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剛毅:深圳滋養了我的藝術人生

冯刚毅:深圳滋养了我的艺术人生

冯刚毅:深圳滋养了我的艺术人生

馮剛毅

馮剛毅男,1947年出生於廣州,粵劇名演員,中共黨員,國家一級演員。曾任深圳市粵劇團領銜主演、副團長,深圳市戲劇家協會副主席,深圳市政協第三屆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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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想說的話就是感恩深圳。

30年前,我首次拿到中國戲劇梅花獎,成為廣東粵劇界摘“梅”第一人。12年後,憑藉《駝哥的旗》,我梅開二度,獲第十九屆中國戲劇梅花獎,當時是廣東地區唯一一個兩次獲得中國戲劇最高獎的人。

這些成就都得益於深圳。因毗鄰香港,深圳粵劇有許多創新之處,比如很早就形成了傳統戲與現代戲結合的創作特點,並結合時代創作出《情繫中英街》等粵劇。同時,時任深圳市委領導很重視粵劇發展,我們去香港演出,他們專程送我們,還開座談會探討演出情況。我是深圳培養出來的藝術家,如果沒有深圳這種環境,就沒有我現在的成就。

冯刚毅:深圳滋养了我的艺术人生

因為喜歡唱戲,我從惠州博羅縣輾轉到了寶安縣。當時寶安縣環境艱苦,但我樂此不疲,唱戲成為我生活的重心。

從博羅縣到寶安縣 只為唱戲

我出生於廣州,因為媽媽在中山黃埔鎮當教師,我便在那長大。那時,姐姐是文工團的花旦演員,我經常去看戲,也因此愛上唱戲。13歲那年,我第一次穿著戲服登臺演出,雖然沒有一句對白,但心裡特別激動。16歲那年,博羅縣粵劇團到中山黃埔鎮演出,剛好缺人,就把我招進了團。

剛進粵劇團時,因為我又瘦又小,被大家喚作“阿細”。那時候唱戲的人,男的都想唱武生,高高大大,很威猛。我一開始也憧憬去唱武生,但因為我體型瘦小不適合,所以轉型唱小生。

那時每天除了演出,剩下的時間我全用來練功。摸、爬、滾、打,琢磨唱腔,“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但我一點都不覺得苦。

後來沒多久,劇團被合併,聽聞有些人員要被辭掉,我正暗自擔心自己的前途。恰好從寶安縣粵劇團來了個吳老師,他找到我,問我想堅持演戲還是改行,我當然想演戲。所以在1965年,我又幸運地被調來寶安縣粵劇團。

當時的寶安縣是邊防地帶,相比珠三角內陸地帶,寶安縣算是比較貧窮的。但我不在意,我覺得只要能在粵劇團學習就夠了。當時粵劇在寶安縣很流行,基本上是老百姓最重要的娛樂活動之一。寶安縣一部分人講客家話,一部分人講粵語,所以許多人都喜歡聽粵劇也聽得懂,我們粵劇團每年都會去寶安下面的每個村表演。

每日苦練嗓子 為日後打下基礎

1970年,寶安粵劇團解散,大部分演員被分配到磚廠、酒廠、糖廠等企業勞動。我則被調到寶安縣宣傳隊,宣傳隊主要工作是表演歌舞。彼時全國都在推動表演現代戲,於是宣傳隊讓我演現代京劇《沙家浜》,我演郭建光這個角色。因為京劇調子非常高,我得練嗓子。

那時我們附近有個工人文化宮,我每天早上都去練嗓子。最早的一天,我凌晨4點出門,結果一看錶,發現來早了,其實才1點,那時天都沒亮,我就站在門口繼續練習。現在回想覺得很值,也很難忘。當時很多演員的基本功、唱功都比我好,我唯一的特長就是嗓音比較特別,唱腔跟別人不太相同。許多同行都問我怎麼做到真嗓子和假嗓子結合,還結合得那麼好,其實正是那段練習經歷讓我掌握了發聲方面的技巧。

那年我23歲,年紀不大。上臺彩排《沙家浜》時,我站在臺中間,緊張得連腿都發抖。所幸努力有了回報,正式表演那天,我很好地完成演出,獲得大家的認可。

1982年,深圳粵劇團帶著新的版本赴港演出,轟動一時,香港評論界紛紛稱我是何非凡的後繼人。

七八十年代 深圳市粵劇團風生水起

1975年底,寶安縣重新組建粵劇團,我回歸粵劇團。1979年,撤縣改市,寶安縣粵劇團改為深圳市粵劇團。

1980年,我們在深圳戲院表演戲劇《鴛鴦淚灑莫愁湖》,邀請香港的記者來看,他們看完都說我很像香港的何非凡。何非凡是當時蜚聲粵港澳的著名粵劇文武生,因出演《情僧偷到瀟湘館》而名聲大震。

