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之後,乃至明清,揚州都是經濟比較繁榮的地方。農耕經濟制約了中國社會的進一步發展,但是此地卻絲毫未損,容易形成商業的中心,其地理位置比較特殊,物產豐富人民安居樂業,即便是在戰火紛繁的年代,揚州也是經濟發展的中心。如此優渥的條件為文人的藝術創作提供了沃土。“揚州畫派(八怪)”就是在這樣的客觀環境下成長並壯大起來的。
經濟的發展變化必然會影響著人們的意識與行為,對人們的生活也會造成相當的影響。金農作為“揚州八怪”的核心人物,他的“漆書”對後世書法的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金農布衣終身,他好遊歷,卒無所遇而歸。晚寓揚州,賣書畫自給。嗜奇好學,工於詩文書法,詩文古奧奇特,並精於鑑別。書法創扁筆書體,兼有楷、隸體勢,時稱"漆書"。五十三歲後才工畫。其畫造型奇古,善用淡墨幹筆作花卉小品,尤工畫梅。
一般來說,每一個人在聽到“書法”兩個字的字眼時,腦海中浮現的一般都是楷書、行書、隸書等字體藝術形式,這種別開生面的“漆書”,你是不是會覺得眼前一亮?漆書,這種書法藝術形式在眾多書法風格當中都是獨樹一幟的。康乾時期的中國書法,偏重於實用,皇帝喜好加上官方的強制性規定以及文人騷客對於官方的迎合,崇尚“帖學”之風盛行,招致的直接後果就是書法界柔媚之風充斥,人們眼中的書法成了死書,文人對於“館閣體”成為官方統一用字而感到無可奈何。這就隨即產生了一些決心糾正這種不正常的書法畸形發展,想要衝破桎梏大膽創新的書畫家。
今天我們談到的金農“漆書”,就是當時文人代表對於“帖學”之風的絕地反擊。 史料流傳下來的金農畫像幅,人看上去像是不修邊幅的糟老頭子,他的鬍子超長,以至於我們都無法腦補出他吃飯時候的窘相。只見其坐在石頭上,只管閱讀一本經書,這就是金農給我們的印象之一。其開創的“漆書”,兼具隸書的扁平,撇捺皆用飄逸的長線來替代,這種字體有點像“楔形文字”,很難現象當時金農這位老大爺的腦洞是如何促使他開創出這種字體的。這裡有一些淵源,可以供讀者來閱讀,並且進行一些思考。
漆書”一詞,在清朝之前就已經有了淵源。《後漢書•杜林傳》中說:“林前於西川得漆書《古文尚書》一卷,常寶愛之,雖遭難困,握持不離身”。《晉書•束皙傳》說:“冢中又得銅劍一枚,長二尺五寸,漆書皆科斗字。”《三十五舉》中也有:“上古無筆墨,以竹挺點漆,書竹簡之上,竹硬漆膩,畫不能行,故頭粗尾細,似其形耳。”可見,原本的“漆書”,大多數都是以膩漆為墨,將其書與硬竹之上的形似蝌蚪的文字。金農的師友門生對於其評價,“漆書”字眼均未提及。
況且金農稱自己寫作此種風格的書法,始於年歲七十,這也是不太符合實際的。再觀金農的書法,想要橫空出世造就一種這樣成熟的字體,也是不太可能的。“漆書”的成熟,實際上在金農之前就已經有了,只不過無人使用,不甚流行所致。金農的“漆書”是我們後來為其填上去的書法藝術名稱,而金農自己,則稱這種書法形式為“渴筆八分”。 金農其人,在早年的時候,曾認真學習過隸書,研習前人經過了大量的臨摹,還沒有形成自身的藝術風格。縱觀書法大家開創字體,總是要繼承傳統,推陳出新。金農也並不例外。
早年金農書以樸素著稱,在經歷知天命之年後,他開始尋求一種新的書法道路,稱之為“驚世駭俗”。在已有的書法基礎上,他創立了橫畫粗、豎畫細、撇收筆尖銳,這是一種前人都沒有嘗試過的書法藝術形式,這種書寫風格,實際上表達了他的內心世界。 繼承總是創新的根基,離開了繼承空談創新,這是閉門造車,顯然是不符合實際的。金農研習漢朝的碑刻以及唐朝的的隸書,其中尤其是以《華山廟碑》、《天發神讖碑》、《夏承碑》的影響最為深遠。這三種碑刻,都是古樸雄渾的代表。《華山碑》是書家的摯愛,其體勢稍寬,疏密有致,是漢隸代表中較為平實的一大類。金農則對《華山碑》中的運筆速度做了研究,將撇角誇張處理。
“漆書”捺角運墨濃重就能看出《華山廟碑》的影子。《天發神讖碑》是篆書為主題的碑刻,但是有區別於以往的篆書形式,摻雜了許多隸書的感覺,這就為金農創作帶去了靈感。橫畫切筆直入,和以往隸書的礎潤筆法完全不同,這種“斬刀狀”的尖銳質感被金農敏銳發覺並加以利用,體現在自己的書法之上。《夏承碑》則是金農練習時間最長也最為看重的碑刻,此碑點畫筆鋒尖銳,橫畫側鋒明顯,撇捺粗壯,整體上顯示出大巧若拙的特點。金農對這三方碑刻的研究,對於他厚積薄發創新出來的新字體提供了基礎。
金農所處的年代,正是董其昌書法大行其道的歷史階段,當時的主流書風仍然是處於“帖學”盛行時期。經濟、政治對文化的影響至深至遠,現已有例證。揚州作為富庶豐饒的經濟中心,首先就容易吸收不同地區民族之間的文化,加上這些文化的交流與碰撞,文化創新就起源於這種文化的多樣性當中。人們觀念的轉變包括當時的“揚州八怪”,或多或少地受到了這些文化的影響,這為他們突破傳統提供了契機。廣泛的涉獵給了金農以創作的基礎,其“漆書”博採眾長,有著較多書風的積累。所謂創新,也只不過是原有基礎上的融合創新,人到底不能夠憑空想象。“漆書”風格獨特,個性顯著,雖然極富金鐵質感,但仍然保留著其楷書筆意,其怪異的形狀和點畫的粗長成為了亮點,風靡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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