重複著這樣的痛快。”

“小殿下,你說,這樣的人,該不該死!”

柳相起了怒,眼見著就要狂風大作,清歡悠長地嘆了一口氣,道:“饒是如此,可你也從未想過要他的命,不是麼?”

柳相一怔,旋即冷笑一聲道:“小殿下看錯我了,他早就被我吃掉的。”

清歡直視著柳相的眼睛,良久淺笑道:“我爺爺說過,柳大公子是我魔界最好的人,從來不會殺人的。”

柳相神情一僵。

7

柳俊望著牢籠裡奄奄一息卻活了三十年一點兒不見老的柳大公子,微微地皺了皺眉頭,譏笑著言道:“大哥真是命長,多年了,還沒死!”

柳相垂著頭輕笑,“三十年了,你終於敢來見我了!”

柳俊一襲華麗長袍,灰白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這三十年,憑藉著雷霆手段,他從一個紈絝子弟成了當朝重宰,他心中很是得意。

“當年,誰都只認得柳家大公子,說他多麼風光月霽,驚豔絕倫。然而現在,是我,是我柳俊讓柳家被萬人敬仰。而你呢,你就是個怪物,讓柳家被人唾棄的怪物。”

柳相被說中了痛楚,兇狠地就想去扼住柳俊的脖子,然而雙手雙腳被鐐銬銬住,讓他眼睜睜地望著柳俊在他面前耀武揚威。

“當年你都死了,為什麼還要回來?不回來,祖母就不會死。大哥,是你把祖母害死了!”

“你……”柳相心如刀絞,幾乎要咬碎了牙。

接管柳家的三個月後,柳相就覺得自己開始有些不對勁,他狂躁易怒,愛吃生肉,偶爾還嗜血。

柳相拼命控制自己的異常,可是越來越多的煩心事讓他便愈發狂暴,直到那一日,他走進祖母的房間,聞到了祖母屋子裡的異香。

“死後成了橡樹精魂,這本是你的造化,你好好待在青山便罷了。為什麼還要回來與我爭?”柳俊面露惡相,比那幽冥的惡鬼還要兇狠上幾分,“老太太那個老東西也是,明知道你死了,還非要把柳家交給你。”

“憑什麼?我也是她的孫兒,這麼多年都是我陪在她身邊,憑什麼她眼裡心裡就只有你!她甚至,還想趕我出府,說讓給那個掌櫃賠罪。他為僕我是主,我憑什麼給他賠罪!”

柳俊愈說愈激動,彷彿要將心裡所有的不痛快全都倒出來。

“我恨你,恨死你們所有人!我要讓你親手殺了老太太,我要讓你痛不欲生!那個老道士可真是有本事啊!一點毒藥,就讓你這個槐樹精發了狂!哈哈哈,哈哈哈,老太太可能萬萬沒想到吧,她最疼愛的孫兒,親手殺了她,還吃掉了她的心。哈哈哈……”

柳俊狂笑不止,連眼淚都要笑出來。

柳相咬著牙,全身筋脈繃緊,鎖住他的鏈條慢慢開始抖動,“柳俊,你簡直喪心病狂!”

“喪心病狂的是你,是你吃了祖母的心!”柳俊惡狠狠地盯著柳相,見他渾身泛著黑氣,竟絲毫不懼,反而笑著道,“怎麼,發怒了,也想吃掉我?”

話音剛落,鎖鏈“嘭”得地一聲被蹦開了。

只見柳相雙目赤紅,抓住牢籠的鐵柱,像掰筷子似的往兩邊一掰,鐵柱瞬時就彎了。

他大步朝柳俊走來,沒等柳俊回過神來,便就扼住了他的喉嚨。

“你……你怎麼……”柳俊不敢相信,他沒想到柳相竟這麼輕輕鬆鬆地從牢籠裡出來,那他……

柳俊腦子轉得快,連忙哀求道:“大哥,你……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我……”

8

“小殿下恐怕說錯了,我以凡人之軀入了魔,又怎會是個好人?當年,我可是殺了無數仙人,才被東嶽大帝收進鎮妖瓶的。”柳相嘲諷一笑,卻不知是在笑清歡,還是在笑他自己。

魔界小殿下嘆了口氣,伸手把那根本沒鎖上的鐵鎖拿開,打開門走進去,蹲在柳相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人家不要嘴硬,嚇壞小孩子是不好的。”

柳相一愣,看著清歡圓溜溜的眼睛,忽然覺得,魔尊那麼英明神武的人怎麼會生出這麼脫線的孫女來?

她當真一點兒都不怕自己?

“爺爺說過,你殺死的那些仙人都不是什麼好人,他們可壞了呢。”清歡笑嘻嘻地抓著柳相的衣袖,拉著他往外走。

東嶽眯起眼睛看柳相那件破衣裳,想著是不是應該一刀砍下去。

清歡拉著柳相坐下,順手給他倒了一杯茶,而後又招呼東嶽坐下,陪她家柳叔說說話。

然後,她自個兒拎著她那把如魄出了門。

東嶽和柳相亂尷尬地坐著。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清歡拎著個老頭回來了。

此人,正是青山山神。

只見他身子佝僂,模樣倒與柳相有八九分相像,可是神情舉止卻比柳相差得太多了。

“小殿下,小殿下,您,您抓我做什麼啊!那什麼,您放……放了我,回頭我給您送果子吃!”

柳相遠遠望著山神,赤紅的雙目漸漸恢復如常,良久,他輕嘆道:“原來,成神也不是什麼好事。”

東嶽抿著茶,右手手指一下一下扣著桌面,“魔尊的壽誕快到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柳相收回目光,笑道:“過幾日吧!”

東嶽頷首,忽然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問了一句:“當年放過他,後悔麼?”

柳相微怔,旋即搖了搖頭。

9

很小的時候。

“哥哥,這糖給你吃。”

“哥哥,父親剛才出去了,我給你帶了個梨,你快吃,不然一會兒父親看到又要罵你了。”

“父親,話本是我的,您要打就打我吧!”

“哥哥,我不疼,你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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