因為反響不錯,時任市委領導請來參與《情僧偷到瀟湘館》編撰的編劇家陳冠卿,為深圳市粵劇團改編《情僧偷到瀟湘館》。當時我飾演劇中主角賈寶玉,陳冠卿在深圳劇院裡坐了一夜,通宵把劇本改出來,其中有一段曲子就是專門為我而寫。1982年,深圳粵劇團帶著新的版本赴港演出,轟動一時,香港評論界紛紛稱我是何非凡的後繼人,香港著名粵劇演員新馬師曾看罷,贊為“神似凡腔,勝似凡腔”。

那是我第一次去香港演出,演出持續了好幾天,前幾天我都沒機會逛一下香港,直到最後一晚演出結束,我要求香港朋友帶我去坐雙層巴士。那時很晚了,我搭上尾班車,坐到巴士上層,就這樣一路隨著巴士觀賞香港的夜景。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粵劇在深圳可謂佔據主流,是必不可少的演出項目,過年過節看大戲是許多老深圳人的習慣。當時深圳市粵劇團經營得風生水起,演出不斷,多次赴香港和澳門,以及新加坡、美國等地演出,在海內外都贏得較高聲譽。

憑藉魏連生一角首摘中國戲劇梅花獎

改革開放後,粵劇開始受到外來文化的挑戰,時裝表演、歌星爭霸等新型表演開始形成風潮。作為對外開放的窗口,深圳首當其衝。本土藝術不能消亡,要發揚光大,當時從政府到劇團,上下都形成了共識,要發揚粵劇,只有革新。

在市政府的支持下,深圳市粵劇團既繼承優秀粵劇傳統,又發展現代粵劇藝術。如在傳統戲《鴛鴦淚灑莫愁湖》一劇中,廣泛運用小曲,突破了粵劇以梆黃為主的板腔結構。神話劇《銀瓶仙子》首次把大型魔術引入粵劇,使人耳目一新。此劇在新加坡演出轟動一時,當地觀眾多次要求加演。

之後,深圳市粵劇團提出“一年一新戲、一戲一新招”的創作思路,創作了一批頗具影響力的現代戲,《風雪夜歸人》《情繫中英街》《牌坊村新傳》《窗外有片紅樹林》等,使深圳粵劇的知名度再次得到提升。可以說,深圳市粵劇團同經濟特區一樣,在探索中前進,為振興粵劇藝術做出了貢獻。

後來,我憑藉《風雪夜歸人》中魏連生一角,在粵劇界首摘中國戲劇梅花獎。

開的士一年零八個月二十八天後,在粵劇進入低谷之時,我又重回舞臺。

44歲“下海”開的士 後又回到深圳粵劇團唱戲

中國戲劇梅花獎是藝術界全國最高獎項,在拿了這個獎項後,我突然有點迷茫,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走。因為自己很早出來唱戲,文化程度不高,我向劇團申請去進修,劇團不允許。

那時正值“下海”大潮,我也受了影響。於是我選擇急流勇退,便“下海”開的士了。那一年,我44歲。

剛開始我滿腔熱情,從早開到晚,但後來遇到的一些事讓我打了退堂鼓。有一次,我在國貿對面的酒店門口排隊接客,等到有客人要上我車的時候,後面突然有輛小車衝過來搶客,因為我年紀大了,也沒和他們爭。

還有個晚上,我接到一個客人,說要去河源,願意出300元。我在劇團一個月的工資也才400元,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那時整個深圳的路都在大改,不太好走,而且我的車開到一半,車燈壞了。我只得開一段路,就停下等後面的車來,然後跟著走。從晚上7點開到凌晨2點才到河源。到了河源我又連夜趕回來,結果半路差點出事了,回到家一看,排氣喉也斷了,等於一晚上白乾。

儘管辛苦,但一個月下來,我開車還是賺得幾千元。那幾年粵劇發展不太好,進入了低潮,看的人也少了。1992年,在當了的士司機一年零八個月二十八天後,我發現自己不適合開車,還是喜歡唱戲。

當時的市領導很關心粵劇團,他們建議粵劇團領導請我回來,給我每月1000元工資。那時在粵劇團,1000元工資算挺高了,但我覺得其他人都沒有的話,我不能拿那麼多錢,我唱粵劇不是為了錢。於是,我又回到了深圳市粵劇團。

冯刚毅:深圳滋养了我的艺术人生

馮剛毅(左一)獲得第六屆中國戲劇梅花獎。

2007年,從深圳市粵劇團退休後,我就開始考慮怎麼樣把粵劇傳承下去。為此,我主動請纓去粵劇團做藝術顧問,貢獻自己的力量。

兩次獲得中國戲劇最高獎

我回到劇院後,又繼續鑽研唱戲。2000年,深圳市粵劇團邀請著名編劇劉雲程創作了現代粵劇《駝哥的旗》,這部戲是專門為我而作。劇中角色“駝哥”的戲排演之前劇本改了11稿,排演後,又改了3稿,所有人都為這部戲付出了很多心血。最終,《駝哥的旗》在2001年中國戲劇節上囊括了戲劇節所有獎項,我也因此“梅開二度”,獲第十九屆中國戲劇梅花獎,當時是廣東地區唯一一個兩次獲得中國戲劇最高獎的人。

說實話,我當時沒有想到我能再次拿到戲劇梅花獎,這次成功的背後離不開深圳市粵劇團對我的支持,也離不開深圳市委市政府對我們扶持。我們後來多次去美國、新加坡演出,市領導都帶著我們一起去。我們去香港演出,市委領導提前開座談會討論到香港怎麼演出,還專程送我們去。

2011年,深圳市開過一個晚會,叫“深港澳粵曲交流晚會”,邀請香港澳門演員來深圳戲院表演交流,這完全是公益性行為。2012年,深圳市文聯成立了6個工作室,其中一個就是以我名字命名的粵劇工作室。

我當時想把這個工作室做成文化企業的方向,把省內出色的演員集合在一起,創作劇本去演出。政府也曾撥過一次款項給我們,但後來因為資金和人力問題,這個工作室也沒能繼續下去,比較可惜。

實際上,2007年,從深圳市粵劇團退休後,我就一直在考慮怎麼樣把粵劇傳承下去。以前在深圳市粵劇團時,我當演員,很多時候我只管自己的演出。等退休後,我開始有時間去思考如何對粵劇團發展更有利。其實在藝術的創造、人才的培養、制度的管理等各方面的合作和協調,我都可以提出一些建議和給予一些幫助。退休後我被返聘了兩年,後來因為體改的原因中止了,最近我又主動請纓去粵劇團做藝術顧問,貢獻自己一些力量。

冯刚毅:深圳滋养了我的艺术人生

馮剛毅(左二)在電視劇《七十二家房客》中飾演“金醫生”。

出演電視劇《七十二家房客》 角色“金醫生”出名

退休後,因為閒不住,我又找身邊朋友問有沒有其他事可做。正巧,電視劇《七十二家房客》在招演員,我想演戲和演粵劇性質差不多,就去面試了,沒想到很快就被錄取了。

《七十二家房客》這部劇從2008年開始開拍,拍到現在,已經拍了1840集。我也因為出演裡面的角色“金醫生”而出名。

其實在我看來,這也算是一個藝術的延續。兩者有相通的地方,也有不同之處。比如過去演粵劇是八面臺口,而電視劇是有鏡頭,得對著鏡頭演。演粵劇背劇本是從第一場背到最後,電視劇則不是。比如一集有十場戲,有兩場戲是在同一個場景,導演就肯定把兩場戲排在一塊拍,我的思路就會被打亂。這些演到後來,我也慢慢適應了。

其實無論是演戲還是演粵劇,在我看來都是一樣的,都是給人們帶來視覺上的享受和愉悅感。

但我現在還是會去廣東周邊唱粵劇,比如每年佛山粵劇團會邀請我去演戲,已經演了6年了。我是地地道道從深圳培養出來的藝術家,深圳是一個實現夢想的地方,我的藝術生涯始於深圳,也得益於深圳粵劇團的培養、深圳市政府的扶持,我的藝術道路越走越寬,感恩深圳。

冯刚毅:深圳滋养了我的艺术人生

口述時間:2018年12月4日上午

口述地點:深圳市政協會議廳

本期採寫:唐文雋 康銘祥 劉潔

本期歷史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出 品:深圳市政協 深圳晚報社

總策劃:戴北方 王 璞 王大平

總監製:柳光敏 鄧自強

總顧問:黃 玲 南兆旭

總執行:唐亞明 周智琛

統 籌:吳振興 成 功

梁瓊月 張 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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